第13章

天老的虚影引领着夜无峰,穿过那弥漫着精纯灵气的空间,径直来到了肃杀之气最盛的演武区边缘。一排排泛着幽冷寒光的兵器架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形态各异,锋芒毕露。仅仅是靠近,夜无峰就感觉皮肤被无形的锐气刺得微微发麻。

“主人,请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刃吧。”天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引导,“炼体引气固然重要,但兵主之路,终究离不开掌中神兵!这里的兵器虽非大殿中那些绝世神兵,却也远超凡俗,足够您初期磨砺之用。”

夜无峰的目光扫过那些寒光闪闪的利器,每一件都散发着诱人的力量感。长枪如龙,透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巨斧沉重,仿佛能开山裂石;长剑轻灵,带着森然杀意。这些兵器,任何一件拿到沙棘村,都足以成为镇村之宝。

然而,他的手却没有伸向任何一件崭新的兵器。反而下意识地,探向了背后。

他解下了那柄一直贴身携带、用破布条紧紧缠绕的物事。随着布条一圈圈散开,露出了里面那柄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东西——一柄锈迹斑斑、刃口布满豁口、刀身黯淡无光、刀柄粗糙开裂的大刀。

这柄刀,与周围那些寒光凛冽的神兵利器相比,简直是破铜烂铁,乞丐与贵族的区别。

夜无峰握着这柄跟随他爷爷、也跟随了他多年的破刀,粗糙的刀柄传来熟悉的触感,带着一丝荒漠风沙的粗粝气息。他看着天老,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和坚定:“天老,我有它了。这是爷爷留给我的。”

天老的目光原本随意地扫过那柄锈刀,并未在意。他之前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夜无峰的身份和砺锋台的开启上,对这柄凡铁般的武器根本没多看一眼。

但当夜无峰将它完全展露出来,尤其是当夜无峰的手握上那粗糙刀柄的瞬间,天老那近乎透明的虚影猛地一颤!

“嗯?”一声极度惊疑的低呼从天老口中发出。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瞬间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死死地钉在了那柄锈迹斑斑的大刀之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厚厚的锈蚀,看清其内里的本质。

“主人……”天老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扫描着刀身的每一处锈痕,每一个豁口,“可否……将此刀借老朽一观?”

夜无峰感受到天老语气中那份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惊疑,心中也升起一丝异样。他犹豫了一下,诚恳地说道:“天老,您……还是别叫我主人了。这个称呼,小子实在承担不起。我是不是蚩尤转世,我自己都还糊涂着呢。您……您给我的感觉,就像我逝去的爷爷一样亲切。如果您不嫌弃,叫我‘峰儿’吧,以前爷爷就是这么叫我的。”

说着,他将手中的锈刀递了过去,声音低沉了几分:“这刀,就是爷爷走之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提起爷爷,夜无峰的眼神黯淡下去,流露出深切的悲伤。

天老没有在意称呼的改变,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这柄刀吸引。他那近乎透明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刀身——虽然虚影无法真正触碰实物,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锈刀,将其悬停在半空。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那悬浮黑色巨峰核心流淌的细微光流发出低沉的嗡鸣。天老沉默着,目光如同凝固了一般,专注地“审视”着这柄看似平凡无奇的破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夜无峰紧张地看着,心中疑惑更甚:这破刀难道还有什么古怪?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苍老却充满狂喜与激动的大笑声打破了沉寂!天老的虚影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

“虎魄!真的是你!虎魄!!” 天老的声音带着万古重逢的狂喜,如同惊雷般在空旷的砺锋台上回荡,“哈哈哈!没想到!老伙计!没想到啊!连你也挣脱了桎梏,来到了主人身边!万载岁月,盐池污秽都没能磨灭你的灵性吗?!”

狂笑之后,天老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穿透虚空般射向夜无峰,那眼神中的激动几乎化为实质:“峰儿!小子!你现在还敢说你不是主人转世?!就算我这把老骨头认错了人,这‘虎魄’魔刀也绝不会认错它的主人!”

“虎魄?魔刀?”夜无峰彻底懵了,他看着那柄锈得快要散架的破刀,怎么也无法将其与“魔刀”二字联系起来。

天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和难以言喻的敬畏:“此刀,正是你前世——兵主蚩尤,以洪荒异兽‘噬金虎’之脊骨为主材,融九天玄铁、地心魔炎,亲手锻造的绝世神兵!其名——虎魄!”

“虎魄凶煞绝伦,其性桀骜不驯!非兵主血脉,非蚩尤真灵烙印者,妄图驾驭它,只会被其反噬!轻则神智癫狂,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重则一身精血神魂尽数被虎魄吞噬,化为滋养魔刀的养料!它,是只属于兵主蚩尤的专属魔刃!”

天老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夜无峰:“而你,峰儿!你不仅能将它握在手中,它甚至甘愿收敛凶煞,化作这般凡铁模样,默默守护在你身边,随你颠沛流离!这难道还不是最有力的证明吗?除了兵主转世之身,这世间还有谁能得到虎魄如此认可?!”

夜无峰如遭雷击,低头看向自己空着的手掌,又看向那悬浮在空中、锈迹斑斑的“虎魄”。荒漠中,爷爷临终前将这刀郑重交给他的情景历历在目。爷爷……难道爷爷知道这刀的来历?他……真的不是普通人?

天老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但语气依旧激动万分:“兵器有等阶,大致分为凡铁、精钢、灵器、地器、天器、仙器、神器!而虎魄……它巅峰之时,乃是超越寻常神器的存在!是真正能与九天仙神争锋的绝世魔兵!”

他看向虎魄的眼神充满了痛惜:“只是……唉!涿鹿一战,太过惨烈!虎魄随主人力战群神,硬撼无数仙器神器,自身也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刀灵沉寂,神威内敛,连形态都退化至此。它如今的模样,正是它严重受损、陷入漫长沉眠修养的证明!这刀在你爷爷手中……峰儿,你的爷爷,也绝非等闲之辈啊!他定是知晓些什么!”

震撼!一波接一波的震撼冲击着夜无峰的心神。自己手中这柄被沙棘村人嘲笑、被自己当成最后念想的破刀,竟然是传说中的魔神蚩尤的佩刀——虎魄魔刀?还是超越神器的存在?爷爷的身份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信息量太大,夜无峰感觉脑子嗡嗡作响。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这刀是什么,无论爷爷是谁,无论自己是不是蚩尤转世,眼前最重要的是——变强!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看向天老:“天老,我……我脑子有点乱。不过,既然您说这虎魄……它认我,那它现在就是我的刀了!虽然它现在看起来不太行……”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刀身。

天老看着夜无峰迅速调整心态,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操控着无形的力量,将悬浮的虎魄缓缓送回夜无峰手中。

“好!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惑!既然兵器已有虎魄,其余凡兵俗铁,自然无需再看!” 天老的声音恢复了引导者的沉稳,“兵器已定,接下来,便是为峰儿你挑选一部奠基的功法,以及一部契合虎魄的刀法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这第一步,至关重要!”

天老的虚影转向演武区深处,那里悬浮着几个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光团,里面似乎包裹着玉简或骨片。

“随我来吧,峰儿。看看这天矩枢的宝库中,哪一部基础法门,最适合现在的你与你的……虎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