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山
人族疆域极西之地,并非荒芜,而是被一片广袤无垠、原始而充满野性生机的巨大山脉所覆盖——这便是威震八方的“兽山”。
这里没有高耸的城墙,没有精致的殿宇,只有连绵起伏、直插云霄的险峻山峰,被苍翠欲滴、动辄数人合抱的古老巨木覆盖。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腥气、湿润的泥土芬芳,以及无数强大生灵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蛮荒气息。震耳欲聋的兽吼禽鸣此起彼伏,从深谷密林中传来,或雄浑如雷,或尖锐刺耳,交织成这片土地独有的生命交响曲。
在一处被巨大藤蔓缠绕、仿佛天然穹顶般的宽阔山谷内,景象尤为奇特。这里并非蛮荒战场,反而像是一个巨大而和谐的“牧场”。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滋养着肥美的灵草。
成群的灵兽悠然漫步,或低头啃食,或互相嬉戏。有通体雪白、头顶螺旋独角、散发着圣洁光辉的独角兽;有身披烈焰鬃毛、四蹄踏火的赤炎驹;更有体型庞大如山丘、背甲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裂地龙龟……
山谷一侧的高台上,一位身着简朴兽皮短褂、赤着精壮双臂的老者负手而立。他头发花白,随意披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皱纹,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生灵的本心。他正是兽山传奇长老,被誉为“万兽知音”的孙阳,人称伯乐。此刻,他平静的目光正落在一匹神骏非凡的灵兽身上。
那是一匹通体纯白、无一丝杂毛的四翼天马!它高昂着头颅,四只覆盖着玉色羽毛的巨大翅膀微微收拢在身侧,阳光透过藤蔓缝隙洒落,在它光滑如缎的皮毛上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显得神圣而高傲。它正优雅地踱着步,偶尔低头啃食几口溪边最鲜嫩的“星辉草”,姿态闲适,却又自带一股睥睨凡尘的尊贵。
“嗯,这匹‘踏云’血脉纯正,灵性通透,对风雷之力的亲和度极高,假以时日,必是绝佳的空中坐骑。”孙阳( 伯乐)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与万兽沟通的独特韵律。
他的目光又转向不远处溪水畔,一头正在低头饮水的独角兽。那独角兽通体银白,螺旋状的独角上萦绕着淡淡的月华清辉,气质圣洁而温顺。“这头‘月影’也不错,心性纯净,蕴含的光明之力对驱邪疗伤有奇效。”
这时,一位身形矫健如豹、穿着紧身皮甲、腰间悬挂着兽牙项链的青年快步登上高台,对着伯乐恭敬行礼:“孙长老。”
来人正是兽山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擅长追踪与潜行的赵逸飞。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压低声音道:“长老,天机阁前些日子派‘信天翁’传来密讯,说那‘大道之子’已然诞生,就在剑宗山下的圣剑城内!
而且……据说剑宗对此似乎并无特别反应,甚至……有些放任不管的意思!”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长老,大道之子关系重大,剑宗不管,是否意味着……我们兽山有机会?毕竟,能与万灵沟通的道子,或许……”
伯乐并未立刻回答。他依旧平静地看着山谷中悠然自得的灵兽们,仿佛赵逸飞带来的消息,还不如那匹四翼天马甩动尾巴的动作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山谷里的风,带着草木和野兽的气息,轻轻拂动他花白的发丝。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澜:“逸飞,你看这山谷。”
赵逸飞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下方。
“踏云翱翔九天,月影漫步溪边,龙龟沉睡山坳,火驹奔腾草间……” 伯乐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头形态各异却和谐共处的灵兽,“它们所求,不过是一方安宁栖息之地,一缕纯净灵气,一份不被侵扰的自由。大道之子?”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看透世事的笑意,“那是搅动风云的漩涡,是诸天争锋的焦点。卷入其中,兽山便再难有今日之宁静。”
他收回目光,看向赵逸飞,眼神深邃而平静:“天机阁?呵,他们拨弄天机,算计人心,何时真正在意过这天地间的生灵?
