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冷的法律机器一旦启动,便带着无可阻挡的惯性向前推进。陈默的团队效率极高,当天下午,彭少兵就收到了法院的立案通知短信和电子版《案件受理通知书》。案号、承办法官、书记员信息一应俱全。离婚诉讼,正式进入司法程序。

与此同时,一种无声的切割也在彭少兵的生活中蔓延开来。

切割一:物理空间。

他入住了市中心最顶级的“君悦”酒店总统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奢华的装修,24小时管家服务。这里没有周红的任何气息,没有纪念日的狼藉,只有绝对的私密和掌控。行李箱里的几件必需品被取出,整齐地挂在衣帽间。他像一头受伤的雄狮,暂时舔舐伤口,同时也在新的巢穴里,重新积聚力量。

切割二:信息隔绝。

周红被彻底拉黑。手机、微信、所有可能的社交平台,甚至可能知道他们关系的共同朋友(他暂时不想听任何劝解),都被他下意识地疏远。他的世界,只剩下工作和必要的社交圈。锐锋资本的员工们敏锐地察觉到老板的低气压和比以往更甚的冷峻,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切割三:情感麻痹。

他将自己彻底投入工作。每天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离开。会议一场接一场,文件堆积如山,跨国电话打到深夜。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用高强度的工作塞满每一分钟,让大脑高速运转到没有空隙去回忆、去痛苦、去思考那个让他恶心的名字。只有在深夜回到空荡冰冷的酒店套房,在浴室氤氲的热气中,或是在宽大得令人心慌的床上,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心口被剜空般的钝痛才会悄然袭来,但也很快被他用意志力强行压下。

然而,周红并没有放弃。被彻底拉黑后,她开始了更直接、更卑微的挽回。

场景一:公司围堵。

彭少兵刚从一场重要谈判的会议室出来,正和几位高管低声交谈着走向电梯。刚出电梯间,一个熟悉而憔悴的身影就猛地扑了过来!

“少兵!”

周红显然等了很久,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起来摇摇欲坠。她不顾周围高管惊愕的目光,径直冲到彭少兵面前,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和绝望。

“少兵…我们谈谈…就五分钟…求你了…” 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伸手想去抓彭少兵的衣袖。

彭少兵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在周红的手即将碰到他袖口的瞬间,他身体极其自然地微微一侧,如同避开路边的垃圾,完美地避开了她的触碰。眼神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一团无形的空气。

“保安。”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旁边助理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两名身材魁梧的保安立刻上前,客气但强硬地拦住了还想追上去的周红:“女士,请留步!请不要干扰我们正常工作!”

“少兵!你听我说!!” 周红被保安拦住,只能徒劳地看着彭少兵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专用电梯的门后,绝望的哭喊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引来无数侧目。

场景二:酒店追踪。

彭少兵结束一个商务晚宴,司机将他送回君悦酒店。车刚在酒店门口停稳,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彭少兵迈步下车,整理了一下袖口。

“少兵!”

又是周红!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的住处,此刻正站在酒店旋转门旁的阴影里,裹紧了风衣,瑟瑟发抖,显然等了很久。看到彭少兵,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过来。

这一次,彭少兵连眼神都欠奉。他仿佛没看见这个人,径直走向酒店大门。旋转门缓缓转动。

“彭少兵!!” 周红情急之下喊出了全名,声音凄厉,“你就这么狠心吗?!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法院的传票我收到了!你一定要这样吗?!”

彭少兵的脚步在旋转门前顿住了半秒。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冰冷地扫了一眼身后那个形容枯槁、满脸泪痕的女人。那眼神,如同看一只在泥泞中挣扎的蝼蚁,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和…一丝怜悯?不,是比怜悯更冰冷的漠然。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然后,他不再停留,身影随着旋转门,消失在了灯火辉煌、安保森严的酒店大堂内。周红想追进去,立刻被门口警惕的保安拦住。

“女士,请出示房卡或说明来意。非住客不得入内。”

周红看着眼前金碧辉煌却冰冷拒绝的大门,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巨大的绝望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玻璃墙上,滑坐在地,无声地痛哭起来。

场景三:无声的“关怀”。

连续几天的围堵失败后,周红似乎改变了策略。

这天清晨,彭少兵刚走进锐锋资本大楼,前台Amy就捧着一个精致的保温袋迎了上来,表情有些为难:“彭总…这…这是给您的…周小姐一早就送来了,放在前台就走了…说是…您爱吃的蟹黄小笼包和现磨豆浆…”

保温袋上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是周红娟秀却有些颤抖的字迹:“少兵,记得吃早餐。——红”

彭少兵看着那个保温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只是对Amy冷冷地丢下一句:“扔掉。”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Amy看着老板决绝的背影,又看看手中还带着余温的早餐,无奈地叹了口气。

类似的“关怀”还有:匿名送到前台的、他喜欢牌子的咖啡豆;他常去的公益基金会收到了一笔以他名义的匿名捐款;甚至,他的司机老杨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这几天好像总有一辆白色MINI Cooper(周红的车)远远地跟着他的车,但在他进入公司或酒店后就消失了…

彭少兵对这一切,一律报以绝对的冷漠和无视。周红的眼泪、哀求、卑微的关怀、甚至跟踪…在他这里,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的心,如同被冰封的火山,表面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冷。所有的挽回,都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的沉默和无视,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周红绝望。她终于意识到,彭少兵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她从他的世界里彻底剥离出去。那些她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五年感情,在他眼里,已经彻底沦为需要被清除的垃圾。

而就在周红陷入绝望深渊的同时,彭少兵心中那冰冷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转换了方向——彻底烧向了那个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沈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