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冷的“可”字如同赦令,却带着比寒玉床更刺骨的锋芒。陈实心头一松,旋即又绷紧。这不过是暂时的喘息,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小龙女指尖那缕精纯的玉女寒气,如同冰蓝色的毒蛇,缓缓探向陈实肩窝被冰晶覆盖的伤口。寒气未至,陈实已感觉伤口处的冰封似乎被引动,传来阵阵更剧烈的刺痛和麻痒,仿佛里面的剧毒感受到了天敌,开始躁动不安。

“嘶…” 陈实倒抽一口凉气,强行压下痛呼。他艰难地挪动右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身旁的地上够到一枚散落的冰魄银针。幽蓝的针尖在寒玉床的微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姑…姑娘…请…请以寒气…点…点在此处…” 他喘息着,用针尖虚点着自己肩窝冰封边缘的一个位置——那是他凭借易筋锻骨篇带来的超常感知,“看”到的毒力与寒玉封印冲突最剧烈、也最薄弱的节点。“待…待冰封…稍融…毒血…必涌…我…我以针…刺破…引流…”

小龙女冰眸微眯,指尖寒气精准地落在他所指之处。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块,接触点瞬间腾起一丝极淡的白气!覆盖伤口的幽蓝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变薄!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甜腥恶臭瞬间弥漫开来!黑紫色的毒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从融化的冰晶缝隙中涌出!

“就是现在!” 陈实心中低吼,强忍剧痛和毒素冲击带来的眩晕,右手凝聚起残存的所有力气和一丝微弱的九阴疗伤气息(用以护持自身心脉),猛地将手中的冰魄银针朝着那涌血的伤口边缘狠狠刺下!同时,他按照九阴疗伤篇的“导气归元”之法,尝试引导体内混乱的气息,尤其是那狂暴的蛤蟆毒劲,顺着针口向外宣泄!

“噗!”

针尖入肉!一股混杂着剧毒、阴寒、以及蛤蟆功特有腥臭的黑紫色血箭,猛地从针口激射而出!溅落在寒玉床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剧痛如同电流贯穿全身!陈实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能感觉到,随着这股污秽毒血的排出,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魄银针剧毒减轻了一丝,狂暴的蛤蟆毒劲也宣泄掉一部分,虽然经脉依旧破碎不堪,但那种濒临爆炸的胀痛感缓解了不少。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更精纯、更深邃的寒玉本源气,正顺着小龙女那缕玉女寒气,如同冰冷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伤口!这股力量至精至纯,远超他自身能承受的极限,瞬间冲垮了他那点可怜的九阴气息防线,如同无数冰锥狠狠扎入他破败的经脉,带来新一轮的、深入骨髓的酷刑!

“呃啊啊——!” 陈实再也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稳住心神!引气归元!” 小龙女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她清晰地感受到陈实体内的混乱和崩溃,心脉处那缕本源寒气也随之剧烈波动,带来阵阵心悸。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引导着自身玉女寒气,试图帮助陈实梳理那狂暴涌入的寒玉本源气——这并非出于仁慈,而是为了稳住这个“工具”,也为了稳住她自身的心脉!

就在这非人的痛苦和必须维持的“治疗”表象下,陈实的意识却在生死边缘被逼迫到了极限,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抓住一块礁石!

他的眼睛,借着身体剧烈抽搐、头部本能后仰的瞬间,死死地、贪婪地盯向了穹顶!

**机会!**

寒玉床的冰冷微光,穹顶石刻本身蕴含的某种玄奥气息,以及他强行催动易筋锻骨篇带来的超常目力,在痛苦和高度集中的精神下,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聚焦”!

那穹顶之上,密密麻麻、笔走龙蛇的刻痕,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模糊光影!《九阴真经》的总纲、疗伤篇、易筋锻骨篇的文字,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映入他疯狂运转的脑海!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总纲的玄奥文字流淌而过,与之前领悟的疗伤篇、易筋锻骨篇相互印证,许多晦涩之处豁然开朗!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易筋锻骨篇的后续更精深法门,如同甘霖,浇灌着他濒临枯竭的意志!他几乎是本能地,在体内那狂暴冲突的寒玉本源气、玉女寒气、蛤蟆毒劲、九阴气息的夹缝中,强行运转起新的法门!新的痛苦如同海啸般袭来,但新生的、更坚韧的力量感,也从四肢百骸深处滋生,如同在毁灭的废墟上,强行打下更坚固的地基!

