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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炉”据点深处,D区。
这里曾是旧时代某个庞大工业设施的核心区域,如今只剩下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和如同巨兽骸骨般沉寂的反应堆基座。粗大的管道如同干涸的血管,扭曲地盘绕在巨大的混凝土支柱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陈年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息,比据点其他区域更加阴冷、死寂。昏黄的应急灯光在巨大的空间里投下长长的、摇曳不定的阴影,更添几分诡谲。
隼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铁砧”小组——四个穿着同样深灰色作战服、装备着重型防爆盾和脉冲步枪的精锐战士——已经迅速封锁了通往D区核心的所有主要通道。厚重的合金防爆门落下,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将这片废弃之地彻底隔绝。临时架设的高能探照灯如同利剑,刺破昏暗,在布满尘埃和锈迹的地面与巨大的反应堆基座上来回扫视。空气里,只有探照灯电机轻微的嗡鸣和战士们沉重呼吸的回响。
“报告‘隼’,D区通道已全面封锁,未发现人员活动迹象。能量扫描…背景辐射略高,但未发现异常峰值。” 小组长“磐石”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指挥室(由几个集装箱改造而成)内,隼站在主屏幕前,上面分割显示着“铁砧”小组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和据点简易的能量分布图。D区的能量读数如同一潭死水,只有代表背景辐射的微弱绿色涟漪。
“保持最高警戒。目标非人,能量波动可能极其隐晦。”隼的声音冰冷,面具下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重点扫描反应堆基座底部、大型管道内部和承重结构阴影区。”
“明白。”磐石回应。
林夜依旧躺在铁架床上,右臂的“沉默者”拘束具冰冷地禁锢着他。老K坐在工作台前,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在几个改装过的便携式终端上操作着,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频谱分析图。他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从D区逸散出来的、与林夜体内碎片产生“共鸣”的异常信号。
`[目标…沉寂…]`
`[屏障…阻碍…]`
`[能量…稀薄…]`
`[饥饿…等待…]`
碎片冰冷的意念碎片,如同毒蛇的低语,持续不断地穿透拘束具的力场,钻入林夜的意识。它传递着一种极致的、冰冷的“饥饿感”,目标明确地指向D区深处。这种饥饿感并非针对食物,而是对“同类”能量、对“进化”契机的贪婪渴求!它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或者…屏障的松动。
林夜死死咬着牙,抵抗着这源自灵魂深处的牵引。每一次意念碎片的冲击,都带来一阵精神层面的刺痛和眩晕。他能感觉到,拘束具的能量回路正在高频运转,发出细微的嗡鸣,竭力压制着掌心碎片那越来越躁动的冰冷震颤。
“老K,有发现吗?”隼的声音传来。
“干扰太强了。”老K烦躁地抓了抓鸟窝般的头发,“据点本身的能量背景噪音,加上‘沉默者’力场的屏蔽效应…就像在沙尘暴里找一粒特定的沙子!除非那边主动爆发,或者…” 他瞥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林夜,“…这边的‘钥匙’再给点‘刺激’。”
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林夜。
林夜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刺激?他绝对不能再主动引动碎片的力量!那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就在这时——
`[波动…检测…]`
`[方向…修正…]`
`[深度…下层…]`
`[共鸣…微弱…增强…]`
碎片冰冷的意念突然变得急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它传递的“饥饿感”陡然暴涨!指向的方向不再是反应堆基座表面,而是更深的地下!同时,一种极其微弱、却让林夜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冰冷“共鸣”,如同来自深渊的回响,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岩层和据点结构,隐隐传来!
“嗯?”老K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其中一个终端屏幕!屏幕上代表D区背景噪音的绿色涟漪,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个几乎淹没在噪音底层的、微不可察的异常尖峰一闪而过!
“等等!有东西!”老K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紧张,“D区地下!能量读数有极其微弱的异常扰动!频率…频率和‘钥匙’碎片之前的被动波动有…有相似性!”
隼瞬间冲到老K身边:“确定位置!深度!”
