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容器?”陆烬的声音在面罩里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上方那由暗金光芒凝聚的老者光影,其空洞而蛊惑的声音还在他意识中回荡。承载幽能兽王的力量?引导它?控制它?这听起来不是传承,更像是把自己献祭给一个活体深渊!

瑟琳的回应则更加直接,也更加致命。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彻底被沸腾的紫红色光芒淹没,只剩下纯粹的、被血源诅咒点燃的毁灭欲望和对力量的贪婪渴求。抵着陆烬太阳穴的充能武器嗡鸣声陡然拔高,压缩到极致的能量波动灼烧着他的皮肤。

“传承?去死吧!钥匙是我的!”瑟琳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扣着扳机的机械手指猛地用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烬动了!不是攻击瑟琳,也不是闪避——他猛地抬起左手,并非握拳,而是五指张开,狠狠拍向自己颈后的神经接驳端口!这个动作如此突兀,如此疯狂,让陷入狂暴的瑟琳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

“熔炉!回溯!陈工!芯片植入!”陆烬在意识深处发出撕裂灵魂般的狂吼!目标并非瑟琳,而是他自己脑海中,那来自陈工记忆的、最痛苦、最不愿触碰的片段——金纹黑袍的手,刺入少女后颈的冰冷芯片,少女瞬间凝固的、与瑟琳有几分神似的惊恐眼眸!

轰——!!!

记忆熔炉的本能再次被强行点燃!不是为了吞噬,而是为了燃烧!为了将这段极度痛苦、极度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通过他强行维持的、极其不稳定的神经连接,反向灌入瑟琳此刻同样脆弱、同样被幽能兽王力量冲击着的意识深处!

“呃啊啊啊——!!!”

瑟琳的身体猛地一僵!充能武器的嗡鸣戛然而止!她的头颅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仰去!冰蓝色的瞳孔瞬间放大、失焦!陈工女儿被植入芯片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恐惧和绝望,如同最恶毒的病毒,瞬间侵染了她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另一个无辜者的剧烈情感冲击,如同冰水浇头,竟将她被兽性淹没的理智,短暂地、剧烈地冲刷了出来!

“不……不……”瑟琳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抓住陆烬手臂的机械手指松开了,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后踉跄。

就是现在!

陆烬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颈后神经端口传来的、仿佛被烧焦的剧痛和脑海中那瞬间飙升到【记忆熔炉污染度:8%】的猩红警告!他借着瑟琳松开钳制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瑟琳受伤的左肩!

“下去吧!”他嘶吼着。

瑟琳本就重心不稳,肩头剧痛更是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她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叫,身体向后倒去,直直坠向下方那片被幽能兽王“熵”搅动得如同沸腾岩浆的紫红色能量核心!

“吼——!!!”

下方的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让它极度渴望的东西坠落,发出一声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咆哮!束缚它的暗金锁链在紫红色能量狂潮的冲击下剧烈震荡,更多的符文明灭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条未被完全锁住的巨大触须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疯狂地卷向坠落的瑟琳!

陆烬没有去看瑟琳的下场。他踹出那一脚后,身体也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和粘稠介质的阻力向后翻滚。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猛地抬头看向上方那暗金色的竖瞳和光影老者。

“现在!告诉我!怎么阻止它!”陆烬在意识中咆哮,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根本不相信什么“容器”和“传承”,他只相信力量和控制!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光影老者那由数据流构成的面容似乎波动了一下,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聪明的选择,虽然粗暴。利用她的血脉吸引熵的注意,为你争取时间。但,你又能争取多久呢?”

轰隆!!!

下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能量爆炸声和瑟琳混合着痛苦与某种奇异快感的尖啸!紫红色的光芒如同火山喷发般向上涌来,照亮了陆烬头盔上沾满污迹的面罩。熵的触须已经卷住了瑟琳!但预想中瞬间被撕碎的景象并未出现!瑟琳的身体被紫红色的幽能光芒包裹着,她肩头涌出的紫色血液如同燃料,正被那些触须贪婪地吸收着!她手腕上的倒计时屏幕在强光中疯狂闪烁,数字跳动的速度快得令人心寒!

【基因崩溃:00天09小时15分】……【00天08小时47分】……【00天08小时02分】……

她的崩溃在加速!但她的气息,却在与熵的力量接触中,变得越发狂暴、越发非人!

“熵的力量核心,是混乱,是吞噬,是永无止境的扩张。”光影老者的声音在爆炸声中依旧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剖析般的语调,“锁链束缚它的躯体,但无法束缚它的意志。除非……有一个意志,能承受其混乱的本质,并将其导入‘秩序’的轨道。你的‘记忆熔炉’,正是这无序与有序之间唯一的桥梁。”

“说人话!”陆烬怒吼,他看到下方一条缠绕着沸腾幽能的巨大触须,在吸收了瑟琳的血液后,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狂暴,正狠狠地抽向束缚它的锁链!那暗金符文的光芒在猛烈冲击下迅速黯淡!

