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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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蓝色凝胶,如同万载玄冰凝结的琥珀,将林夜彻底封存。意识沉在凝胶的底部,比之前的黑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没有梦,没有痛,只有一片虚无的、被强行凝固的死寂。时间失去了流动感,仿佛灵魂被剥离,投入了永恒的冰棺。

唯有右手掌心。

那里,是虚无冰原中唯一滚烫的、搏动的核心。

冰冷的凝胶无法完全隔绝那种感觉。那块嵌在血肉里、被紧握的黑色金属碎片,它并未沉睡!即使被“静滞摇篮”强大的生命维持系统和惰性能量场域双重压制,它依旧在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震颤!如同被囚禁的恶魔,在冰封的心脏中不甘地挣扎、叩击着牢笼的壁垒!

“滋…嗡…”

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如同最精密的钟表机芯在运行。每一次震颤,都带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感,穿透凝胶的阻隔,精准地刺入林夜被强制静滞的意识深处。那并非物理上的疼痛,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烙印,一种来自碎片本身的、冰冷而贪婪的呼唤。

“更多…力量…给我…”

那冰冷的意念碎片,如同附骨之蛆,随着震颤不断钻入。

林夜无法回应,甚至无法思考。他的意识被“摇篮”的强制禁滞牢牢锁住,如同被压在冰山下的标本。但那股源自碎片、又与他血液产生诡异共鸣的冰冷力量,却在这种极致的压制下,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它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碎片持续的震颤刺激下,在凝胶提供的“惰性”环境中,进行着一种缓慢、痛苦、却又无比诡异的…适应性蜕变!

“静滞摇篮”隔离室外。

巨大的环形监控中心灯火通明,如同冰冷宇宙中的指挥舰桥。无数屏幕闪烁着瀑布般的数据流,三维投影在空中交织出复杂的能量图谱和生命体征模型。核心位置,是林夜在蓝色凝胶中如同沉睡的身影,以及他那只被特写放大、紧握成拳、指缝间隐隐透出幽蓝微光的右手。

苏白博士如同雕塑般伫立在主控台前。她的白大褂在屏幕冷光下显得异常肃穆,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狂热火焰。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调取着海量的实时数据。

“记录!第73小时37分,目标碎片‘零号衍生物’能量震颤频率稳定在Delta-7波段,振幅未衰减!与‘静滞摇篮’惰性能量场域形成持续弱干涉!”

“目标主体生命体征:脑波活动深度抑制,代谢率降至基础值0.3%,细胞活性…异常!检测到碎片接触点周围肌体细胞出现未知形态能量浸润!结构正发生…非自然强化?”

“摇篮惰性能量场域输出功率…正在被微量吸收?吸收速率0.00017%每秒?目标碎片正在被动汲取‘摇篮’维持能量?!”

她的声音急促而清晰,每一个发现都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在监控中心的研究员中激起压抑的惊呼和更狂热的记录。

“苏博士!”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研究员指着能量图谱,声音发颤,“您看!碎片核心的能量特征图谱…它在变化!它的熵值在极其缓慢地…降低?!这怎么可能!在惰性场域压制下,它的混乱度应该增加才对!”

苏白猛地看向那个屏幕。代表碎片核心能量状态的图谱,原本如同狂乱扭曲的荆棘丛,此刻,那些代表无序混乱的尖峰,正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无比坚定的趋势,在缓缓地…变得“平滑”?虽然整体依旧混乱不堪,但某些区域,竟隐隐显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秩序感”?

“熵减…”苏白博士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仿佛看到了神迹,“它在利用‘摇篮’的压制…进行自我淬炼?!利用外界的惰性力量,强行梳理自身狂暴混乱的规则扭曲特性?它在…进化?!”

这个结论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研究员的认知!

“报告!”另一个监测员的声音带着惊恐,“‘摇篮’核心能量储备…下降速率比理论值高出0.0003%!虽然微乎其微,但…持续稳定!碎片吸收功率在…极其缓慢地提升!”

“报告!目标主体右手骨骼密度…正在异常增高!强度读数已超越标准阿尔法级记忆金属!碎片边缘与血肉结合处…检测到未知能量纤维生成!正在尝试分析成分…”

一条条颠覆性的数据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监控中心。研究员们看向隔离舱内那个“标本”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敬畏。这已经不是实验体了,这简直是在孵化一个…怪物!