同时,他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扫向之前未曾看清的区域!

“…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收视返听,凝神入气穴…” 这是更深层的道气归元之法!

“…拳法重意不重力,劲发如雷,收如电…大伏魔拳,破邪镇煞,刚猛无俦!” 几幅简练却蕴含无穷奥妙的拳势图谱,连同口诀,被他死死印入脑海!这是攻伐之术!是保命杀敌的资本!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小龙女指尖的寒气源源不断,引导着寒玉本源气冲刷陈实的伤口,也逼迫他体内混乱的力量与之对抗、融合。每一次冲刷,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也如同最残酷的锻打,将他破败的身体和混乱的内息推向某种极致的锤炼。而易筋锻骨篇在完整口诀和寒玉本源气这双重“锤火”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

陈实的身体在寒玉床上剧烈颤抖,汗如浆出(瞬间又被寒气冻结成霜),血污、冰晶、毒液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他的眼神时而涣散痛苦,时而又在某个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钉在穹顶某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在忍受剧痛,又像是在无声地默诵、烙印!

小龙女全神贯注于引导寒气和压制自身心脉波动,并未过多留意陈实那“痛苦挣扎”中偶尔上瞟的眼神。她只感觉到陈实体内那混乱的气息在非人的痛苦中,似乎正经历着一种奇异的、缓慢的蜕变,变得更加凝练,带着一种冰冷的韧性。这让她微微蹙眉,却也只能归结于寒玉床和自身寒气的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肩窝伤口的黑紫色毒血终于变得鲜红,虽然依旧带着寒意,但那股甜腻的腥臭大大减弱。小龙女指尖寒气一收,那缕联系断开。

“呼…” 陈实如同离水的鱼,猛地吸了一口气,瘫软下去,全身如同被彻底碾碎重组,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但他的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深藏的狂喜和疲惫!

**总纲、疗伤篇、易筋锻骨篇、大伏魔拳…所有穹顶石刻的内容,已尽数烙印脑海!一字不漏!**

“处理另一处伤口。” 小龙女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指尖寒气再次凝聚,指向陈实侧腹。

陈实心中苦笑,却不敢有丝毫迟疑。他知道,小龙女需要他活着,但也绝不会让他好过。这既是治疗,也是折磨,更是控制。

“是…姑娘…” 他嘶哑地应着,再次艰难地抓起一枚冰魄银针。

同样的剧痛,同样的寒流冲刷,同样的濒死体验再次上演。但这一次,陈实有了准备。他一边“配合”着引流毒血,忍受着寒玉本源气的冲击,一边将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到了对刚刚烙印的九阴真经的参悟和对易筋锻骨篇更深入的运转中!

借着剧痛的掩护,他体内的气息在无人察觉的细微层面,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易筋锻骨篇的生机在寒玉本源气的淬炼下,变得越发坚韧、冰冷。破碎的经脉在毁灭与新生的拉锯中,被强行拓宽、加固,如同干涸的河床被狂暴的寒流冲刷后,留下了更宽阔、更坚固的河道!而新生的骨骼,在剧痛中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咯咯”声,玉质的光泽越发明显,虽然依旧被肿胀和血污覆盖,但其内蕴的力量却在悄然增长。

更关键的是,他分出了一丝极其微弱、混杂在九阴疗伤气息和自身痛苦呻吟中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动了刚刚死记硬背下来的《玉女心经》最基础引气法门!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神融气柔,抱元归一…”

这属于女子的至阴心法,甫一运转,立刻引来了体内几股力量的剧烈反应!蛤蟆毒劲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试图吞噬这股精纯阴气;九阴气息相对温和,试图包容;而易筋锻骨篇催发的磅礴生机则带着阳刚属性,本能地产生排斥;唯有那来自小龙女、盘踞在他经脉中的寒玉本源气和玉女寒气,对这同源的气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和吸引!

“噗!” 剧烈的冲突让陈实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嗯?” 小龙女立刻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异常紊乱,冰眸瞬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陈实!“你做什么?!”

