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家里一片漆黑。顾东明想起背篓里的弓箭,放下背篓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弓箭藏到屋前的柴堆里。
等他返回,顾西蔓才走到顾家夫妻住的房间窗下,轻轻地敲了两下窗。
“爹、娘,我们回来了。”她忍着脚上的冰冷,声音有些嘶哑地低声叫道。
黑暗中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很快门嘎吱一声开了。
顾东明、顾西蔓摸黑进了屋,放下背篓,里屋就亮起了光。
光亮晃动着从里面移出来,跳跃着的灯火上方映着一张清瘦憔悴的脸,是顾来贵,他们的爹。
顾来贵看清了桌子,把油灯放在桌子上,然后有些怔愣地看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
孩子身后的卢二娘关上门,走向墙角,拿起一把扁担,一声不吭地走过来,举起扁担一把拍在顾东明的屁股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顾西蔓的屁股重重地拍一把。
“啊!”先是顾东明叫了一声。
“啊!”然后没来得及躲开的顾西蔓痛呼一声。
两人惊慌地避开卢二娘,然而屋子小,又有中央的桌子凳子挡着,又能避哪去?
好在卢二娘打了两下缓了手,而顾来贵也发了声:“好了,很晚了,你有火明天再发。先看他们的情况。”
闻言卢二娘丢了扫把,往屋后走去。
顾东明到底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被宠惯了的,见一劫已过,胆子就大起来,对着她去的方向喊道:“娘,烧点热水给西蔓洗脚,她鞋子捅进了水坑里全湿了。”
闻言卢二娘旋风一样返回过来,低头瞧了一眼顾西蔓的裤子鞋子,没好气地骂说:“作死的东西,生病了哪里有钱给你买药吃!你不把家败光不消停是吧!”
顾来贵对她说:“好了,你先去烧水。”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怒气。
他又转头对顾西蔓呵斥道:“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坐下把湿鞋子脱了!”
待顾西蔓坐下脱了鞋,他拿起灯离开了。不一会儿照着油灯回来,手里多了条毛巾。
顾西蔓接过毛巾擦干脚,终于不再有股子冰冷侵扰着她的神经。
顾东明也在旁边坐下,他说道:“爹,你别怪我们,我们这次去没白去,打了一只野鸡和野兔回来,还有鱼和山葡萄,还捡了枇杷。”
他得及时汇报收获,消消爹娘的火气。说完才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碗水喝个干净,又给顾西蔓倒一碗,才缓了一口气。
果然,顾来贵闻言,便去看地上的背篓。他扶着背篓口,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没有说话。
等他重新坐回去的时候,离灯光很近,顾西蔓暗暗瞧了瞧他。他面上平淡,然而眉宇间,似有些舒展了。
很快卢二娘提着温水出来,一把把木桶重重地顿在地上,顿得桶里的水差点晃荡出来。
“这次再生病,我没钱给你买药,管你死活!”
“行了,你口多!”顾来贵制止了她的骂骂咧咧。
顾东明带回了兔子和野鸡,自觉有了底气,便讨回公道似的说:“我们又不是去玩,我们打到了野味,你要是去买,至少要花几十个铜板呢!”
卢二娘听了真的放下脸面去看背篓,当看到里面的兔子和野鸡,还有鱼的时候,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些松动。
“罢了,大晚上我也懒得计较。快洗了睡。”她的语气温和下来了。
顾东明和顾西蔓清洗了一番,居然一人收到一碗温糖水。糖水只有过年过节才给喝,今晚却拿出来了。
看来,还是兔子和野鸡实实在在地给面子。
顾西蔓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就已经累得要睁不开眼了,实在是脚上脏肚子又空,才硬撑着。等洗了温水脚,又加一杯热糖水下肚,身心全部放松,爬到床上就睡过去了。
顾东明也好不到哪里,头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顾来贵给他们盖的被子,两孩子累得被子都扯不动了,躺到床上就闭上了眼睛。他掖好被角,举灯出了门,又回了堂屋。
堂屋里卢二娘还呆在那里。“这些东西......”
顾来贵拿灯照了照篓子,“鸡和鱼留着自家吃吧,兔子卖了。”
夫妻俩拣出食物放到挂筐里,才熄灯睡下。
次日,顾东明和顾西蔓醒过来的时候,顾南芝早已经吃过早饭。她嘴里含着一颗山葡萄,像吸糖块一样吸着,很是惬意。
“好吃吧?”顾东明眨眨眼问。
“嗯,很甜呢。”
顾东明坐在床边伸个懒腰笑道:“这不算什么,我们还吃了野鸡蛋,煨熟了老香了,你又吃不到,啧啧,可惜哦。”
顾南芝一听,脸色剧变。“为什么不给我留一个?”她生气地质问。
顾东明撇撇嘴道:“还给你留?一共就五个,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呢!”
顾南芝更激动了,“五个一个都不给我留!你们就顾自己吃!”
她猛地冲过来推他一把,推得他一个仰翻,跺着脚跑了出去。
顾东明被推地差点磕到后脑勺,撑起身子嘻嘻笑道:“力气还不小。”
顾西蔓嫌弃地白他一眼:“你拿这个逗她干嘛!非得逗她吵吵闹闹有意思!”
顾东明不以为意,依然笑嘻嘻的。“让她去哭,不是喜欢哭吗。”
顾西蔓皱起眉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看吧,她肯定告状,一告状娘又生气。”
顾东明笑道:“我们背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还能生什么气。”
两人走到后屋厨房,果然看见顾南芝正在告状。
她垮着脸、带着哭腔对卢二娘说:“他们还吃了野鸡蛋,吃了五个也不留一个回来!我都多久没吃鸡蛋了!现在人人都有吃就我没有!”
卢二娘正在烫鸡,用火钳翻动着桶里的野鸡,好像没注意听她的话,只说:“走开点,挨这么近干嘛!”
顾西蔓狠狠瞪了一眼身边还在笑的顾东明,转而对顾南芝说道:“你别听他吹牛,哪里有什么野鸡蛋,他只是打死了一条四脚蛇煨了吃。”
顾东明拿碗装了一碗稀饭,不知死活悠悠然道:“本来呢,我是准备给你留一个的,可是一想到上次叫你给我倒碗水喝都不肯,我就不想留了。”
顾南芝气极,哇地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