“博士!这太危险了!”一个资深研究员忍不住喊道,“碎片在吸收‘摇篮’的能量强化自身!它在改造宿主的身体!继续下去,一旦它突破‘摇篮’的压制…”

“闭嘴!”苏白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如刀,瞬间掐断了所有质疑,“危险?这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可控进化’路径!它在自我完善!它在寻找在惰性环境中生存和强大的方式!这是规则层面的适应性奇迹!记录!所有数据!最高优先级!分析碎片汲取能量的模式!分析它对宿主肌体的改造机理!我要知道它进化的每一步!”

她转向主屏幕,看着林夜那只在凝胶中紧握的拳头,看着那指缝间顽强透出的幽蓝微光,如同朝圣者仰望神祇。

“‘零号’…你体内的‘源’,正在教导它的‘剑’…如何在绝境中生存…”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继续观察!保持‘摇篮’稳定!让它吸!让它淬炼!我需要看到它的极限!”

监控中心再次陷入紧张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行和数据刷新的声音。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蓝色凝胶深处,正孕育着一场颠覆性的风暴。

与此同时,B7层深处,另一间布满冰冷管线和重型武器的指挥室内。

雷振(雷队长)站在巨大的战术沙盘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面前的屏幕上,正实时显示着“静滞摇篮”监控中心的数据摘要,以及苏白那近乎疯狂的研究指令。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雷振一拳狠狠砸在合金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指着屏幕上碎片能量熵减的数据和“摇篮”能量被吸收的报告,对着通讯器低吼:“‘齿轮议会’!你们都看到了!苏白她不是在研究!她是在喂养一头随时可能毁灭B7层的怪物!碎片在吸收‘摇篮’的能量进化!它在改造那个‘污染源’的身体!继续下去,一旦平衡被打破…”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雷队长,冷静。苏博士的研究…有其价值。规则层面的可控进化,是议会长久追寻的目标之一。‘零号’和那块碎片,是目前唯一的窗口。”

“价值?!”雷振几乎是在咆哮,“代价呢?!77号样本因为她的‘观察’至今昏迷不醒!Sector-0的墙体需要大修!现在她又放任那个碎片吸收基地核心能量进化!一旦失控,整个B7层都可能变成下一个地铁站炼狱!到时候谁来负责?议会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权衡:“议会理解你的担忧,雷队长。但‘钥匙’的价值,值得冒一定的风险。议会授权你,在‘摇篮’能量储备下降超过0.5%,或碎片能量熵值降至‘稳定阈值’以下时…拥有最高处置权限。‘清理’协议代码,稍后会传输给你。”

“清理…”雷振咀嚼着这个词,眼中寒光一闪。他明白了议会的潜台词:让苏白继续她的疯狂实验,榨取最后的价值。但一旦超出某个预设的“安全线”,他雷振,就是负责擦屁股、执行最终“清理”的刽子手。目标:彻底抹杀“零号”和那块危险的碎片!

“收到。”雷振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如同淬火的钢铁,“我会盯紧那条‘线’。”

通讯结束。雷振转身,对着身后如同铁塔般肃立的几名心腹精锐战士,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清道夫’原型机‘饕餮’,解锁至一级战备状态。‘静滞摇篮’外围防御系统,渗透代码植入完成了吗?”

“已完成,队长。”一名战士沉声回答,“‘饕餮’随时可以激活。一旦授权下达,能在0.3秒内突破‘摇篮’外层防御场。”

“很好。”雷振的目光投向监控屏幕上那个蓝色凝胶中的身影,以及他紧握的、散发着不祥微光的拳头。“苏白想玩火,议会想摘果子…那就让他们玩。但我们…要做好随时灭火,连锅一起砸烂的准备。”

冰冷的杀意,在指挥室中弥漫开来。

静滞摇篮内。

林夜的意识依旧沉沦在凝胶的底部。强制禁制如同最沉重的枷锁。

但那只紧握碎片的右手掌心,震颤从未停止。

“滋…嗡…”

冰冷、贪婪、渴求力量的意念碎片,如同永不停歇的魔咒,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被冻结的意识壁垒。

而在那被碎片嵌入、被凝胶包裹的血肉深处,一场无声的剧变正在发生。

微小的、如同活物般的幽蓝能量丝线,正从碎片粗糙的表面“生长”出来,无视了凝胶的阻隔,无视了惰性能量的压制,如同最坚韧的根系,深深地扎入林夜手掌的肌肉、血管、甚至骨骼之中!这些能量丝线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毁灭气息,却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疯狂地汲取着“静滞摇篮”维持舱内稳定而输出的、精纯的惰性能量!