恐怖的杀机瞬间笼罩!

陈实亡魂皆冒!他知道自己太心急了!玉女心经与男子体质本就相冲,更何况他体内力量如此混乱!

“毒…毒气…冲心…!” 他立刻将一切归咎于伤口剧毒,声音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痛苦,“姑…姑娘…快…快用寒气…压…压制…我…我撑不住了…” 他疯狂地运转九阴疗伤篇和易筋锻骨篇,强行压下玉女心经的异动,将气息的紊乱伪装成毒气攻心。

小龙女眼中寒光闪烁,惊疑不定。她能感觉到陈实的气息确实混乱到了极点,心脉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断绝。这与毒气攻心的表象极为相似。她冷哼一声,指尖寒气猛地加重,更狂暴的寒玉本源气冲入陈实体内,既是压制“毒气”,也是一种毫不留情的惩戒!

“呃啊——!” 陈实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结,灵魂仿佛被撕裂!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死死守住了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强行中断了玉女心经的运转,将所有异动都伪装在“毒气攻心”的假象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侧腹伤口的毒血也终于转红。小龙女收回了寒气,陈实如同死狗般瘫在玉床上,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脸色惨白,嘴唇乌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比之前更加凄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地狱般的折磨下,他的收获有多么巨大!

易筋锻骨篇在寒玉本源气的反复淬炼下,已初步完成了对双腿断骨的重塑和筋络的初步续接!虽然离完全恢复行动还差得远,但骨骼的根基已经打下,筋络也有了微弱的联系。经脉虽然依旧破碎,但被拓宽加固了许多,如同被洪水肆虐后留下的更宽阔的河床,为将来容纳更强大的力量打下了基础。而九阴真经的所有内容,已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

代价是惨重的。身体透支到了极限,剧毒并未完全拔除,只是被压制。强行尝试玉女心经更是差点暴露,引来了小龙女更深的戒备和一次惨痛的“惩戒”。

“废物。” 小龙女看着陈实半死不活的样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她感受了一下自身心脉,在那缕本源寒气被陈实分担了一部分“躁动”后,确实比之前平稳了许多,玄冰屏障更加稳固,甚至隐隐有一丝增长。这让她冰冷的心情稍霁,至少这个“工具”还有点用。

“给你一个时辰喘息。一个时辰后,继续。” 她不再看陈实,转身走向石室角落,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全力消化体内新生的力量,同时警惕着石门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石室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寒玉床散发的冰冷微光和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陈实躺在冰冷的玉床上,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一边全力运转九阴疗伤篇和易筋锻骨篇恢复着几乎崩溃的身体,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印证着烙印下来的九阴真经所有内容。

总纲的奥义如同指路明灯,让他对自身混乱的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隐隐找到了调和的方向。疗伤篇的法门被运转到极致,艰难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易筋锻骨篇的后续法门,则如同久旱甘霖,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新生力量,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重塑的骨骼和续接的筋络。

至于大伏魔拳…那刚猛无俦的拳意在他心中流淌,虽然身体无法演练,但意念之中,拳风已起!这是他未来保命、反击的底牌!

而玉女心经…他暂时不敢再碰。但那份口诀,那份至阴至柔的意境,却如同种子,深埋心底。他隐隐有种感觉,九阴总纲的“阴阳相济”之道,或许能成为解决男女体质冲突的关键…但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一个时辰…时间紧迫!

陈实的目光,在确认小龙女已入定、气息沉凝之后,再次悄然抬起,最后一次、如同最贪婪的饕餮般扫过穹顶的石刻。他要确保万无一失,每一个字,每一道刻痕的深浅转折,都牢牢记住!

当最后一道刻痕也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深处时,陈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保命的最后一步——毁掉它!**

一旦石刻被毁,这古墓之中,就只有他陈实一人,完整掌握了《九阴真经》!这将成为他面对小龙女、甚至面对李莫愁时,最大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边那枚刚刚用来引毒、依旧沾染着黑紫毒血和幽蓝冰晶的冰魄银针上。

针很细,很脆。但…足够了。

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小龙女分心,或者无暇他顾的机会。

比如…下一次“治疗”时那非人的痛苦和气息的剧烈波动?

或者…门外那条毒蛇,再次吐信之时?

