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域深处,“废铁坟场”核心节点的嗡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攀附在锈蚀管道和服务器阵列上、散发着幽绿与暗紫荧光的菌类苔藓,将韩夜的“巢穴”笼罩在一片病态的光晕中。无数屏幕滚动着混乱的数据流,映照着中央平台上那张破旧工程椅里蜷缩的身影。
韩夜猛地从深度数据潜行状态惊醒,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手指死死抓住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渗出冰冷的汗水,顺着染了几绺荧光绿的黑色短发滑落,滴在布满油污的键盘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环形屏幕群中央最大的一块——上面正疯狂刷过天海市城西洛家聚居区的实时混乱画面(非法接入的民用监控、破损的公共安全探头、甚至某个帮派分子头盔上的第一视角)。
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熵雾,如同从地狱裂缝中喷涌出的冥河之水,翻滚着吞噬着破败的棚户区。雾气中,人影幢幢,疯狂奔逃、互相践踏。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动作僵硬、肢体反折、皮肤灰败干瘪的畸变者,他们猩红的眼眸在雾中闪烁,如同鬼火,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扑倒奔逃的活人,贪婪地撕扯、吮吸。远处,被暗红色“血泪”彻底污染的“净尘”净化站废墟,如同一个巨大的溃烂心脏,不断泵出更浓烈的熵雾,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如同深渊之眼的巨大漩涡。飘渺诡异的笛声穿透数据流,直接敲打在韩夜的神经上,带着冰冷的恶意。
“妈的…扩散速度比预想的快了30%!洛家那帮废物点心,外围防御跟纸糊的一样!”韩夜低骂一声,声音嘶哑。他手指在布满油渍的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调出另一个监控窗口——锁定在“灵水轩”后巷那个锈蚀的维修井盖附近。画面被翻滚的熵雾干扰,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在浓雾中踉跄移动。
“老K!夜猫!报告位置!楚医师和林熵状态!”韩夜对着骨传导通讯器低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熵雾在灰域核心区域爆发,每耽搁一秒,被吞噬的风险就指数级上升。
“咳咳…韩哥,进来了!在‘老排水渠’汇合点!雾太他妈浓了,跟掉进墨鱼肚子里似的!”老K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背景是金属管道沉闷的回响和液体滴落的嘀嗒声。“楚医师状态还行,就是用了‘闪针’,副作用不小,有点虚脱。至于咱们这位‘风险体’…”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一直在抖,左胳膊那块隔着匿踪衣都能感觉到烫!跟揣了个烧红的烙铁似的!刚才在井口差点没扛住他,那力气…邪门!”
韩夜的心沉了一下。林熵体内的混乱被熵雾和“牧羊人”笛声双重刺激,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随时可能炸锅。污染指数94.9%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微弱希望,在现实的残酷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撑住!我给你们标路线!避开主通道,走‘鼠道’!那里废弃久了,熵雾渗透慢!”韩夜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疾点,一条由闪烁绿点构成的、弯弯曲曲避开已知监控点和能量异常区的逃生路径,实时同步到老K和夜猫的战术目镜上。“‘灵水轩’的墨老鬼没追出来,但琉璃家的‘眼睛’肯定盯上我们了!动作快!”
他刚切断通讯,另一块屏幕上,代表“锈骨”势力的加密通讯频道突然亮起一个猩红的骷髅头标志,伴随着刺耳的提示音。韩夜眉头紧锁,迅速接入。
频道里没有影像,只有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夜枭’。‘货物’情况。‘悬赏’目标坐标更新:城西熵雾核心,洛家‘净尘’站废墟。‘牧羊人’现身。雇主追加‘花红’:活体样本优先,确认携带‘源井共鸣’特征者,赏格翻倍。附注:留意同行。”
信息简短,爆炸性十足。
“锈骨”的悬赏更新了!目标明确指向正在熵雾核心制造混乱的“牧羊人”!而且雇主追加了天价花红,点名要“携带‘源井共鸣’特征”的活体样本!这几乎就是冲着林熵去的!更让韩夜心惊的是那句“留意同行”——除了锈骨的人,还有其他势力在灰域猎杀“牧羊人”?EMB?还是其他世家?或者…归零教派自己清理门户?
