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炙烤着青冥剑宗的后山,凌天尘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山脚的清泉。剑冢的清理工作耗尽了他的体力,手掌上细密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蹲在泉边,将红肿的双手浸入冰凉的流水中,刺痛感让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凌天尘猛地回头,看到周明带着两个跟班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显然已经跟了他一路。
"剑冢清理完了?"周明慢悠悠地走近,"执事大人说了,下午还要你去挑水,厨房的水缸都空了。"
凌天尘沉默地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按照宗门规矩,杂役弟子每日需挑满二十担水,这任务本就繁重,而周明口中的"水缸都空了"显然是夸大其词——他早上才看到水缸是满的。
"怎么?不愿意?"周明眯起眼睛,"要不要我去告诉赵执事,说'无剑之体'拒绝干活?"
凌天尘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他转身拿起靠在树边的扁担和水桶,一言不发地向泉边走去。身后传来周明得意的笑声和跟班们的附和声,像一群乌鸦的聒噪。
泉水从山壁缝隙中涌出,汇成一道清澈的溪流。凌天尘将木桶浸入水中,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容——三年来的欺凌和劳累,让十六岁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水桶装满后,他试着提起,手臂的肌肉因过度劳累而颤抖。
第一担水还算顺利。当凌天尘摇摇晃晃地挑着水桶回到厨房时,负责厨房的胖执事只是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角落的水缸:"倒那里。"
第二担、第三担...随着太阳逐渐西斜,凌天尘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的肩膀被扁担磨得生疼,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第九担水时,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小心!"
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但凌天尘已经来不及反应了。他的右脚绊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向前扑去。水桶从扁担上脱落,清水洒了一地。
凌天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使不上力气。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料中的嘲笑和责骂——在青冥剑宗,打翻一桶水的惩罚可能是没有晚饭,或者更糟。
"你没事吧?"
出乎意料的是,传入耳中的是关切的声音。凌天尘睁开眼,看到一双绣着青纹的白色靴子停在面前。他缓缓抬头,顺着素白的长裙向上看去,最终对上了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
那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青色丝带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肌肤如雪。她腰间悬着一柄细长的剑,剑鞘上刻着精致的云纹——这是内门弟子的标志。
凌天尘认得她。苏璃,青冥剑宗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据说已经达到蕴剑境中期,是年轻一代中最有希望突破化剑境的天才之一。这样的存在,平日里根本不会多看杂役弟子一眼。
"能站起来吗?"苏璃微微俯身,伸出了手。
凌天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三年来,除了老张头那短暂的善意,他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宗门上层的任何温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本能地警惕。
"我...我自己可以。"他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膝盖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苏璃收回了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打量着凌天尘破烂的衣衫和红肿的手掌,眉头微微皱起:"你是...杂役院的?"
"凌天尘。"他低声回答,不自觉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尘土,"抱歉弄洒了水,我这就去重新打。"
他弯腰去捡水桶,却被苏璃拦住了。
"等等。"她的声音柔和却不容拒绝,"你看起来累坏了。这些水是谁让你挑的?"
凌天尘犹豫了一下。告发周明只会招来更残酷的报复,这是他在杂役院学到的第一课。"是...是厨房需要用水。"
苏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看穿了他的谎言,但没有拆穿。她轻轻叹了口气:"二十担水对一个人来说太多了,尤其是..."她的视线扫过凌天尘单薄的身躯,"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少年。"
凌天尘不知该如何回应。在青冥剑宗,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无剑之体"是否劳累过度。他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尖。
"这样吧,"苏璃突然说,"我正好要去后山练剑,可以帮你挑几担水。"
凌天尘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内门弟子帮杂役干活?这在青冥剑宗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不用了。"他结结巴巴地拒绝,"这不合规矩,如果被执事们知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苏璃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再说了,我也是从外门弟子一步步走过来的,知道挑水的辛苦。"
不等凌天尘再次拒绝,苏璃已经拿起了扁担和水桶。她的动作轻盈优雅,与凌天尘笨拙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带路吧。"她说。
凌天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终,他默默地走在前面,领着苏璃向山泉走去。一路上,他能感觉到其他杂役弟子投来的惊讶目光,以及随后的小声议论。这让他浑身不自在,但苏璃似乎毫不在意。
到了泉边,苏璃熟练地打满水,轻松地挑起扁担。凌天尘注意到她的手掌上有常年练剑留下的茧子,却不像他那样布满伤痕。
"你...为什么要帮我?"在返回厨房的路上,凌天尘终于忍不住问道。
苏璃的脚步没有停顿:"为什么不能帮呢?"
"因为我是'无剑之体'。"凌天尘低声说,"所有人都说,我注定与剑道无缘,是个废物。"
苏璃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三年前,我刚入内门时,也曾被人说是'花架子',说女子不适合练剑。"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现在那些人,大多还在外门徘徊。"
凌天尘怔怔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位看似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女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剑道一途,天赋固然重要,但心性更为关键。"苏璃继续说道,目光落在凌天尘红肿的手上,"我看得出来,你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凌天尘紧闭的心门。三年来,第一次有人肯定他的坚持,而不是嘲笑他的徒劳。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苏璃挑了五担水,凌天尘则坚持自己完成了剩下的六担。当最后一桶水倒入缸中时,厨房的胖执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在看到苏璃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嘟囔着走开了。
"谢谢你。"在厨房门口分别时,凌天尘真诚地说。
苏璃摇摇头:"举手之劳。对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外伤药,涂在手上会好得快些。"
凌天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瓷瓶。瓶身还带着少女的体温,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我...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他低声说。
苏璃笑了笑:"好好养伤就是最好的回报。记住,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要放弃自己。"
她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凌天尘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的瓷瓶,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温暖。
回到杂役院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其他杂役弟子大多已经睡下,鼾声此起彼伏。凌天尘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角落,从怀中掏出那瓶药膏,小心地涂抹在手掌的伤口上。
药膏清凉舒适,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正当他准备收起药瓶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凌天尘一惊,连忙掏出那块玉佩——它正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比白天时更加明显。
他屏住呼吸,将玉佩捧在手心。红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一般。凌天尘想起父亲临终的话:"找到玉佩的秘密..."难道苏璃的出现与这玉佩有关?还是说...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银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凌天尘将玉佩举到月光下,惊讶地发现那些锈迹般的纹路在月光中竟然显现出奇特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星图的轨迹。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沿着纹路描摹。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某个特定位置时,一股奇异的暖流突然从玉佩传入他的体内,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凌天尘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叫出声来。那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初次邂逅。他本能地想要松开玉佩,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粘住了一般,无法移动。
暖流在他的体内循环一周后,最终汇聚在丹田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凌天尘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玉佩上的纹路化作点点星光,流入他的身体...
当凌天尘再次醒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猛地坐起,发现玉佩好端端地躺在胸前,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觉。但当他活动身体时,却惊讶地发现——手掌的伤口已经结痂,全身的酸痛也减轻了大半。
更奇怪的是,他的视野变得异常清晰,连远处树叶的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凌天尘握了握拳,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流动。
"这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海中形成——难道苏璃的出现,触发了玉佩的某种反应?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巧合?
杂役院的起床钟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凌天尘迅速将玉佩藏好,起身准备迎接新的一天。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
或许,命运真的开始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