陈实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杀意、算计和破釜沉舟的决心,都深深埋藏在那副奄奄一息、凄惨无比的“江湖郎中”皮囊之下。他如同潜伏在寒冰下的毒蛇,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时机。指间,那枚冰冷的毒针,被悄然握紧。

一个时辰,在寒玉床的冰冷与深入骨髓的痛楚中,缓慢得如同一个世纪。陈实如同沉在冰海深处的顽石,全力运转着九阴疗伤篇和易筋锻骨篇。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的烛火,在破败的躯体内艰难地复燃、流转,修复着最致命的损伤,滋养着刚刚重塑、脆弱不堪的骨骼与筋络。

他能感觉到双腿深处传来细微的、如同蚂蚁啃噬般的麻痒——那是筋络在续接、新骨在生长的征兆。虽然离站立行走还遥不可及,但至少不再是两截毫无知觉的死肉。经脉被拓宽后的空荡感,也正被丝丝缕缕重新凝聚、在易筋锻骨篇淬炼下变得更为精纯坚韧的内息缓缓填充。蛤蟆毒劲被压制在角落,九阴气息如同温润的溪流,艰难地调和着体内残余的冲突,而那来自小龙女的寒玉本源气和玉女寒气,则如同深埋的冰脉,盘踞在拓宽的经脉之中,既是隐患,也是某种…力量的源泉。

代价是巨大的透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精神更是如同被反复拉扯的弓弦,紧绷欲断。但他不敢松懈分毫。脑海中,《九阴真经》的总纲、疗伤、易筋锻骨、大伏魔拳…乃至那险些让他丧命的玉女心经基础口诀,如同璀璨的星辰图,反复推演、印证。总纲的“阴阳相济”之道,如同指路明灯,让他对体内混乱的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一个模糊的、关于融合与掌控的念头正在成形。

当小龙女冰冷的“时辰到了”如同丧钟般响起时,陈实艰难地睁开眼。他眼中的疲惫和痛苦并非伪装,但深处却藏着一丝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决绝。

侧腹伤口的“治疗”再次上演。冰魄银针刺破冰封,引流毒血,小龙女精纯冰冷的玉女寒气裹挟着更庞大的寒玉本源气,如同决堤的冰河,再次粗暴地冲入陈实破败的经脉!

“呃——!” 比上一次更甚的剧痛瞬间将他淹没!这一次,小龙女似乎不再顾忌他的承受极限,寒气的冲刷更加狂暴、直接,带着一种冰冷的惩戒和测试意味。她需要确认这个“工具”的韧性,也需要尽快解决掉他体内残余的毒素和隐患,以便他能更好地“服务”于解决她自身的心脉问题。

陈实的身体在寒玉床上剧烈地抽搐、痉挛,如同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又被体内冲吐的炽热气血融化,血水、汗水、融化的冰水混杂着毒液,将他浸透成一个凄惨的血人。他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牙关紧咬,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渣的血沫。

**就是现在!**

这非人的痛苦和体内气息的狂暴冲突,制造了最完美的混乱屏障!小龙女全副心神都用于引导这股庞大的寒气冲刷陈实的经脉,压制他体内残余的毒素和混乱力量,同时她自身也在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心脉处那缕因本源气输出而微微波动的寒气。她的感知被陈实体内如同风暴般的能量乱流所充斥,对石室其他地方的关注降到了最低点。

陈实那涣散、痛苦的眼神,在剧烈的抽搐和头部本能地向上扭曲的瞬间,最后一次、如同最贪婪也是最绝望的烙印,扫过穹顶的每一个角落!确保那承载着武林至高奥秘的石刻,已如同最精密的拓片,分毫不差地刻入他灵魂的最深处!

紧接着,他那只还能勉强动弹、隐藏在身侧血污和破碎衣袖下的右手,五指猛地扣紧!那枚一直被他死死攥在手心、沾染着剧毒和自身污血的冰魄银针,针尖对准的方向,并非他自己的身体,而是——寒玉床靠近他头部边缘、一块微微向上翘起的、如同天然小棱角的玉石!

他的动作极其隐蔽,借着身体每一次因剧痛而产生的猛烈抽搐作为掩护!每一次抽搐,他的右手都如同痉挛般,带动着那枚毒针的针尖,狠狠撞向那块寒玉棱角!

