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奴婢参见太子,太子千岁。”

芸娘恭敬地行礼,心紧张的砰砰直跳。

“唔。”太子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芸娘窃喜,小脸换上一抹娇羞,怯怯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男人刚沐浴过,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额头上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慢慢滑下,滴在他金丝祥云玄袍上。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俊朗凌冽的面部没有什么表情,狭长的凤眸中满是欲望被满足后的餍足,连带着身上的邪肆一并收敛了不少。

谢之忱抬了抬下颚,问带她去验身的女官,“是她么?”

女官点头道:“是。”

芸娘的眼睛在见到谢之忱的第一眼就开始发出亮光了,她早听说过楚国太子有一张优于常人的脸,如今看来,传言不虚。

她呆呆地望着,眼底的爱慕从三分变成了七分。

谢之忱与之对视,薄唇溢出一丝笑,“怎么?”

芸娘慌忙丢开眼神,伏地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殿下什么,只希望殿下不要赶奴婢走。”

她姿态放到最低,言语中夹杂的八分的真心。

谢之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犹豫了一会,问那女官:“长虹阁的侍从都是属于孤的,对吗?”

女官道:“是的,太子殿下。”

楚国太子来访,贵妃安排其住在外廷的长虹阁,这是皇上未登基时居住的地方,绝对不算辱没太子的身份。

至于长虹阁里面的侍从,除了谢之忱带来的十名亲卫,贵妃更是安排了十名美婢和十名内侍,生杀大权一并交予他。

谢之忱点点头,“既如此……”

他恰到好处的停在这里,凤眸轻轻扫了一眼下面所有人的脸色,然后才道:“给她换一个舒适点的屋子吧。”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没说要收用给个名分什么的,也没有不管她,而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她的不同。

按照大周遗留下来的规矩,太子的妃嫔,除正妻太子妃外,往下是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最末是半个主子半个奴婢的侍妾。

这个意思,是给个侍妾的位份?

芸娘拿捏不住他的心思,但好歹是认了与她的露水姻缘,她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雀跃:“奴婢谢殿下。”

谢之忱摆摆手,“下去吧,孤要歇息了。”

“诺。”

屋子里的人鱼贯而出,只剩下谢之忱和一个亲卫打扮的年轻男人。

男人跪在地上,刚毅的脸上满是懊悔道:“殿下恕罪,是属下失职了。”

“徐轶,这也怪不到你头上,如你所言,那女子不过是进来送醒酒汤,是孤动了邪念。”

谢之忱说的轻飘飘,徐轶却是愤怒异常:“殿下,一定是他们下药了,否则您怎么会轻易地被一个女子蛊惑!让属下好好查一查。”

徐轶一句话把谢之忱架到了不属于他的道德高点,他蹙了蹙眉,不知怎么跟这个忠心的下属说好像是他先动手的。

而且他挺乐在其中的。

以前不是没有错了心思的女人试图给他下药爬床求一个名分,发生过几次类似的事件后,他对催情之类的药物有了研究,有没有下药,他一闻便知。

今晚这事,纯属是他自愿的。

那柔软的触感仿佛仍握在手心,谢之忱强行压下内心的躁动,道:“自然是要查,你好好查查,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徐轶有点懵,“不是找到了吗?”

“不是她。”

“您记得那人的面容?”

“孤没看见,只是感觉不对,那女子比她要瘦些,眼睛也有神些。”

女子是带着面巾来的,其间谢之忱一直去扯她的面巾,她不肯,后面只要他试图做这件事,她就开始挣扎。

于是他放弃了,专心享受她的一切。

“他们竟敢欺骗殿下?”

“不知是这个宫女动了歪心思还是陆衡的意思。”

陆衡,齐国现在的皇帝,他今日与那人算是初次相见。

二人年纪相仿,他是从夺嫡中杀出来的胜利者,而他是正要胜利的储君。

两个千年狐狸一对,演了一晚上的戏,只有酒是真的。

谢之忱揉了揉鬓角,头有些疼,糟糕的是,他一动,肩胛骨也疼。

他暗想:下手是真的重啊,她不会是刺客吧。

徐轶道:“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只是这毕竟是齐国的地盘,殿下,要动用其他人吗?”