“‘源井共鸣’…‘源井共鸣’…”韩夜低声念叨着这个从黑市最深处挖出来的禁忌词条,眼神锐利如刀。林熵被动空间扭曲打断“血琥珀”共鸣、污染指数反常回落、透析罐里喷出的“血泪”…这些异常碎片,似乎都指向这个古老而危险的概念——与上古“熵源井”产生能量共振的活体接口!这口锅,果然深不见底!
他立刻调出灰域地下管网的三维地图,将“锈骨”提供的“牧羊人”坐标——洛家“净尘”站废墟,用醒目的红叉标记出来。位置正好处于熵雾漩涡的中心,也是笛声最清晰的地方。
“老K,夜猫!路线更新!终点:城西‘净尘’站废墟!‘锈骨’的‘货’在那里!‘牧羊人’的笛子也在那儿吹得正欢!”韩夜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听着,计划有变!我们不是去送死的!趁乱摸鱼!‘锈骨’的人肯定也在往那儿扑!让他们先去啃硬骨头!我们的目标是——确认‘牧羊人’身份,如果可能,抢在‘锈骨’前面,拿到那根该死的骨笛!或者…至少弄清楚‘源井共鸣’到底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林熵是钥匙,把他带到那里!他体内的‘东西’可能会有反应!楚医师,盯紧他的状态!”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夜猫嘶哑的回应:“韩哥…你这是要把我们往地狱火坑里推啊!那地方现在就是绞肉机!”
“留在这里就是等熵雾灌进来变成畸变体!”韩夜低吼,“富贵险中求!干完这一票,够我们躲到南极看企鹅打架!按新路线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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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粘稠、带着刺鼻甜腥腐烂气息的熵雾,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缠绕着楚月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渣和铁锈的混合物,肺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脚下的地面湿滑泥泞,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败物和不明粘液。老旧的排水渠管道内壁凝结着厚厚的黑色冰晶,在夜猫头盔射出的、被浓雾严重散射的惨白光柱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楚月咬着牙,强忍着“闪针”带来的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老K身后。她的医疗灵能在体内艰难运转,如同风中残烛,勉强驱散着侵入身体的熵能污染和笛声带来的精神侵蚀,但效果微乎其微。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跗骨之蛆,随着每一次吸入的雾气,一点点啃噬着她的意志。她不时回头,目光紧紧锁在夜猫背上。
林熵被夜猫用特制的束带牢牢固定在背上,如同一个巨大的、失去生命的包裹。他头垂在夜猫肩头,鸭舌帽早已不知去向,露出那张被油彩涂抹得粗糙肮脏、却依旧掩盖不住极度苍白的脸。汗水混合着油泥,在他脸上冲出几道沟壑,紧闭的双眼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仿佛在经历着永无止境的噩梦。他的身体在持续地、剧烈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呜咽。隔着匿踪衣和破旧的工装,楚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左臂位置散发出的异常高温和…蠕动感!仿佛有无数活物在他手臂的皮肉之下挣扎、冲突!那被熵灭弹、灵能枷锁碎片和“血琥珀”污染共同侵蚀的伤口,在熵雾和笛声的催化下,正发生着不可预知的恐怖变化!
“呃…呃啊…”林熵的呜咽声陡然拔高,变成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抽气!他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束带被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覆盖在左臂伤口处的绷带,瞬间被一股粘稠、闪烁着黯淡油光的黑液洇透!那黑液如同活物,迅速侵蚀着绷带的纤维,散发出更浓烈的甜腥腐败气息!
“操!又来了!”夜猫低骂一声,脚下踉跄,差点被林熵突然爆发的力量带倒。他感觉背上的林熵不再是一具躯体,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按住他!”老K猛地转身,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支强效镇静剂,动作迅捷地扎向林熵的颈侧!
就在针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却狂暴的冲击波以林熵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并非物理的气浪,而是纯粹精神层面的、混杂着极度痛苦、空间撕裂感和冰冷混乱意志的恐怖震荡!
