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强征的诏令
九天之上，罡风如刀。一道撕裂长空的紫色雷光在低垂的厚重雷云间狂飙突进，每一次闪烁都跨越千里，身后拖曳着长长的、灼烧空气的电离轨迹。雷光核心，凌无绝玄衣猎猎，俊美如铸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脱困的轻松，只有比万载玄冰更刺骨的凝重。
他已成仙界公敌。
“诛杀魔头凌无绝！”的怒吼仿佛还在耳畔回荡。天律院的缉拿令如同跗骨之蛆，刑律司（被渗透的部分）、各大世家、甚至无数被谣言煽动的散修，都成了追索他的猎犬。无形的天罗地网，正随着他每一次动用本源雷力留下的微弱痕迹，从四面八方急速收紧。
更要命的是旧伤！
强行冲破听雷崖重围，又持续极限催动“九霄寂灭神雷”赶路，每一次本源之力的震荡，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心口那道陈年旧创上！那源自赤焰府灭门之夜的诡异黑暗侵蚀之力，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在他强行镇压的间隙疯狂反噬！一丝丝浓稠如墨、散发着阴冷粘稠气息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在他心脉深处游走、啃噬，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冰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又被狂暴的罡风瞬间吹散。
他需要线索！破局的关键线索！指向赤焰案真相、指向栽赃阴谋核心的铁证！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刑律司档案密库，仙界所有重案卷宗的最终封存之地，守备森严更胜听雷崖十倍！此刻由天律院心腹和世家高手联合镇守，如同龙潭虎穴。
但孤狼，从无退路。
雷光在距离刑律司主殿百里外一处荒芜的陨石带骤然收敛。凌无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一块巨大陨石的阴影之中，气息收敛至虚无。他服下一枚压制伤势的丹药，冰冷的药力暂时冻结了心脉的灼痛，却让脸色更加苍白。深邃的眼眸扫过远处那座被重重禁制光芒笼罩、如同巨兽蛰伏的刑律司主殿，眼中只剩下决绝的寒芒。
夜，是唯一的掩护。
凭借着对刑律司防御体系了如指掌的认知和超越常理的速度与隐匿技巧，凌无绝如同行走在刀锋上的幽灵。避开层层叠叠的警戒法阵，闪过一队队交叉巡逻的仙卫，甚至利用空间瞬移在几个关键节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位坐镇长老的神念扫视！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旧伤撕裂般的剧痛和黑气的翻涌，每一次停顿都如同在深渊边缘驻足。
终于，在付出了肋下被一道隐匿的空间裂痕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旧伤黑气几乎冲破雷元封锁的代价后，他如同滴落的墨汁，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档案密库最深处、由“镇魂玄晶”构筑的核心区域。
密库内，并非卷宗如山。而是一根根悬浮在幽暗空间中的、散发着冰冷蓝光的巨大水晶柱。每一根晶柱内部，都封印着无数流动的符文和数据流，记载着仙界最核心、最禁忌的秘密副本。
凌无绝无视其他，目标明确。指尖带着细微的紫色雷弧，如同最精密的钥匙，瞬间点中三根晶柱。
嗡鸣声中，三股庞大的信息流被强行抽取、压缩，化作三枚闪烁着不同光芒的玉简悬浮在他面前：磐石仙将案勘验录（完整版）、漱玉仙子案勘验录（完整版）、以及——赤焰府邸灭门案勘验录（最高密级）！
没有时间细看。凌无绝强大的神识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同时涌入三枚玉简！
冰冷的勘验数据、现场能量图谱、尸检记录、证物描述…海量信息如同洪流般冲入他的脑海。他强忍着神识过载的刺痛和旧伤翻腾带来的眩晕，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交叉比对、溯源分析！
磐石案：狂暴火元力残留图谱，叠加阴冷粘稠的黑暗侵蚀能量图谱——“烬蚀”现象。
漱玉案：同样的狂暴火元力残留图谱，同样的阴冷粘稠黑暗侵蚀能量图谱——“烬蚀”现象。
赤焰案：……狂暴火元力残留图谱，以及…标注为“未知强大黑暗侵蚀源，具强烈吞噬、污染特性”的能量图谱！
凌无绝的神识死死锁定在三份勘验录中对“黑暗能量”的本源波动特性描述上！
剥离掉狂暴火元的干扰，剥离掉所有伪装…那核心的、如同恶毒诅咒般的黑暗能量本源韵律——
高度同源！
完全一致！
一个冰冷到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结论，如同惊雷般在凌无绝脑海中炸开！
栽赃者在磐石案、漱玉案现场刻意重现赤焰案的禁忌烙印，留下指向他的“证据”，这已是阴谋！但更可怕的是，他们使用的黑暗力量，其本源…竟与百年前赤焰府灭门惨案的真凶，同出一源！
栽赃者与真凶，是一伙的！或者说，栽赃者，就是真凶的爪牙！百年过去，这隐藏在幕后的黑暗黑手，不仅再次伸向了仙界，更是在利用他凌无绝的身份，搅动风云，掩盖其真实目的！
这发现，让凌无绝的心沉到了谷底，却也点燃了他眼中更炽烈的冰焰！他终于抓住了那根串联起过去与现在、阴谋与栽赃的致命之线！
他迅速回溯卷宗流转记录。在赤焰案卷宗移交档案司的记录副本中，一个名字跳了出来：苏蝉。备注：负责癸字区赤焰案初步整理，发现并上报关键残卷（《勘验录》）。
苏蝉？那个卷宗阁的小仙娥？
凌无绝的记忆瞬间被拉回警世钟初响的那个夜晚。他追索玉扣气息至卷宗阁，神识扫过时，那个躲在癸字区巨大铁架阴影里，气息细弱、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影！当时他心系玉扣，并未在意。