楚国在齐国后宫有安插的暗桩,要找一个人不算很难。

谢之忱沉吟道:“不用,总之你先好好找一找,别声张,孤陪他们玩一玩。”

早知此处不是什么桃花源,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中招了,他确实还要再磨练磨练。

至于那名女子,他没有经验,却从她身上得到了从没尝过的快感,这种感觉比打了胜仗还要舒爽,叫人蚀骨入髓。

这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或许还有第一个孩子……必然是不能留在齐国的。

徐轶见他在沉思,也没多打扰,“殿下,您还是早点歇息吧,属下告退。”

“嗯。”

听夏轩。

姜拂摸黑回到自己的寝宫,她是个最低阶的采女位份,比宫里的奴婢高贵不了多少。

最开始身边只一个专门伺候的芸娘,后来芸娘为了去贵妃的宫里当差,和贵妃设局陷害她。

她挨了三十大板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内侍局怕她死了,送来一个小兰照顾她,等她好得差不多了,小兰又跑去捧别的妃嫔。

之后内侍局再没给她一个新侍女。

挺好,没有侍女,今日的事情便只有她与芸娘知道。

腿间不适的感觉越来越难捱,屋子里没有水,姜拂拿了干燥的巾帕擦拭。

想起男人粗暴的动作,姜拂扔了毛巾恨恨道:“狗贼!”

楚国太子谢之忱,姜拂没入宫前就听过了他的名号。

此人扬名在外,毁誉参半。

说他好的无非是那几样,长相不俗,武德充沛,年纪轻轻屡立奇功,在马上打下了楚国的半壁江山,处理国事也是井井有条,是个英俊威武的奇才。

骂他的话术就很统一了,说他和他爹一样,是个小人、伪君子、反贼。

十三年前,大周还在的时候,谢之忱的父亲谢霖带了十万兵出征镇压起义军。没打半年,谢霖一声不吭,转头拿着朝廷的军饷和兵粮就投了起义军。

大周皇帝周熠气得半死,骂他是逆贼,谢霖也不争辩,丢下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圈地十城为楚国,自立为皇帝,发妻为皇后,七岁的谢之忱被封为太子,开始和大周朝公然叫板。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开了一个头,下面的人有样学样。再加上周熠是个不争气的,当时的他被一个嫣妃迷得神魂颠倒,不理朝政。短短两年时间,就把大周朝的气运挥霍完了。

枯叶凋落枝头的时节,周熠暴毙在嫣妃床上,嫣妃殉情,文惠皇后拖着最后一口气,和母家简氏支持年仅十岁的太子周青麟登基。

可惜随着皇后的离去,名正言顺的幼帝被野心勃勃的外祖父暗杀,外祖父又被打着“清君侧”招牌的陆家杀死。

天下大乱,东西南北,有点实力的纷纷造反要自立为帝。

那几年,哪里都不太平。

之后是好几年群雄并起的时代,如今大浪淘沙,只剩齐、楚、燕三分天下,至于那个大周,除了周熠做过的荒唐事可以当成饭后谈资供百姓聊上几句,其余的便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了。

三家里面,燕国本就是世家抱团,一直对大周朝颇有不满,独立出去没什么意外。

齐国是大周丞相陆运打着维护正统皇帝的名号起来的。虽说最后幼帝周青麟一死,陆运立马篡位夺权,但他家被周熠迫害得太惨,天下文臣对他那叫一个仁慈。也正是因为近水楼台,陆家抢先占了皇城,算是三个里面最名正言顺的。

就楚国的谢霖父子,起头的是他们,说不该对周皇室赶尽杀绝的是他们,后来不断扩张的还是他们。老子不行了儿子上,儿子更比老子强。

楚国如今已有二十城,足以比肩拥有最大版图的齐国,可是平民听到他家,不论是上九流还是下九流,都会背过身去“呸”一句——“反贼”。

不过正因为他家有这样的名声,芸娘才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她与姜拂说过,换了别的出身高贵的侯门公子,他们睡了便睡了,是断不会捧一个婢女上高位的。

谢之忱就不一样了,他本就出身草莽,生性不羁,又还年轻,没有成亲,要是她能……

姜拂对这些没有兴趣。

她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和芸娘合作,无非是为了拿到她手里的毒药。

想到这里,她赶紧把纸包藏在衣柜里,小心地用衣物遮盖好,眼睛里放射出坚定的光。

谁说她一定做不到,她偏要试试,看看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