噗!噗!噗!
排水渠内壁凝结的黑色冰晶瞬间被震碎成齑粉!地面浑浊的积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炸开一圈黑色的水花!老K手中的镇静剂针管“啪”一声碎裂,玻璃碎片和药液四溅!夜猫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护体的微弱灵能光芒瞬间熄灭,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背上的林熵也随之剧烈晃动!
楚月首当其冲,大脑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攒刺,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保持住一丝清醒。她看到,林熵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瞳孔,此刻已不再是人类的模样!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色血丝,而瞳孔本身,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多重菱形结构!无数细微的、灰黑色的、仿佛由最纯粹熵能构成的诡异符文,在他瞳孔深处明灭、流转!那眼神空洞、冰冷,充满了非人的暴戾和对一切秩序的憎恶,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翻滚的浓雾,仿佛穿透了物质屏障,看到了某个笛声传来的恐怖源头!
“吼——!”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混合着金属摩擦和野兽咆哮的嘶吼从林熵喉咙里炸开!他那只唯一完好的右手猛地挣脱了部分束带,五指箕张,对着前方浓雾中某个无形的焦点狠狠抓去!
滋啦——!
空间如同劣质的布帛般,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林熵手掌前方的空气瞬间扭曲、折叠!一道肉眼可见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灰白色光芒的狭长空间裂缝凭空出现!裂缝内部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暗,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极致混乱和吸力!几滴从上方管道滴落的污水被裂缝边缘的扭曲力场捕获,瞬间被拉伸、撕裂成分子级的微粒,消失无踪!
这道空间裂缝只存在了不到一秒,便如同耗尽能量般剧烈闪烁了几下,迅速弥合消失。但就在裂缝出现的瞬间,远处那飘渺诡异的笛声,极其突兀地…中断了半拍!仿佛吹笛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扰动所惊!
“空间…撕裂?!”老K骇然失色,看着林熵那只缓缓垂落、指尖还残留着微弱灰白光芒的手,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他…他在攻击笛声的源头?!”夜猫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
楚月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一瞬间,她不仅看到了林熵眼中非人的暴戾,更在他爆发出空间撕裂之力前,清晰地捕捉到他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林熵”本身的、极致的恐惧和挣扎!那是他的意识在混乱深渊中发出的最后悲鸣!
“不…不是他!”楚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扑上去死死抓住林熵那只刚刚撕裂空间的手,不顾那残留的混乱能量灼烧着她的掌心,将最后一丝医疗灵能不要命地渡入他体内,“是‘它’!是他体内的‘东西’被笛声激怒了!林熵!林熵你醒醒!别被它拖下去!”
也许是楚月拼命的呼唤和灵能起了微弱的作用,也许是撕裂空间的反噬过于巨大,林熵眼中那破碎菱形和灰黑符文迅速黯淡、消退,暴戾的嘶吼变成了痛苦的呻吟,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次瘫软下去,重新陷入深度昏迷,只是身体的颤抖和左臂伤口的黑液渗出更加剧烈。瞳孔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只是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走!快走!”楚月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离开这鬼地方!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到极限了!再待下去,下一次爆发的可能就不是一道裂缝了!”她看向老K和夜猫,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光芒,“按韩夜的新路线!去城西!只有弄清楚‘牧羊人’和‘源井共鸣’的真相,才可能找到救他的方法!否则,我们所有人,迟早都会变成外面那些怪物!”