叮!叮!叮!

微不可闻的脆响,被陈实痛苦的嘶吼和体内气息冲突的轰鸣完全掩盖!

冰魄银针何等剧毒?其毒性霸道,连寒玉床本身的千年寒气都无法完全隔绝,更兼其材质特殊,带有极强的腐蚀性!每一次撞击,针尖携带的剧毒和腐蚀之力,都如同最细微却最致命的刻刀,狠狠侵蚀着那块寒玉棱角的根基!同时,陈实体内那狂暴冲突、被小龙女强行压向伤口宣泄的力量——尤其是那残余的蛤蟆毒劲和狂暴的寒玉本源气——在九阴总纲模糊的引导下,被他分出一丝极其微弱、混乱无序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锤头,狠狠“砸”向针尖撞击之处!

内外交攻!毒蚀!气撼!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碎裂的声响,在陈实又一次“痛苦”的抽搐掩盖下,从寒玉床的底座边缘传来!

那块被反复撞击、毒蚀、气劲冲击的寒玉棱角,连同其下方一小片支撑穹顶石刻的寒玉基座,终于承受不住,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深长的缝隙!这道裂缝,如同闪电的枝桠,瞬间蔓延至上方紧贴着的穹顶石刻区域!

嗤嗤…

更细微的、如同烧灼般的声音响起。那道裂缝所过之处,穹顶最边缘、原本就刻痕较浅、且位置刁钻(正是陈实最后确认时,几处大伏魔拳精要图谱和一小段总纲文字所在!)的石刻,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浮雕,刻痕迅速变得模糊、消融!坚硬的石质在冰魄银针剧毒、寒玉本源气冲击和结构破坏的三重作用下,竟如同被高温融化的蜡油般,无声地坍塌、湮灭!

几幅凌厉的拳势图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只剩下几道扭曲的残痕。那段玄奥的总纲文字,也只剩下开头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迹,后面的彻底化为一片坑洼不平的、带着诡异幽蓝腐蚀痕迹的丑陋石面!

毁灭!完成了!

陈实的心跳几乎停止,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狂喜交织!他立刻中断了那丝引导冲击的气息,将全部心神和痛苦都投入到伪装中,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口中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仿佛随时要魂飞魄散!

小龙女猛地蹙眉!并非发现了陈实的小动作,而是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在刚才那一瞬间,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突兀、混乱的爆发,紧接着又迅速萎靡下去,濒死感前所未有的强烈!这让她不得不立刻收束了部分输出的寒气,以免这个“工具”真的当场报废。

“废物!撑住!” 她冰冷的斥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更多的寒气涌入,强行稳住陈实摇摇欲坠的心脉。

当侧腹伤口的毒血终于转红,小龙女撤回寒气时,陈实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彻底瘫软在玉床上。他的脸色已不是惨白,而是透着一股死寂的青灰,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身体冰冷僵硬,只有眼珠还能极其缓慢地转动。

小龙女看都没看他一眼,迅速内视自身。心脉处那缕本源寒气在陈实分担了部分“躁动”和自身持续疏导下,已彻底稳固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精纯,与她的玉女心法融合得更为紧密。这让她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这庸医,确实有点用。

她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冰雾的寒气,准备闭目继续调息。

然而,就在她目光无意间扫过穹顶,确认石刻无恙的瞬间——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那穹顶边缘,那片带着诡异幽蓝腐蚀痕迹、坑洼不平、拳谱与文字尽毁的石壁,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狠狠刺入了她冰冷的视线!

死寂!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凝固成了万载玄冰!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纯粹、都要冻结灵魂的杀意,如同沉睡万古的冰原巨兽骤然苏醒,轰然爆发!整个石室的温度瞬间骤降,寒玉床的光芒都仿佛黯淡下去,墙壁上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陈实感觉自己瞬间被扔进了绝对零度的深渊,连思维都要被冻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维持着眼珠的转动,流露出极致的、无法作伪的茫然和濒死的虚弱,仿佛对那毁灭一无所知。

小龙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片被毁的石刻下方。她仰着头,冰雕玉琢般的绝美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翻涌着足以冻结地狱的寒潮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

她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尖凝聚的寒气不再是丝线,而是如同实质的冰蓝色剑芒!那剑芒所指,正是寒玉床上奄奄一息的陈实!

