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把红红抢回来!”车母老泪纵横。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黎仔细观察着母子俩的面相,丝丝缕缕的衰败之气缠绕着苦命的人,可车母地阁方正宽厚,隐约还透着红线,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何苗泪眼汪汪看向陆黎,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阿婆,你若信我,三日后再去黑河村。”
车母面露迟疑,虽然方婶一直在说陆黎是个有本事的,可她还是不太相信。
陆掌柜实在太年轻了,左看右看都没有得道高人那般仙风道骨。
“三日后便开始是甲午日了,诸事皆宜。”陆黎大手一挥,“你们若想多留三日,这三日房费就免了。”
即便只是一楼的大通铺,对于家境贫寒的母子来说也是一大笔开销。
车大锤看了看母亲做了决定,“好,我们相信你,多留三日。”
————
天刚蒙蒙亮,陆黎就把小山叫到跟前给了他一包碎银子,特地嘱咐他陪着车大锤母子同去。
黑河村离得不算太远,快到晌午的时候三人就进了村,一路打听李厨子家在何处。
这时间村里的人大多回了家,有好事的跟着三人到了村西头。
“李大娘,你亲家来看女儿了。”人群里不知谁吼了一嗓子。
院子的门被拉开,一个倒三角眼的肥胖妇人走出来骂道,“天杀的扫把星,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他们怎么养的女儿。”
车大锤扶着颤颤巍巍的母亲挤开胖妇人进了院中,很快就响起了悲切的哭声,还夹杂着几句痛骂。
胖妇人顿时不乐意了,刚想关上院门,一只脚伸了过来。
“你又是谁?”
小山眼睛一转,“我是大锤哥的远房表弟,跟他一起来看看我小红姐。”
柴房里,车母看着躺在破草席上的女儿和一旁才几个月大的外孙哭到差点昏厥。
因为被水泡过又放置了好几天,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小山进来差点被这气味熏吐了。
李大娘捏着鼻子站在一旁阴阳怪气,“我说亲家母,你这女儿我当初可是花了五两银子娶回来的。”
“没想到居然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我呸。”边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整整七年就生了个赔钱货,如今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娃,我不就是骂了她两句吗?她居然还敢抱着我金孙去投河。”
“哎呦,你们老车家的来得正好,给我赔钱!赔我大孙子!”
李大娘边嚎边往地上躺,这撒泼的功力在黑河村也是独一份,院子外的村民纷纷探头进来看热闹。
“舅……舅舅?”
柴房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小女孩头发干枯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吃不饱饭的样子。
原本还躺在地上的李大娘一骨碌爬起来,习惯性的伸手拧住小女孩的耳朵。
车大锤赶紧拍掉李大娘的手,小女孩耳朵通红,想哭又不敢哭。
“你个挨千刀的小杂种,居然敢打老娘。”李大娘张牙舞爪地朝大锤扑来。
小山见状悄悄踢了块木柴过来,肥胖的身躯被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车母心疼的搂着小女孩,“亲家母,如今小红身死,既然你不待见她,那就让我们把她带走吧。”
李大娘还趴在地上起不来,却还是一口回绝了。
车大锤气得浑身发抖,笨嘴拙舌的理论起来。
小女孩拉了拉小山的衣袖,悄悄和他说,“娘死了以后,我听到奶奶和爹说,要把娘卖了。”
小山吃了一惊,卖死人?
他左右看看,从兜里摸出两块糖塞给小女孩,让小女孩赶紧把村长请来。
才一转眼的功夫,车大锤和李大娘就扭打在一起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发起狠来,泼妇也不是对手,看热闹的人群还在纠结要不要帮忙,就有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来。
“都让让,村长来了。”
等村长进了门,看到的就是鼻血横流头发蓬乱的李大娘,站在一边的车大锤也好不到哪去,脸上几道抓痕还渗着血。
老村长用力跺了跺拐杖,“李老三!李老三在哪!”
一个干巴老头把房门打开一条缝,众人才发觉屋里还有一个人。
村长咳嗽两声刚想坐下,车母拉着车大锤扑通一声跪在面前。
“求求村长为我死去的女儿做主啊!”
“我女儿车小红嫁到李家快十年了,每天洗衣做饭照顾长辈没有一丝怨言。”
“我外孙女刚满三岁就要帮忙干活,可亲家母还是不满意,嫌她只是个女娃儿。”
车母一把拉起李大丫的袖子,上面青青紫紫全是淤痕,“你们看,这些都是她奶奶掐的。”
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以前只是觉得李大娘无赖不讲理,没想到竟还如此恶毒。
“小红为了孩子处处忍让婆母,也不知她母子二人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选择投河自尽。”
车母字字泣血,周围有些心软的小媳妇也跟着掉眼泪。
黑河村村民大多都姓李,村长也是李氏宗族的三族老,如今被外村人揭了短,老脸有些挂不住。
他怒气冲冲的责问李老三怎么连自家孙女都虐待,李老三唯唯诺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村长,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这尸身很快就放不住了,今日我们来就是想带我女儿回家好好安葬。”
村长看着李老三问他是否同意,李大娘一把推开他大声嚷嚷起来。
“五两银子的嫁妆当初可是一分不少的给了,如今这丧门星死了也是我们家的鬼,将来我们老两口去了下面还要她伺候呢,想拉走?没门!”
人群里和李大娘不对付的大婶开口帮腔到,“我说李桂花你差不多得了,满村子谁不知道你儿媳妇最可怜,大着肚子还要早起挑粪,人家受不住磋磨寻了短见,你连鬼都不放过。”
李大娘哪能忍?当即反唇相讥。
二人吵着吵着就要动手,村长拿起拐杖重重敲击地面。
“李厨子回来啦!”外头有人大喊。
随着一个胖胖的中年汉子迈进家门,李大娘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昂起头来。
“村长,我们家的事还麻烦你跑一趟了。”李厨子先跟村长见了礼,这才转向还跪着的车母。
“娘,是我不好。”他边说着边扶起人,“我在城里干活,一个月都难得回趟家,只能托人把工钱捎回来给她。”
“红娘受了委屈也从不和我说,是我对不住她。”
这一番表白情真意切,又撇清了自己对女儿被虐待的不知情,村民们听得连连点头,连车母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好孩子,不怪你,是我儿没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