老K和夜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和无奈。别无选择。夜猫重新扛稳林熵,老K端起他那把大口径的“犀牛”霰弹枪(填充了特制的熵能干扰弹),三人一头扎进浓雾弥漫、危机四伏的“鼠道”,朝着地狱的漩涡中心——洛家“净尘”站废墟,亡命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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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熵雾核心。
洛家“净尘”净化站的废墟,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在浓得如同墨汁的灰黑色雾气中若隐若现。废墟中央,那个由暗红色“血泪”汇聚而成的翻滚血潭,散发着刺鼻的甜腥和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如同地狱敞开的门户。血潭边缘,散落着被吸干的生命残骸和破碎的衣物。
笛声消失了。
穿着破烂灰袍的“牧羊人”站在血潭旁一块倾斜的混凝土板上,手中那根由苍白腿骨制成的简陋笛子垂在身侧。兜帽的阴影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死寂气息。他微微歪着头,似乎在“聆听”着雾气中残留的空间撕裂余波。
在他周围,数十名身体干瘪、肢体反折的畸变者如同最忠诚的鬣狗,停止了猎杀,猩红的眼眸齐刷刷地转向“牧羊人”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沉的嗬嗬声。熵雾的翻滚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身影如同撕裂浓雾的黑色闪电,从不同方向猛地突入废墟核心区域!他们动作迅捷、狠辣、无声无息,如同最专业的猎杀机器。统一的深灰色、带有锈蚀骨链纹章的作战服,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金属呼吸面罩,眼神透过目镜,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正是“锈骨”麾下的精英猎杀小队,“剔骨者”!
他们的目标明确——血潭旁的“牧羊人”!
没有警告,没有试探。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剔骨者”手中造型奇特的腕刃瞬间弹出,刃口闪烁着幽蓝的熵能抑制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一左一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牧羊人”的脖颈和心脏!另外几人则如同鬼魅般散开,手中枪口喷吐出无声的脉冲射线,精准地射向“牧羊人”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畸变者头颅!
快!准!狠!务求一击毙命!
面对这致命的围杀,“牧羊人”却如同未卜先知。就在腕刃即将触及他破烂灰袍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如同没有重量的烟雾般,向后“飘”移了半米!两道致命的幽蓝刃芒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衣襟掠过,只割裂了几缕飘荡的灰雾。
同时,他垂在身侧的骨笛极其随意地向上抬起,轻轻一划。
嗡!
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空间迟滞效果的屏障瞬间在他身前张开!
噗!噗!噗!
射向畸变者的脉冲射线如同撞入粘稠的胶水,速度骤减,轨迹发生偏折,大部分擦着畸变者的身体射入浓雾或废墟,只有少数几道命中,但也只是让畸变者身体晃了晃,并未造成致命伤!
“嗬!”被攻击激怒的畸变者发出狂暴的嘶吼,不再理会“牧羊人”的意志,如同饥饿的野兽,猛地扑向最近的“剔骨者”!
混战瞬间爆发!
幽蓝的刃光与畸变者灰败的利爪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脉冲枪的嘶吼与怪物的咆哮交织!熵雾在激烈的能量冲击下剧烈翻滚!废墟中碎石飞溅!
“目标具有高机动性及精神/空间干扰能力!执行B方案!‘网’!”猎杀小队的指挥官,一个左眼被机械义眼取代的壮汉(代号“屠夫”),在加密频道中冰冷下令。
命令下达,四名“剔骨者”立刻放弃与畸变者纠缠,身形闪动,占据废墟的四个角落。他们同时从战术腰带上摘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狠狠砸向地面!
咔嚓!
圆球裂开,瞬间弹出四根带着高强度合金倒钩的锚索,深深扎入地面!锚索之间,幽蓝色的电弧疯狂跳跃、交织,瞬间形成一张覆盖了大半个废墟核心区域的立体电网!电网不仅带有高压电击,更散发着强烈的熵能抑制力场!
“牧羊人”那烟雾般的移动瞬间被电网力场迟滞!他试图再次划动骨笛干扰,但电弧的嗡鸣和强大的抑制力场显然对他的“演奏”产生了干扰,无形的屏障变得不稳定。
“机会!”“屠夫”眼中凶光一闪,手中一把造型狰狞、如同脊椎骨节般延伸的重型霰弹枪(“碎脊者”)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牢牢锁定了电网中行动受限的“牧羊人”!枪身充能,发出低沉的咆哮,枪口周围的空气都因能量聚集而扭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道粗大无比、如同天罚般的幽蓝色能量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光柱并非射向“牧羊人”,而是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剔骨者”小队刚刚布下的立体电网核心节点上!
狂暴的能量瞬间撕碎了幽蓝的电弧网!强烈的冲击波将四名布网的“剔骨者”狠狠掀飞出去!残存的电弧如同失控的毒蛇,在废墟中乱窜!