“正在计算!信号太弱,衰减严重!初步估计在反应堆基座正下方…深度…至少五十米!”老K的手指在终端上飞舞,试图锁定那稍纵即逝的信号源。
`[目标…确认…]`
`[饥饿…极致…]`
`[屏障…薄弱点…]`
`[载体…突破…]`
碎片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林夜意识深处!“突破”!它要林夜去“突破”那层阻碍!去靠近那个“同类”!
一股难以抗拒的、源自碎片本能的狂暴冲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夜苦苦维持的意志堤坝!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被拘束具固定的右臂疯狂地挣扎、扭动!掌心深处,那块冰冷的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震颤!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压抑的火山熔岩,透过“沉默者”拘束具的皮革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呜——嗡——!”
拘束具的能量回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嗡鸣!指示力场强度的警示灯瞬间从稳定的绿色跳到了刺眼的黄色!
“不好!碎片活性急剧升高!力场过载!”老K失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扑向控制拘束具的终端,“压制功率提升!最大输出!”
更强的冰冷力场瞬间勒紧林夜的右臂,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碎片的反抗更加狂暴!幽蓝的光芒越来越盛!
“呃啊啊啊——!”林夜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意识在碎片狂暴的意志和拘束具的剧痛双重夹击下,濒临崩溃!
“按住他!”隼厉声喝道,瞬间拔出了腰间的能量手枪,枪口却并未指向林夜,而是警惕地指向门口和四周!她意识到,林夜的剧烈反应,很可能就是D区地下那个“同类”被惊动或主动回应的结果!
指挥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两名负责看守的“净火”战士冲了进来,看到林夜如同困兽般挣扎的景象,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用尽全力按住他剧烈扭动的身体!
`[阻碍…清除…]`
`[共鸣…呼唤…]`
`[释放…湮灭…]`
碎片的意念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它要挣脱束缚!它要回应那来自地下的“呼唤”!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巨响,猛地从据点深处传来!整个“熔炉”据点如同被巨人狠狠跺了一脚,剧烈地摇晃起来!指挥室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老K工作台上的零件叮当作响滚落一地!
“地震?!”一名按住林夜的战士惊呼。
“不!是D区方向!”隼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通讯器里瞬间炸开了锅!
“‘铁砧’报告!D区地下发生剧烈震动!反应堆基座底部出现巨大裂痕!有…有强烈的能量波动从裂缝中涌出!”
“B区通道出现结构性裂缝!有居民受伤!”
“动力室报告!地热管道压力异常飙升!备用能源不稳定!”
“‘熔炉’核心支撑结构应力报警!”
混乱的汇报声混杂着据点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惊恐尖叫和奔跑声!整个地下据点,瞬间陷入了恐慌!
“D区!是D区地下那个东西!”老K看着终端屏幕上陡然飙升、如同尖刀般刺破噪音背景的能量读数曲线,声音都变了调,“它醒了!它被惊动了!能量反应…指数级增长!频率…和‘钥匙’的碎片…高度同步!它们在共鸣!”
共鸣!两个沉睡(或被压制)的“碎片”或者“同类”,在彼此感应的刺激下,同时苏醒!爆发出的能量引发了地质结构的震动和据点设施的连锁崩溃!
“磐石!报告D区情况!”隼对着通讯器厉喝,声音盖过了混乱的噪音。
“报告!基座底部裂痕在扩大!有…有东西在下面!某种…暗红色的能量光!像…像血一样!”磐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杂音,“它在冲击裂痕!震动就是它造成的!‘沉默者’!小心!”
通讯器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战士的闷哼!紧接着是能量武器开火的“滋滋”声和某种东西被击中的、令人牙酸的“嘶啦”声!
“遭遇攻击!不明生物!从裂缝里爬出来的!速度极快!防御!”磐石的怒吼和激烈的交火声瞬间充斥了通讯频道!
不明生物?!从裂缝里爬出来的?!