这些被汲取的惰性能量,并未被碎片直接吞噬。它们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燃料,在碎片内部那片狂暴混乱的幽蓝核心中被强行“点燃”!碎片核心的混乱能量,在这持续不断的、来自外界的惰性能量“燃料”注入下,如同被投入锻锤下的顽铁,经历着狂暴的冲击与淬炼!

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一次能量的湮灭与重组!

每一次能量的汲取与燃烧,都让碎片核心那代表混乱无序的熵值,极其微小、却又无比坚定地…降低一丝!

那狂暴的、无差别的毁灭欲望,在持续的淬炼中,被强行磨去了一些混乱的棱角,多了一丝冰冷的…凝练感?

碎片在进化!它在利用“摇篮”的压制环境,利用“摇篮”提供的惰性能量作为燃料和磨刀石,淬炼自身!它在变得更加“有序”,更加…锋利!

而作为这一切发生的载体,林夜的右手,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改造。

碎片扎根的血肉区域,细胞在幽蓝能量丝线的侵蚀和淬炼下,发生着恐怖的异变!肌肉纤维变得如同合金般坚韧致密,却又充满了诡异的弹性;骨骼密度疯狂飙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金属光泽;神经末梢被冰冷的能量丝线缠绕、同化,变得异常敏感,仿佛能直接感知到能量流动的轨迹…整只右手,正在被碎片的力量,强行改造成一柄能够承载其恐怖力量的…非人“剑柄”!

这种改造带来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神经!即使有“摇篮”的深度静滞压制,依旧如同最残酷的酷刑,穿透了意识的冰层,在灵魂深处烙下痛苦的印记!

“呃…” 林夜被强制禁滞的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般的哀嚎。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改造中,一个冰冷、清晰、如同刀锋刮过骨头的意念,穿透了混乱和哀嚎,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载体强化…完成度17.3%…]`

`[能量通道…初步稳定…]`

`[淬炼…继续…]`

`[需要…更多…燃料…]`

这不再是之前那混乱的、充满贪婪的嘶鸣,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程序的宣告!是碎片在向他传达进化的进度和需求!

林夜残存的意识,在这冰冷宣告的冲击下,如同被闪电劈中!他“看”到了!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那只正在被改造成怪物的右手!他感觉到了碎片内部正在进行的、利用“摇篮”能量进行的淬炼!他感觉到了碎片对更多“燃料”——更多惰性能量——那赤裸裸的、冰冷的渴求!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灵魂!比死亡更可怕!他正在被改造成一个怪物!一块冰冷的、只知道吞噬和毁灭的金属的载体!

“不…” 意识深处发出绝望的嘶鸣。

但碎片冰冷的宣告如同法则,不容置疑:

`[燃料…不足…]`

`[汲取…加速…]`

随着这宣告,林夜那只被改造的右手,在凝胶中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掌心紧握的碎片,幽蓝的光芒猛地一闪!一股更加强大的吸力瞬间爆发!

“警报!警报!‘静滞摇篮’核心能量储备下降速率陡增!突破0.0005%每秒!碎片能量吸收功率异常提升!目标主体右手局部能量反应突破阈值!” 刺耳的电子警报瞬间响彻监控中心!

苏白博士猛地扑到主屏幕前,看着那陡然飙升的曲线和代表林夜右手区域变成刺眼红色的能量图谱,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到破音:“它在主动索取!它感应到了瓶颈!它在加速汲取!记录!最高优先级!分析能量汲取模式突变!分析目标肌体对能量过载的反应!快!”

隔离室外,雷振的指挥室内。

“队长!‘摇篮’能量储备下降速率突破预设警戒线0.0004%!碎片能量熵值…熵值还在下降!已接近‘稳定阈值’!” 通讯兵的声音带着紧张。

雷振盯着屏幕上那代表着危险的红线被瞬间跨越,以及苏白博士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杀伐决断。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如同北极的寒风,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清理’协议…授权确认。”

“‘饕餮’…激活!”

“‘摇篮’外层防御场…强制解除!”

“行动代号…‘熄灯’!”

“执行!”

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判,瞬间激活了冰冷的杀戮机器!B7层深处,某个尘封的厚重闸门缓缓开启,黑暗中,两点猩红如血的传感器光芒骤然亮起,伴随着沉重的、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金属摩擦与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