他们想引万灵入局,坐观龙虎斗。” 伯乐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传令下去,兽山所属,紧闭山门,约束灵兽,非令不得擅出。
养好我们的兽,管好我们的山。至于那些破事……” 他最后看了一眼圣剑城的方向,眼神归于一片古井无波的深邃,“与我兽山何干?不必理会。”
赵逸飞看着长老平静却蕴含着如山意志的眼神,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躁动瞬间冷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郑重抱拳:“是!弟子明白!谨遵长老谕令!” 他再次看了一眼下方祥和的山谷,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下,融入了莽莽山林之中。山谷内,万兽依旧,吼声悠扬,仿佛从未被外界的风云所扰动。
广寒宫
人族疆域东北方,极寒之地。
一片终年被亘古不化的玄冰覆盖的广袤冰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宫殿群——广寒宫。宫殿晶莹剔透,宛如冰雪雕琢的艺术品,在极地永不坠落的苍白日光下,折射出七彩迷离却又冰冷刺骨的光芒。
宫墙之上,天然凝结着永不消散的冰凌花,寒气四溢,连空气似乎都被冻结,吸一口气都带着刀割般的寒意。
此刻,在广寒宫最核心、也是最寒冷的“玄冰殿”内,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殿内空旷无比,地面是光滑如镜的玄冰,四周是高达数十丈、同样由寒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冰柱,支撑着穹顶。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颗散发着幽蓝寒光的“冰魄星石”,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一片幽蓝,寒意刺骨。
大殿中央,两道绝美的身影正跪在冰冷刺骨的玄冰地面上。
一人身着月白色宫装,气质清冷孤高,宛如冰山雪莲,正是秦梦璃。另一人身穿淡紫色流云裙,眉宇间带着一丝妩媚与傲气,是云霓裳。
两人皆是广寒宫年轻一代的翘楚,但此刻,她们脸色苍白,并非完全因为寒冷,更是因为殿前玉座上那散发出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恐怖威压!
玉座之上,端坐着广寒宫当代宫主——慕容云海。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容颜绝世,气质更是冷冽如九幽寒渊,一双冰蓝色的眼眸不含丝毫感情,仿佛能冻结灵魂。
她身着冰蚕丝织就的华丽宫袍,袍子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寒月桂树图案。此刻,她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玉容上,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化不开的寒霜,甚至隐隐泛着一丝铁青!
“废物!” 慕容云海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堂堂广寒宫真传弟子,未来宫主的候选之人!竟为区区一个‘太阴真传’的虚名,同门相残,勾心斗角!闹得宫内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你们……太让本宫失望了!”
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着秦梦璃和云霓裳,让她们娇躯微颤,几乎要匍匐在地。秦梦璃紧咬着下唇,清冷的眸子里满是不甘和倔强。云霓裳则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畏惧。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慕容云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哪里还有半分广寒弟子的冰清玉洁,道心通明?
简直如同凡俗市井泼妇!为了一点私利,置宫规于不顾,置同门情谊于不顾!将广寒宫数万年的清誉置于何地?!” 她越说越气,周身寒气大盛,殿内的温度再次骤降,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冻结声,墙壁上的冰凌花疯狂生长蔓延。
“师尊息怒!” 秦梦璃和云霓裳感受到那几乎要将她们灵魂冻结的恐怖寒意,心神俱颤,连忙叩首,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慕容云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但那冰蓝色的眼眸依旧寒光慑人。她冷冷地吐出判决:
“秦梦璃,云霓裳,即日起,剥夺尔等一切资源供给,封禁修为,打入‘寒狱’最底层‘永寂冰窟’,面壁思过!没有本宫谕令,不得踏出一步!好好反省,你们究竟错在何处!”
“寒狱…永寂冰窟……” 秦梦璃和云霓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绝望。寒狱本就是广寒宫最恐怖的刑罚之地,而永寂冰窟更是其中绝地,面壁,修为被封,日日承受极寒蚀骨、孤寂噬心之苦,简直是生不如死!
“是……弟子……领命……” 两人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艰难地应道。
慕容云海看着她们失魂落魄、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冰霜力士押解下去的背影,胸中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化作一股深沉的疲惫和失望。
她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冰冷的玉座上。什么大道之子,什么圣剑城……她此刻根本无暇顾及。广寒宫内部因争权夺利而产生的裂痕,远比外界的任何风云都更让她感到心寒和棘手。宫主之位,传承之责……这冰冷的宫殿里,人心的算计,比这万载玄冰更冷。
刀门
人族疆域东方,与剑宗巨剑峰遥遥相对的另一片险峻群山中,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里没有仙家云雾的缥缈,只有冲霄而起的凌厉刀意!山势如刀劈斧凿,怪石嶙峋,每一块岩石上都仿佛残留着无数刀痕。空气中充斥着金铁交鸣的铿锵余韵和一种一往无前的霸道气息。这里,便是以攻伐凌厉、刚猛霸道著称的——刀门!