“是…你?”

冰冷到极致的声音,没有疑问,只有确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中挤出来的冰渣。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陈实身上!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刚刚续接的腿骨仿佛又要寸寸断裂!死亡,近在咫尺!

完了吗?赌输了吗?

陈实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那被剧痛和恐惧扭曲的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巨大困惑和濒死哀求的表情,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断断续续:

“什…什么…姑…姑娘…我…我快…死了…冷…好冷…”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仿佛想顺着小龙女的目光看向穹顶,却只徒劳地翻动了一下眼皮,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茫然,“毒…毒发…了么…我…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将一切归咎于“濒死幻觉”和“剧毒攻心导致的感官丧失”。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盾牌!赌小龙女在暴怒之下,是否会因为他的“毫无价值”和“必死无疑”而稍缓杀心?赌她是否会因为心脉寒气相连的顾虑而有所迟疑?

小龙女指尖的冰蓝剑芒吞吐不定,恐怖的杀机锁死了陈实,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连同身下的寒玉床一同洞穿、粉碎!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反复扫视着那片被毁的石刻,又猛地射向陈实。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肉、骨骼、灵魂,将他所有的秘密都彻底洞悉!

陈实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放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寸伪装都在那目光下颤抖。他只能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维持着那副气若游丝、意识模糊、濒临死亡的凄惨模样,连恐惧都伪装成毒发带来的生理性颤抖。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杀意中凝固。

小龙女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寒玉床底座边缘,那道细微却深长的裂缝上。裂缝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被寒气冻结掩盖的幽蓝色泽——那是冰魄银针剧毒的痕迹!

她的冰眸微微眯起,又猛地看向陈实身边散落的几枚毒针,以及他那只无力垂落、指尖却沾染着黑紫毒血和幽蓝冰晶的右手。

一个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电般重构:陈实在剧痛中抽搐翻滚…身体撞击寒玉床…沾染毒血的肢体或毒针无意中擦碰到脆弱的床体边缘…寒玉床千年寒气与冰魄银针至阴至毒的剧烈冲突…再加上他体内那几股狂暴混乱力量的失控冲击…

**巧合?**

一个由剧痛、混乱、剧毒和脆弱结构共同造成的、该死的、无可挽回的巧合?!

这个结论冰冷地浮现在小龙女心头。它如此合理,却又让她胸中那股毁灭一切的怒火无处宣泄!难道真经的损毁,仅仅是因为这个蝼蚁濒死挣扎时一次倒霉的碰撞?难道她古墓派至高传承的秘密,竟毁于如此荒谬可笑的“意外”?!

“呃…咳咳…噗!” 陈实恰到好处地再次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眼白上翻,气息陡然变得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心脉处,那缕与陈实性命相连的本源寒气,也随之剧烈地波动起来,传来强烈的悸动和不稳!小龙女刚刚稳固的心脉玄冰屏障,竟也随之传来一阵隐痛!

杀了他,这缕气会如何?自己的心脉会不会立刻崩溃?门外虎视眈眈的李莫愁…穹顶剩下的真经…

冰冷的算计瞬间压过了焚天的怒火。

指尖那吞吐的冰蓝剑芒,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消散了。

但那笼罩石室的恐怖杀意并未散去,只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沉,如同冰封的火山。小龙女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陈实。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比杀意更可怕的东西——一种刻骨的、冰冷的、将他视为死物的漠然,以及一种…绝不会再有任何信任的、彻底的掌控欲。

“蝼蚁…” 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你这条命,从现在起,只属于古墓。你的眼,你的手,你的嘴…若再敢有丝毫妄动,我会让你尝遍这寒玉床万载玄冰的滋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没有再提石刻被毁半个字,但陈实知道,她已将这笔账,彻底算在了他的头上。怀疑的种子已经深埋,随时可能破土而出,带来毁灭。

暂时活下来了。但处境,比之前更加凶险万倍!

陈实心中冰凉一片,只能艰难地、微弱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表示顺从。他眼角的余光,扫过穹顶那片丑陋的伤疤,心中却升起一丝扭曲的火焰。

**真经在手,命悬一线。这地狱般的古墓求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