“屠夫”的重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打断,充能中断!
所有人惊骇抬头!
只见翻滚的熵雾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一艘银灰色、线条流畅、喷涂着EMB深蓝剑盾徽记的浮空艇,如同巡弋的钢铁巨鲨,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不足百米的低空!艇身侧舷的武器平台缓缓转动,刚才那道毁灭性的主炮炮口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幽蓝能量逸散。
浮空艇尾部舱门开启,一个高大、覆盖着厚重黑色特种作战装甲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如同魔神降临。全覆盖头盔的深色护目镜冰冷地俯瞰着下方混乱的战场。正是雷罡!
“EMB清道夫!是雷罡!”“屠夫”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着红光,声音带着一丝惊怒。他们的行动被截胡了!
雷罡的目光扫过下方:一片狼藉的废墟,翻滚的熵雾,狂躁的畸变者,惊怒的“剔骨者”小队,以及电网破碎后,重新恢复自由、依旧静静站在血潭边、兜帽阴影下仿佛露出一丝诡异“微笑”的“牧羊人”。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牧羊人”身上,覆盖装甲的右手缓缓抬起。手中那把名为“裁决者”的熵能抑制手枪,造型古朴而沉重,枪身铭刻着古老的箴言,枪口幽深,如同通往绝对零度的黑洞,牢牢锁定了那个灰袍身影。
“‘牧羊人’。”雷罡的声音通过浮空艇的扩音器,冰冷地响彻废墟,不带任何情绪,只有钢铁般的决断,“放下媒介,解除对畸变体的控制。这是你最后的投降机会。”
回应他的,是“牧羊人”再次抬起的骨笛,以及一声更加尖锐、凄厉、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笛音!
呜——!!!
笛声如同无形的魔爪,狠狠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血潭中的暗红“血泪”猛地沸腾起来!周围所有残存的畸变者,包括那些被“剔骨者”击伤倒地的,身体如同吹气般再次膨胀,眼中猩红的光芒暴涨!它们放弃了身边的敌人,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潮水般,疯狂地扑向浮空艇下方,试图用身体堆砌起攻击的阶梯!更有一些畸变者猛地扑向废墟中散落的金属残骸,用反折的肢体疯狂捶打,发出刺耳的噪音,干扰着浮空艇的探测和武器锁定!
“‘毒蛇’,自由开火!清理障碍!”雷罡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命令下达的瞬间,早已从浮空艇索降而下、占据废墟制高点的清道夫精锐士兵(“毒蛇”小队)开火了!
哒哒哒哒——!
熵灭弹特有的、带着幽蓝冰焰的轨迹撕裂浓雾,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的点射!每一发子弹都带着极致的低温冻结和熵能湮灭效果,狠狠贯入扑来的畸变者头颅或能量核心!被击中的畸变者身体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幽蓝冰霜,动作凝固,然后在下一秒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成满地冰渣!高效的屠戮!
与此同时,雷罡覆盖头盔下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狙击镜,穿透了下方畸变者的狂潮、翻滚的熵雾、甚至“牧羊人”那破烂的灰袍,死死锁定在对方握着骨笛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干枯、苍白,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红色裂痕!
“裁决者”的扳机被沉稳而缓慢地压下。
就在这毁灭一触即发的瞬间!
“废铁坟场”方向,浓雾翻滚的边缘地带。
老K、夜猫、楚月三人如同从泥沼中挣扎而出,终于抵达了废墟的外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窒息:翻滚如墨的熵雾,震耳欲聋的枪声与怪物咆哮,EMB浮空艇冰冷的金属光泽,以及废墟核心那不断沸腾的暗红血潭和血潭边那个诡异的灰袍身影!
“就是那里!”老K压低声音,指向血潭方向,“‘锈骨’的人在和EMB抢食!‘牧羊人’就在血潭边上!”
楚月的目光却瞬间被血潭旁另一个景象牢牢吸引!