核心区域“砺锋谷”内,更是刀气纵横!宽阔的谷地被硬生生削平,地面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皆是刀罡劈斩所留。数百名赤裸着精壮上身的刀门弟子,正挥汗如雨地修炼。
他们或独自面对坚硬如铁的“试刀石”,疯狂劈砍,火星四溅;或捉对厮杀,刀光如匹练,罡风呼啸,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气势惨烈无比。
谷地边缘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崖上,矗立着一座由整块黑曜石雕成的巨大刀碑。
碑下,一位身材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老者,正盘膝而坐。他须发皆张,根根如钢针,面庞黝黑,布满风霜刻痕,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仿佛蕴藏着无尽雷霆。他正是刀门赫赫有名的“狂雷刀尊”李嗣业。他身前横放着一柄门板大小的恐怖巨刃,刀身暗红,仿佛饮过无数鲜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此时,一名同样身材高大、背负一柄厚背砍山刀、满脸兴奋之色的年轻弟子匆匆跑上高崖,对着李嗣业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李长老!天机阁那群神神叨叨的家伙,派人送信来了!”
“哦?” 李嗣业眼皮都没抬一下,粗壮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巨刃冰冷的刀脊。
“信上说,大道之子已然降世,就在剑宗山下的圣剑城里!还说剑宗那群伪君子,表面上装清高,实际上根本就没怎么管,估计是憋着什么坏水呢!”
年轻弟子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长老!天机阁这意思,不就是想撺掇我们去圣剑城搅和吗?哈哈,这正合我意啊!咱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给剑宗那群整天耍帅的家伙找找麻烦!反正那什么道子,咱们刀门也不稀罕,抢来作甚?不如趁机砍他几个剑宗弟子痛快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弟子话音刚落,一阵震耳欲聋、仿佛炸雷般的狂笑声猛地从李嗣业口中爆发出来!笑声如同实质的音波,震得高崖上的碎石簌簌滚落,连下方谷中练刀的弟子们都为之一顿,愕然抬头。
李嗣业笑得前仰后合,硕大的巴掌用力拍打着膝盖,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天机阁!好一个天机阁!真把天下人都当傻子耍了?”
他笑声一收,虎目圆睁,射出两道如同实质刀锋般的厉芒,“他们那点鬼蜮伎俩,连你这毛头小子都看得明白!摆明了是想拿我们刀门当枪使,去剑宗的地盘上点火!
等我们和剑宗那群疯子打得头破血流,他们好躲在后面看戏,顺便捡便宜!坐收渔翁之利?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他猛地站起身,如同铁塔拔地而起,带起一股狂暴的罡风。他一把抓起地上的暗红巨刃,随意地扛在宽阔的肩头,刀锋所向,空气都发出呜咽声。
“给剑宗找麻烦?” 李嗣业低头,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傻小子般看着那年轻弟子,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踉跄,咧嘴直抽冷气,“小子,你是不是练刀把脑子都练成肌肉疙瘩了?嗯?”
他声音如同闷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找剑宗麻烦?老子李嗣业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砍翻那群使剑的伪君子!但什么时候不能找?非得挑现在去凑那大道之子的热闹?那玩意儿就是个天大的因果漩涡!沾上一点,甩都甩不掉!”
他扛着巨刃,走到高崖边缘,俯瞰着下方刀气纵横的砺锋谷,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传遍山谷:
“听着!刀门弟子,都给老子记住了!大道之子?那是天机阁和那些想争天命的人该操心的破事!我们刀门,只信手中刀,只修胸中一口气!想打架?
简单!砺锋谷里,有的是对手!想砍人?等老子哪天高兴了,亲自带你们去剑宗山门前叫阵,砍他个天翻地覆,那才叫痛快!至于现在……” 他猛地回头,虎目如电,扫过那年轻弟子和所有竖起耳朵听的弟子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都给老子安分点!练好你们的刀!谁要是敢私自跑去圣剑城沾染那狗屁因果,老子第一个打断他的腿,把他扔进‘刀狱’里喂煞气!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长老!” 山谷中响起震天动地的应和声,刀光更加炽烈。那年轻弟子也彻底蔫了,挠了挠头,讪讪地退下。
李嗣业扛着巨刃,望着远方剑宗巨剑峰的方向,眼中战意熊熊,却又带着一丝清醒的狡黠。找剑宗麻烦?那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更不会被人当枪使!刀门的刀,只为自己而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