“找到‘囚笼之心’!”光影老者的声音陡然急促,“就在我的正下方,锁链汇聚的节点!那里是锁链力量的核心,也是熵的力量最狂暴的宣泄点!只有在那里,你的熔炉才能直接接触它最本源的核心意识!引导它,或者……被它吞噬!”

“怎么引导?!”陆烬追问,同时身体已经在本能的驱使下,朝着老者光影指引的方向——那无数巨大暗金锁链汇聚、如同树根般盘绕向下方黑暗深处的节点——奋力游去!粘稠的介质阻力巨大,每一次动作都像是在凝固的水泥中挣扎。

“用你的意志!用你熔炉中那些混乱的记忆作为‘燃料’和‘诱饵’!吸引它的混乱,然后……用你自身的秩序去‘熔炼’它!记住,混乱是它的力量,也是它的弱点!让它沉溺于你提供的混乱记忆,在它最贪婪、最松懈的瞬间,用你清醒的意志去触碰核心!这是唯一的生路!”光影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同时,它的光影似乎变得更加稀薄黯淡。维持这投影和对抗熵的挣扎,显然消耗巨大。

“混乱的记忆……熔炼……”陆烬咀嚼着这疯狂的计划,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他脑海中那些翻腾的、来自陈工和其他可能被他吞噬过的、他尚未察觉的记忆碎片,此刻成了唯一的武器!他一边艰难地在粘稠的黑暗中向下潜游,一边强行集中精神,开始主动搅动脑海中的记忆熔炉!

克隆舱冰冷的景象、燃烧的龙图腾、刺入后颈的芯片、甚至是一些模糊的、属于陈工的日常片段——温暖的阳光、女儿的笑容、实验室的枯燥……这些记忆碎片被他的意志强行抽取、糅合、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被点燃!不是为了提炼知识,而是为了制造一种强大的、充满混乱情感和信息的“精神噪音”!

“来吧!你这怪物!尝尝这个!”陆烬在心中怒吼,将这股被他强行点燃、混合着痛苦、温暖、恐惧、疯狂的精神洪流,如同投掷炸弹般,通过某种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狠狠地“砸”向下方的幽能兽王“熵”!

嗡——!!!

正在疯狂冲击锁链、贪婪吸收瑟琳血液的熵,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两轮燃烧着毁灭欲望的紫红色巨眼,瞬间转向了陆烬潜游而来的方向!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贪婪、更加混乱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它感应到了!感应到了陆烬释放出的那股纯粹由混乱记忆和痛苦情感构成的“精神食粮”!这“食物”对以混乱和吞噬为本质的熵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吼——!!!”

熵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夹杂着狂喜和贪婪的咆哮!它猛地舍弃了瑟琳(瑟琳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甩飞出去,撞在一根巨大的幽能晶簇上,生死不明),数条最为粗壮的、缠绕着沸腾紫红色幽能的触须,放弃了攻击锁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陆烬疯狂卷来!

锁链的压力骤然一轻,上方暗金竖瞳的光芒似乎稳定了一瞬。光影老者急促的声音在陆烬脑中响起:“就是现在!向下!到囚笼之心去!它的注意力被你吸引了!”

成功了!但也将自己置于了更恐怖的死亡漩涡中心!

陆烬看着那如同灭世巨蟒般绞杀而来的紫红色触须,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不再有任何保留,榨干身体最后一丝力量,朝着下方那锁链汇聚的、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着的暗金光源——囚笼之心——全力冲刺!

身后的触须带着毁灭的尖啸紧追不舍!粘稠的介质被狂暴的力量排开,形成恐怖的涡流!

距离在飞速拉近!囚笼之心的光芒已经照亮了陆烬的全身!那是一个由无数锁链盘绕、符文密集到如同实质的暗金色能量核心,正以缓慢而沉重的节奏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整个锁链囚笼,散发出镇压一切的古老威能!

然而,就在陆烬即将触碰到那搏动的核心边缘时——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穿刺声!

陆烬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从后背贯穿到前胸!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截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缠绕着丝丝紫色电弧的锐利尖刺,从他胸前防护服的破口处穿透了出来!尖刺的顶端,还带着他温热的、混合着幽能污染的血迹。

不是熵的触须!是……机械造物!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扭过头。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粘稠黑暗中,一个相对“熵”和锁链显得极其渺小、却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身影悬浮着。它有着流线型的银灰色金属躯干,反关节的机械下肢,头部闪烁着重新启动后、更加刺目猩红光芒的复合传感器阵列!右臂装备的高能粒子炮炮口,正缓缓从充能状态黯淡下去,而刚刚刺穿了陆烬身体的,正是它左臂那高速旋转的、布满锯齿的破甲链锯的尖端!

【净除者III型】!

其中一台在入口处被石碑能量冲击瘫痪的清道夫机器人!它不知何时,竟重新启动,并且如同最致命的幽灵,潜行到了陆烬身后,发动了这致命的一击!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穿透了粘稠的介质和熵的咆哮,清晰地响起,带着终结的宣告:

“高危污染源,陆烬。清除程序,最终执行。”

链锯开始高速旋转!锯齿切割骨骼和血肉的恐怖声音,瞬间淹没了陆烬所有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