在距离“牧羊人”不远的一处半塌的混凝土墙体阴影下,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那人没有穿“剔骨者”的制式服装,只套着一件沾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破旧皮夹克,下身是磨损严重的工装裤。他身形高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被自身重量压垮的佝偻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条完全由暗沉金属构成的机械义肢!义肢的关节处裸露着粗大的液压杆和传动装置,表面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撞击凹坑,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些关节缝隙里,甚至凝结着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锈蚀痕迹!
他脸上没有任何遮挡,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如同被风沙侵蚀过的岩石般的脸庞。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混杂着几道狰狞的疤痕。下巴上满是粗硬的胡茬,灰白相间。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两口干涸的枯井,深陷在眉骨之下,眼神浑浊、麻木,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簇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焰,那火焰里混杂着对力量的贪婪、对毁灭的漠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对自身存在的迷茫和厌恶。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疯狂的战场边缘,如同一个局外的观察者。翻滚的熵雾似乎刻意避开了他,畸变者狂潮从他身边奔涌而过,却对他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穿透混乱,牢牢锁定在血潭边的“牧羊人”身上,更在“牧羊人”手中的骨笛和那只布满暗红裂痕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缓缓抬起那只冰冷的金属右臂,覆盖着粗糙金属甲片的手指,指向“牧羊人”,又缓缓地、极其挑衅地,朝着浮空艇舱门口那个如同魔神般的黑色身影——雷罡,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无声的宣战!
“锈…锈骨!”夜猫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惧,“是‘锈骨’本人!”
老K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犀牛”霰弹枪。楚月则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就是灰域传说中的“活阎王”?那条价值50万信用点的金属义肢,那枯井般眼神深处燃烧的火焰…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充满矛盾、极度危险的“熵化武器”!
“韩哥!确认!‘锈骨’现身!目标锁定‘牧羊人’!他在挑衅雷罡!”老K立刻通过加密频道汇报。
韩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好!看住他!也看住林熵!真正的‘戏肉’要开场了!让他们狗咬狗!找机会,抢骨笛!或者…抢‘锈骨’的人头!五十万,够本了!”
就在这时,趴在夜猫背上、一直昏迷颤抖的林熵,身体猛地再次剧烈痉挛起来!他那只完好的右手,五指再次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张开,对着废墟核心血潭的方向虚空抓握!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充满痛苦和混乱的嗬嗬声!他涣散的瞳孔深处,灰黑色的熵能符文再次疯狂闪烁,仿佛与那沸腾的血潭和“牧羊人”手中的骨笛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共鸣!
“不好!他又要…”楚月惊骇欲绝,扑上去想压制。
然而,比林熵反应更快的是战场核心!
似乎是感应到了林熵体内那混乱力量的躁动,又或者是对“锈骨”的割喉挑衅做出了回应,“牧羊人”猛地将骨笛凑到嘴边,吹出了一个前所未有高亢、凄厉、仿佛要撕裂所有人灵魂的恐怖音符!
呜嗷——!!!
笛音响起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净尘”站废墟剧烈震动!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血潭中的暗红“血泪”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粘稠如同液态的灰黑色熵雾,混合着强烈的精神污染风暴,如同海啸般以血潭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爆开!
首当其冲的便是浮空艇下方的“毒蛇”小队!几名士兵的护体灵能瞬间被腐蚀穿透,惨叫着被狂暴的熵雾和精神冲击掀飞出去!护目镜炸裂,裸露的皮肤瞬间爬满灰黑色的坏死斑纹!
就连低空悬浮的EMB浮空艇也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冲击得剧烈摇晃,引擎发出过载的哀鸣!
“裁决者”枪口喷出的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光束(代表着绝对零度和熵能湮灭),也在射向“牧羊人”的途中,被这股爆发的熵雾和精神风暴干扰、扭曲、削弱!光束擦着“牧羊人”的兜帽边缘射入血潭,将大片沸腾的“血泪”瞬间冻结成诡异的暗蓝色冰晶,但未能命中目标!
“牧羊人”的身影在熵雾爆发的掩护下,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瞬间消失在原地!