指挥室内,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而林夜,在剧烈的震动和据点混乱的尖叫声中,身体依旧在碎片狂暴意志的支配下痉挛挣扎。但此刻,他意识深处响起的碎片意念,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兴奋和贪婪?
`[同类…苏醒…]`
`[力量…强大…]`
`[饥饿…共享…]`
`[吞噬…进化…]`
吞噬?进化?它感应到那个“同类”的强大,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吞噬欲望?!
更让林夜灵魂冻结的是,一股远比碎片意念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充满了无尽“饥饿”感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D区地底深处,顺着那共鸣的“通道”,狠狠冲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那意志并非针对他,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宣告自身存在的本能嘶鸣!但其中蕴含的冰冷、贪婪和毁灭气息,让林夜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母体…饥饿…]`
`[食物…靠近…]`
`[吞噬…一切…]`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念碎片,如同神谕般直接烙印!
母体?!食物?!吞噬一切?!
林夜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他体内的碎片感应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同类”碎片!那很可能是…一个更大、更恐怖的“母体”!而他们所有人,包括他体内的碎片,在“母体”眼中,都只是…靠近的“食物”!
“轰隆——!!!”
又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从D区方向传来!伴随着建筑结构彻底崩裂的刺耳哀鸣和更加激烈的交火声、惨叫声!
“报告!裂痕…裂痕彻底崩开了!反应堆基座塌陷!下面…下面有个巨大的…空间!有东西…有东西出来了!数量…很多!顶不住了!请求支…” 磐石的声音被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般的恐怖嘶鸣和剧烈的爆炸声彻底淹没!通讯瞬间中断,只剩下沙沙的忙音!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据点更加混乱的警报声、崩塌声和无数居民惊恐绝望的哭喊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隼面具下的脸一片铁青,握着能量手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着屏幕上代表着D区方向彻底变成一片代表灾难的深红色,又看向床上停止了挣扎、但眼中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林夜。
“启动‘熔炉’最高危机预案‘地火’!”隼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寒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向A区紧急避难所撤离!所有战斗人员,放弃外围防线,在C区仓库建立最终阻击阵地!不惜一切代价,为撤离争取时间!”
命令通过扩音器瞬间传遍据点,引起了更大的混乱和哭喊。
“那他呢?”老K指着床上如同惊弓之鸟的林夜,声音干涩。
隼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冰冷而复杂。他体内的碎片是灾难的源头之一,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对抗那个“母体”的东西…尽管同样危险致命。
“带上他。”隼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却带着一种残酷的决断,“去C区仓库。他是‘钥匙’…也是‘诱饵’。”
诱饵…
林夜的心如同坠入万丈深渊。他明白了。在“净火”眼中,他最后的价值,就是用他这块碎片作为诱饵,吸引那个恐怖“母体”的注意力,为其他人争取一线生机!
老K迅速收拾起几个关键设备和武器,两名战士粗暴地将林夜从床上架起。他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右臂的拘束具依旧冰冷沉重,掌心碎片的震颤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指挥室外,一片末日景象。昏暗的灯光疯狂闪烁,浓重的烟尘弥漫在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和刺鼻的臭氧味。惊慌失措的人群如同无头苍蝇般哭喊着奔逃,撞翻简陋的摊贩和堆积的杂物。远处,D区的方向,隐隐传来更加密集的枪声、爆炸声,以及…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节肢动物快速爬行的“沙沙”声,正由远及近,如同死亡的潮水,向着据点深处蔓延!
“快走!”隼低喝一声,当先冲出指挥室,手中的狙击步枪如同猎鹰般扫视着混乱的通道。
林夜被架着,踉跄地跟在后面。他回头望了一眼D区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方向,那里翻腾的烟尘中,似乎有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粘稠的光芒在涌动,伴随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饥饿感”。
`[母体…降临…]`
`[食物…汇聚…]`
`[盛宴…开始…]`
碎片冰冷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兴奋,再次响起。
而林夜意识深处,那个来自地底深渊的、更加庞大恐怖的意志,如同苏醒的饕餮,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饥饿…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