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在娘家吃过饭,饭后又被几个侄女伺候着吃茶。
哥嫂们也不忙事儿了,纷纷围着她说话儿。
无非是咱村里谁家把婆娘打死了,谁家卖了小闺女到那腌臜地方,换了几两银,给老子爹治病。
又谁谁谁快懒死了,现在躺在家里发臭……
以前孟氏回家,都是来去匆匆,尽量不讨哥嫂的嫌。
如今这般被捧着,真是好享受。
下半过晌,她要回家的时候,孟二哥还让自家的大儿子送送她。
这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以前可没有的事儿。
孟长河自然开心,一口气把姑姑送出了六七里路,都望见李家庄的才回去。
孟氏人逢喜事特别爽,觉得自己年轻了有二十岁!
步子挪的飞快,要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头。
…………
李春也在家里招待自己的小妹子。
今年李花可不是自己来的,还带着前窝闺女。
这个闺女是她丈夫,第一个婆娘生的,李花嫁过去是当填房。
梁大妞娘早死,祖母,伯母没有一个重视的,把她拖拉着长大。
这个孩子也是个左性,听不懂人说话似的。
自然没人教,没人管。
等李花嫁过去时已经六岁,这才有了热饭吃,暖衣穿。
李花性子软,自然待梁大妞如亲女一般。
而梁大妞却欺她,拿她当后娘的事儿要挟。
这个大女儿也不知道从哪听了后娘大侄子发达了,二侄子念书好,将来做大官的!
今日就厚着脸皮对李花说嫁给那个读书好的表哥。
李花为难死了。
自己的女儿,她都不敢想!自己的嫂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可婆婆都开口了,让她回娘家张嘴问问。
李花在家里没有说话的余地只好答应着。
回娘家之前特意去问了当家的这事儿怎么办?
梁留摆手表示别烦他,他不管。
现在这个便宜闺女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鸡蛋饼,李花心里不由的嫌恶。
如果梁大妞不来,她可以带着自己生的孩子来。
又见大哥根本就没吃,不好意思的说:“哥,这孩子也苦啊。”
李春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不过也提点妹子:“你也别什么事都顺着男人,怎么说也得给自己争个脸面?再说了,你侄子发达了你不是应该腰杆子硬吗?怎么还怂的?”
李花听了哥哥的问话,泪在眼眶里打转。
只有一母同胞的哥哥真心为自己。
可是自小被爹娘教的,男人天男人地,哪里敢反驳那么一两句?
她声音有点呜咽,袖子轻拭眼角,硬着头皮说出来,两家结亲的事儿。
李春叹了一口气,望着妹子身上穿的补丁衣裳,自己能帮的还是有限。
这李二的亲事,他是说了算,但边得和婆娘商量一下。
这个梁大妞,实在不成!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连个普通农妇都不如。
李春张口便拒了:“绍良明年下场,暂时不说亲。别耽误了你家大妞,你和妹夫再相看别人家。”
李花见大哥拒了,没有一点不开心。
自己这个继女,连不念书的小侄子也配不上。
趁着婆娘不在家,李春塞了二十枚铜钱给妹子。
这次没给东西,太显眼了。
…………
中午时,李二与同窗好友们走进泗水镇上唯一一家饭馆里。
此次是旬文字要请客。
说这是踏青宴,大家边吃边聊,讨论先生留的作业。
桌子上已有的菜,炖豆腐,红烧鱼,粉蒸肉,伴佳肴,卤猪肉,荠菜汤。
乡间小馆,菜也说不出花样名来。
胜在用料实在,量大管饱。
何况都是肉菜。
对于许久才吃一次肉的农家学子们来说,这已经是算大席面了。
家里吃饭一般都是一个菜。
好些人家还在吃糠咽菜。
所以除了旬文字,大家对着这一桌子菜两眼放光,嘴角蠕动。
李二也没克制住,用手摸了摸嘴角。
这时店里伙计又给上了一壶高粱酒。
从未喝过酒的学子们,行了个不伦不类的酒令,吵吵闹闹的惹的行脚吃饭的人多看他们两眼。
这些学子们还以为自己行的风流,让大家羡慕。
…………
李大与小舅子也来到这家饭馆,一进门就听到自家二弟正在吟诗。
只听李二高声喊什么山河壮丽,河流水,大树挺拔,花花妖娆。
一群人还在捧他的臭脚,拍手称好。
李大没学过诗,但听过诗。
他十分肯定二弟说的根本就不是诗。
这些学子们都没有练过酒量,稍微喝点酒晕乎乎的脚底漂浮。
李大望着摇头晃脑的李二,有点想抽他!
不是说去孟村舅舅家给外祖父母上坟么?怎么在这发酒疯?
他想要装作不认识那只又蠢又笨的货。
所以他就拉着小舅子进小包间。
朱玉枝早就看到了李二,见李大都不介绍还想拉着他进包间,就大方不计前嫌的说:“姐夫,那不是二哥么?”
李大只好假装刚刚发现李二。
“还真是他!他们饭菜都吃一半,就不打扰他们了。”
朱玉枝望着前几天那几个贱民都在,笑了一下就跟姐夫去了包间。
二人点了两道菜,清蒸河鱼,凉拌荠菜,两碗面条。
人边吃边谈,李大说着乡里风土人情。
朱玉枝说着自己学了什么文章,又与几位好友打算组织打马球比赛。
徐九人站在包厢外,仔细的听大堂里吃酒的学子说了什么学问。
…………
李二听不得别人说他文采高,一被夸整个人就找不到北了。
“绍良,将来高中了!可不能忘了咱们同窗一场的情谊!”
“是啊,少不了要提携我等!”
“苟富贵勿相忘!”
李二红光满面,满口应承。
一会儿就喝的晕乎乎,双腿发软,满面赤红。
旬文字大家都这么尽兴,又点了两坛红高粱。
也与大家一起喝的高了,嘴里嘟囔着李二高中,绝不能忘了自己。
其实李二的文采,狗屁不通。
大家无非把他架起来。
真正读书人许言,吃饭的时候可是滴酒不沾。
里边的吵闹声太响了,疯疯癫癫的说着一堆话,让朱玉枝心里冷笑不止。
会念诗就能安邦定国?会说风花雪月就能得圣恩?
连他被称为绝世神童都不曾妄想伴君左右,这群贱民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科举,从来都不是诗文风流定胜负的。
原谅朱玉枝自夸绝世神童。他也是被家里里里外外的人给忽悠。
因为他是少爷,又是他爹的独苗,大家就尽捡着好听的说给他听。
与李二相比,他还是学了点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