“目标脱离锁定!”浮空艇内响起刺耳的警报。
雷罡覆盖头盔下的面容如同万年冻土,没有丝毫波动。他冰冷的护目镜瞬间转向“牧羊人”消失的方向,同时,也捕捉到了废墟边缘阴影下,那个刚刚做出割喉动作的金属义肢男人——“锈骨”!
“锈骨”在熵雾爆发的瞬间动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极致的速度和力量!那只沉重的金属右腿猛地蹬地,脚下的混凝土块瞬间龟裂!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破开浓雾的呼啸声,精准无比地扑向“牧羊人”消失前最后的位置!他的目标明确——不是人,而是“牧羊人”可能遗落的东西,或者…空气中残留的“源井共鸣”轨迹!
“想跑?”雷罡的声音冰冷如铁。他并未追击消失的“牧羊人”,覆盖装甲的左手猛地拍在浮空艇舱门旁的武器控制面板上!
嗡——!
浮空艇腹部,一个蜂窝状的发射器瞬间弹出!数十枚只有手指粗细、尾部闪烁着红光的小型飞弹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带着刺耳的尖啸,暴雨般覆盖了“锈骨”前冲的所有路径!这些飞弹并非高爆弹头,而是EMB特制的“灵能抑制力场发生器”!
“锈骨”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面对笼罩而来的飞弹雨,他那双枯井般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凝重。金属右臂猛地横在身前,掌心裂开,露出一个高速旋转的能量漩涡!
轰!轰!轰!
飞弹在靠近“锈骨”身前数米时纷纷提前引爆!没有火光,只有大团大团幽蓝色的、如同粘稠凝胶般的力场能量瞬间扩散开来!这些力场能量带着强大的灵能干扰和空间迟滞效果,如同无形的泥沼,瞬间将“锈骨”周围的空间锁死!
“锈骨”的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滞,仿佛在万米深海中移动!金属义肢关节处爆发出刺目的电火花,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他眼中那丝凝重化作了暴怒的火焰!
“雷罡!你找死!”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片生锈铁皮摩擦的声音,第一次从“锈骨”口中吼出,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他那只被力场束缚的金属右臂猛地一震,掌心高速旋转的能量漩涡骤然扩大,爆发出更刺目的光芒,试图强行撕裂这粘稠的力场牢笼!
与此同时,在熵雾爆发的边缘,被夜猫扛着的林熵,在“牧羊人”那撕裂灵魂的笛音和“锈骨”狂暴能量爆发的双重刺激下,终于彻底失控!
“呃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林熵喉咙里炸开!他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猛地向上弓起,束缚带寸寸崩裂!双眼再次睁开,瞳孔彻底被破碎的菱形和疯狂闪烁的灰黑符文占据!狂暴的混乱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左臂伤口处喷涌而出!粘稠的黑液瞬间腐蚀了绷带和工装,混合着暗红色的血丝,在空中凝聚成数条如同活物般扭动、散发着甜腥与金属锈蚀恶臭的黑暗触手!
这些触手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不分敌我地疯狂抽打向四周!一条狠狠抽向扛着他的夜猫!一条卷向旁边试图压制他的楚月!更多的则如同狂舞的毒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抽向场中能量波动最强烈的两个目标——正在对抗力场束缚的“锈骨”,以及浮空艇舱门口如同魔神般的雷罡!
“躲开!”老K目眦欲裂,猛地将楚月扑倒在地!黑暗触手带着腥风,擦着他们的头皮掠过,狠狠抽在后方一堵残墙上!轰隆!厚重的混凝土墙如同豆腐般被抽得粉碎!
夜猫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反应,矮身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抽向自己的致命触手!林熵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摔落在地!
而抽向“锈骨”和雷罡的触手,则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黑暗狂龙,瞬间撕裂了空间,成为这片混乱战场上最狂暴、最不可预测的毁灭风暴!
灰雾翻腾,血泪沸腾。锈骨的金属咆哮,雷罡的冰冷裁决,林熵的失控狂舞,牧羊人的诡异笛音…所有的冲突、欲望、绝望与力量,在这片被熵雾笼罩的废墟之上,轰然碰撞!旧城区彻底沉沦的序章,伴随着首级悬赏的猩红光芒,奏响了最终章最暴烈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