此刻回想起来，当时除了玉扣那奇异的波动，他似乎还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奇特的共鸣！那气息…仿佛能引动他旧伤深处那道蛰伏的黑暗能量产生一丝几不可查的躁动！当时他以为是玉扣的影响，如今看来…那气息的来源，或许就是这个叫苏蝉的仙娥本身？是她颈后那块胎记？还是…她身上带着的其他东西？
情报碎片在脑中飞速拼合：此女近期行为异常，常独自滞留阴森不祥的癸字区…负责整理赤焰案卷宗…第一个发现关键残卷…
一个看似弱小、背景成谜的卷宗阁仙娥，却总能出现在风暴的核心节点，触及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禁忌！她是无意被卷入？还是…本身就是一枚棋子？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追兵随时可能嗅到他的踪迹！仙庭高层、幕后黑手，都在等着将他彻底钉死！他需要更直接的线索，需要指向幽冥鬼市、指向那批“古魔晶”源头、指向黑暗力量本源的突破口！他身边所有可能的人，都已被污染或处于严密监视之下。
眼前，似乎只剩下这唯一一个看似“弱小”、身份低微、却可能因缘际会握有核心碎片、且尚未被幕后黑手完全掌控的…变数。
凌无绝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断取代。弱小的棋子，也可能成为撬动棋局的关键。他不需要她的忠诚，不需要她的意愿，只需要她可能掌握的线索！在生死存亡的绝境面前，任何“不可靠”的温情都是致命的奢侈。
工具。此刻在他眼中，这个叫苏蝉的仙娥，就是一件必须被征用的、寻找真相的工具！
心念电转间，凌无绝指尖雷光一闪，一枚寸许长、通体玄黑、表面缠绕着细密紫色雷纹的冰冷令箭在掌心凝聚成型。没有多余的字句，只有两个凌厉如刀、仿佛蕴含着无尽雷霆之威的字迹，被他以神念烙印其上：
“速来。”
落款处，一道微小的、却栩栩如生、散发着毁灭与审判气息的紫色雷霆印记，如同活物般在箭尾跳动！
“去！”
凌无绝屈指一弹，玄雷令箭无声无息地穿透密库重重禁制，无视空间距离，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紫黑色流光，瞬间没入虚空！
卷宗阁内，死水般的压抑被苏蝉身世的巨大冲击搅动，尚未平息。她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后那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意念温热的月牙胎记，袖袋中的玉扣贴着她的肌肤，幽冥鬼市的混乱坐标如同烙印在脑海中。李禄躲在他的小隔间里，门缝中透出的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她。
就在这时——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刺破灵魂的撕裂声，毫无征兆地在苏蝉头顶响起！
一道紫黑色的流光，如同从九幽深处射出的毒箭，无视卷宗阁所有防护禁制，凭空出现！裹挟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和细微的雷霆爆鸣，“咄”地一声，狠狠钉在了苏蝉面前那排乌沉铁木书架之上！距离她的鼻尖，不过三寸！
整个卷宗阁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正在整理卷宗、窃窃私语的文书、仙娥，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动作僵滞，目光骇然地看着那枚兀自震颤不休、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玄色令箭！
令箭通体玄黑，细密的紫色雷纹如同活蛇般在表面游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箭身之上，两个凌厉如刀、仿佛由九天雷霆直接劈凿而成的字迹，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狠狠撞入每一个人的眼帘：
“速来。”
落款处，那道小小的紫色雷霆印记，如同睁开的毁灭之眼，无声地散发着让灵魂颤栗的威压！
整个卷宗阁，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惊骇的、恐惧的、难以置信的，如同无数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令箭所指的目标——脸色在刹那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的苏蝉身上！
“扑通！”
一声闷响打破了死寂。是李禄！他肥胖的身躯直接从隔间的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他惊恐地瞪着那枚令箭，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凌无绝！
是那个煞星！那个被全仙界通缉的“魔头”！他的独有印记！他的诏令！
目标，竟然是苏蝉！
苏蝉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袖袋中的玉扣变得滚烫，颈后的胎记也传来灼痛！
是他！他找来了！在这个最致命、最危险的时刻！
那道冰冷的诏令，那两个雷霆般的字眼，不是请求，是命令！是来自深渊边缘、孤注一掷的强征！
卷宗阁的死寂，如同厚重的棺盖，沉沉压下。苏蝉坐在那里，面对着那枚散发着死亡与雷霆气息的令箭，如同风暴中心一片飘零的落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