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乌篷船的竹篙插入雾河时,溅起的水花带着细碎的蓝光,像揉碎的星星落进水里。林默抱着妹妹坐在船尾,船板缝隙里钻出的蓝色鸢尾花幼苗正沿着他的裤脚攀爬,幼苗的根须带着倒刺,刺尖渗出的透明液体滴在船板上,立刻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坐稳了。”船夫的声音从船头传来,他戴着顶宽大的斗笠,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遮住了整张脸,只有露出的指尖泛着青灰色,指甲缝里嵌着银白色的鳞片——和雾河底那个摆渡人手指上的鳞片一模一样。

妹妹突然往林默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吊坠:“哥哥,他的影子……没有脚。”

林默的灵视扫过船板,船夫的影子果然悬浮在离地半寸的地方,影子边缘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雾气落在水面上,立刻化作无数细小的手,拍打着船身,发出指甲刮擦木头的声响。

【检测到混合型灵能波动,包含雾河灵体与血契守护者的特征。】系统的警报声带着电流杂音,【他在船底布置了“噬魂阵”,每片鸢尾花瓣都是阵眼。】

林默低头看向船舷,原本装饰用的鸢尾花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花瓣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刚吸食过血液。他悄悄将陨铁匕首的银芒贴近花瓣,花瓣立刻蜷缩起来,露出下面隐藏的细小牙齿,牙齿上还沾着白色的纤维——是孟瑶护士服上的布料。

“去岛上看亲戚?”船夫突然回头,黑纱下传来咀嚼声,像是在啃噬骨头,“最近岛上的花开得旺,特别是后山那片,夜里会发光呢。”

妹妹的吊坠突然发烫,她指着船夫腰间的布袋:“里面……有好多手。”

布袋的缝隙里露出半截苍白的手指,指甲涂着剥落的红色指甲油,和孟瑶日记里夹着的照片上的指甲一模一样。林默的灵视穿透布袋,看到里面装着十几个断手,每个断手的掌心都刻着鸢尾花图案,其中一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和苏晚同款的银戒指。

“孟瑶的手。”林默的声音冷得像雾河的冰,陨铁匕首在掌心微微震颤,“你把她的灵体封在了断手里,用来驱动噬魂阵。”

船夫发出嗬嗬的笑声,黑纱突然被风吹起,露出一张没有嘴唇的脸,牙齿上沾着的肉末里混着蓝色的花瓣:“她不肯说真钥匙在哪,只好一点一点问了。”他猛地拽动船桨,船身突然加速,撞向水面浮现的一具浮尸。

浮尸穿着异常事件处理局的制服,胸口的鸢尾花徽章已经黑化,他的手死死抓着船舷,指甲缝里嵌着一张被水泡烂的纸,纸上“岛”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一道血痕。

“内鬼的尸体。”林默认出制服袖口的标志,是副局长派系的特殊徽章,“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

船夫突然将船桨插入水中,船身猛地停下。前方的雾中浮现出一座岛屿的轮廓,岛上的鸢尾花长得异常高大,花茎像人的手臂一样粗壮,花瓣张开时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花蕊,花蕊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只眼睛在转动。

“到了。”船夫的手突然变成藤蔓,缠向妹妹的脚踝,“把钥匙交出来,让你妹妹当花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默早有防备,将冰心钥匙按在藤蔓上。极寒的气息瞬间冻结了藤蔓,船夫发出凄厉的惨叫,藤蔓上的鳞片纷纷剥落,露出下面缠绕的输液管,管尾连接着船底的噬魂阵,里面流淌的暗红色液体正在快速结冰。

“想耍花样?”林默将八枚钥匙的力量注入陨铁匕首,银芒横扫,将缠来的藤蔓尽数斩断,“孟瑶没告诉你,鸢尾花最怕的是‘双生魂’吗?”

被斩断的藤蔓突然发出婴儿的啼哭,在水面聚成一个模糊的婴儿影,影的胸口插着半块鸢尾花徽章——是妹妹襁褓里那半块的另一半。林默的灵视突然刺痛,一段记忆碎片闪过脑海:

孟瑶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跪在雾河边,婴儿的胸口插着半块徽章;她将婴儿放进竹篮,竹篮上盖着蓝色的鸢尾花;竹篮顺流而下时,她朝着岛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出的血滴在河水里,开出一朵朵蓝色的花。

“她的弟弟……”林默看向妹妹,妹妹的吊坠此刻正发出耀眼的光,与水面婴儿影胸口的徽章产生共鸣,“孟瑶的弟弟,就是当年被雾核污染的婴儿之一,你把他的灵体封在了藤蔓里。”

妹妹突然挣脱林默的怀抱,冲向船边,小手伸向水面的婴儿影:“小宇哥哥……”

婴儿影发出欢快的咿呀声,胸口的徽章与妹妹的吊坠拼合在一起,发出淡蓝色的光。光穿过的地方,噬魂阵的黑色花瓣纷纷枯萎,露出下面洁白的花芯。船夫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在蓝光中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根枯萎的藤蔓,藤蔓上挂着孟瑶的护士证,证上的照片被挖去了脸,只留下齐耳短发的轮廓。

船身随着噬魂阵的破解开始下沉,林默抱起妹妹,踩着浮尸的后背跳向岸边。刚踏上岛屿的土地,脚下的沙子突然开始蠕动,露出下面埋着的无数白骨,白骨的指骨都指向岛屿深处的一座白色建筑。

建筑的轮廓像医院,屋顶的十字架被鸢尾花藤缠绕,藤上开着的黑色花朵正在吸食十字架上的铁锈,渗出暗红色的汁液。

妹妹指着建筑的窗户:“苏晚阿姨……在那里。”

窗户里闪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手里捧着两个襁褓,身影消失的瞬间,窗台上的鸢尾花突然全部转向林默,花瓣张开的角度正好组成一个六芒星。

林默握紧陨铁匕首,将妹妹护在身后。他知道,真正的“花”就在那座建筑里,而孟瑶和船夫的出现,不过是给这座岛的“欢迎仪式”。

风中传来鸢尾花的香气,香气里夹杂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和医院太平间的气味一模一样。林默低头看向脚下的白骨,其中一具骨架的肋骨间,卡着半片金色的钥匙碎片——是第七把钥匙(镇魂)的残片,边缘的齿痕里还沾着黑色的花瓣。

看来,污染第七把钥匙的,就是岛上的这些“花”。

妹妹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建筑门口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一行字:“入此门者,需献心头血。”

石碑前的石台上,摆着两个空的血碗,碗边残留的血迹里,混着异常事件处理局的徽章粉末。

林默看着那座白色建筑,突然想起太平间里3号柜的标签日期,想起雾河祭坛石碑上的泪痕,想起孟瑶护士证背后的船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指向这座开满吃人花朵的岛屿,指向那个藏在花影里的真相。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妹妹的吊坠上。吊坠发出温暖的光,护住两人的灵体。然后,他牵着妹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座白色建筑,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能听到脚下传来细微的咀嚼声,像是无数花瓣在啃噬白骨。

建筑的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里面传来苏晚温柔的哼唱声,歌声里夹杂着花朵绽放的轻响,还有……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林默握紧了陨铁匕首,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无论门后是花是鬼,他都必须走进去——为了苏晚留下的守护,为了孟瑶姐弟的执念,更为了他和妹妹被尘封的过去。

门内的鸢尾花香越来越浓,浓得像化不开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