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北大学，人工智能研发中心。
灯火通明了一夜的实验室，此刻终于安静了些许。
空气中还残留着设备过热后特有的焦糊味与冷却剂的混合气息。
赵旭东眼窝深陷，布满血丝，胡子拉碴，身上的白大褂也皱巴巴的。
他身边的田磊和陈妍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被榨干了似的。
只有夏晚晴，依旧维持着一丝不苟的清冷。
但她眼底深藏的疲惫，却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同事。
主控台上，小艾静静地站立着。
她的外表已经恢复如初，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紧闭着，仿佛只是睡着了。
“怎么样了？”
一个略显沙哑，却依旧带着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童天华院士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他同样一夜未眠，但精神状态却比赵旭东等人好上一些，眼神依旧锐利。
夏晚晴转向他，微微颔首。
“老师，小艾的核心程序已经修复完毕。”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所有硬件自检通过。”
“机能已重新启动。”
“芯片运行正常。”
赵旭东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总算是……保住了。
童天华走到小艾面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拂过小艾冰凉的脸颊。
他的目光复杂。
有心痛，有惋惜，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探究。
“让她……先待机吧。”
童天华缓缓开口。
“是。”
夏晚晴应道，随即在控制面板上操作起来。
小艾身上的指示灯由蓝色转为柔和的橙色，彻底进入了休眠状态。
童天华转过身，看向赵旭东。
“旭东。”
“老师，您吩咐。”
赵旭东立刻站直了身体。
“你现在，立刻回学校。”
童天华的语气不容置疑。
“去找到那个叫李缘的学生。”
赵旭东一愣。
“老师，您的意思是……”
“我要亲自去见见他。”
童天华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要知道，那个少年，那本《金刚经》，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我明白了！”
赵旭东重重点头，疲惫的身体里仿佛又注入了一丝动力。
“我马上去！”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快步离开了实验室。
夏晚晴看着赵旭东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童天华。
“老师，您……真的相信那些佛经能影响人工智能？”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性的怀疑，却又不像昨天那般笃定。
童天华沉默了片刻。
他望向窗外，晨曦微露，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晚晴啊。”
“以前，我不信。”
“但现在……”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有些事情，亲眼所见，远比任何理论都来得震撼。
……
赵旭东几乎是跑着离开研发中心的。
他坐上自己的车，一脚油门，朝着青北大学的方向疾驰而去。
晨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
赵旭东的心情，也如同这雾气一般，沉甸甸，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焦躁。
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叫李缘的学生。
童院士的命令，不容有失。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迫切地想知道，那个看似普通的僧袍少年，究竟是如何凭借几句经文，就让世界顶尖的人工智能陷入崩溃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为了能最快速度找到李缘，赵旭东在车上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罗校长吗？我是计算机系的赵旭东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惺忪，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哦，是旭东啊，这么早找我，有什么急事？”
青北大学校长罗卫平，此刻应该刚起床不久。
赵旭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惊慌失措。
“罗校长，十万火急！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个学生。”
罗卫平那边似乎愣了一下。
“找学生？你们计算机学院的学生，还需要我这个校长亲自出马？”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赵旭东苦笑一声。
“罗校长，这次情况特殊。”
“我要找的，不是我们院的。”
“是……是哲学院的，今年刚入学的一个大一新生。”
“叫李缘。”
罗卫平那边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诧异。
“哲学院的新生？李缘？”
“旭东啊，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一个大学教授，计算机学院的顶梁柱。”
“大清早火急火燎地找一个哲学系的新生，还是个大一的。”
“这……这可真是新鲜事。”
罗卫平显然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更不明白赵旭东的意图。
赵旭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头更痛了。
这件事，三言两语根本解释不清楚。
但他必须让罗卫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罗校长，这么跟您说吧。”
“我们计算机学院的重点项目，人工智能小艾，您是知道的。”
罗卫平的声音严肃了些。
“当然知道，那是咋们青北的骄傲，也是国家级的重点项目，怎么了？出问题了？”
赵旭东艰难地开口。
“小艾……昨天在新生互动展示的时候，被这个叫李缘的学生……用几句佛经，给问瘫痪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过了足足十几秒，罗卫平难以置信的声音才颤抖着传来。
“你说什么？！”
“小艾……被一个新生……用佛经……问瘫痪了？！”
“赵旭东！你确定你现在是清醒的？不是在跟我开国际玩笑？！”
罗卫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一个世界顶尖的人工智能，被几句佛经问到瘫痪？
这听起来，比天方夜谭还要离谱！
“罗校长，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句句属实！”
赵旭东语气沉重。
“童院士现在就要亲自见这个李缘。”
“所以，务必请您尽快帮我找到他。”
罗卫平那边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赵旭东甚至能听到电话里传来罗校长粗重的呼吸声。
显然，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学校长，也被这个消息给震得不轻。
“好……好！”
罗卫平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李缘，哲学系大一新生，是吧？”
“我马上去查！”
“你先来我办公室，我们见面说！”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赵旭东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有校长出面，找到李缘应该不成问题。
他将车速又加快了几分。
……
校长办公室内。
罗卫平放下电话，整个人还有些懵。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佛经？
人工智能瘫痪？
一个大一新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活了大半辈子，当了这么多年校长，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
但今天这事，绝对是他职业生涯中，最离奇，最匪夷所思的一件。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慢慢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好奇。
如果赵旭东说的是真的……
那这个叫李缘的新生，可就太有意思了！
青北大学，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
“喂，给我接哲学院，吴启峰院长。”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喂，启峰啊，我是罗卫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罗校长，早上好啊，您找我有什么指示？”
哲学院院长吴启峰，是个五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学者。
罗卫平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启峰啊，你们院今年是不是招了个叫李缘的新生？”
吴启峰那边似乎在翻阅什么资料。
“李缘？嗯……我看看……啊，是的，罗校长，确有其人。怎么了？这个学生有什么问题吗？”
罗卫平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问题大了去了！”
“你知道吗？这个李缘，昨天用几句佛经，把计算机学院的宝贝疙瘩，那个叫小艾的人工智能，给问崩了！”
“……”
电话那头，吴启峰也沉默了。
罗卫平甚至能想象出，此刻吴启峰那张儒雅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吴启峰才用一种带着极度困惑与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罗……罗校长，您……您确定您说的是……佛经……问崩了……人工智能？”
“千真万确！”
罗卫平斩钉截铁。
“计算机学院的赵旭东院士亲口跟我说的，童天华院士现在就要见这个李缘！”
吴启峰倒吸一口凉气。
童天华院士。
这位在青北，乃至全国科技界的份量，他再清楚不过了。
能让这两位如此郑重其事，甚至惊动到校长的，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而且……”
罗卫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更让他心惊肉跳的话。
“赵教授还说，小艾在崩溃之前，似乎……似乎还产生了一点……自我意识的雏形！”
“什么？！”
吴启峰的声音也变了调。
自我意识！
这四个字，对于一个哲学院的院长来说，其冲击力，远比人工智能崩溃本身要大得多！
人工智能产生自我意识，这在哲学伦理上，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
吴启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哲学命题与伦理困境。
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罗校长……”
吴启峰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个李缘……他……他现在在哪儿？”
罗卫平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找你。”
“你赶紧的，让你们院的人，把这个李缘给我找出来！”
“人找到了，直接带到我办公室来！”
“记住，客气点！”
罗卫平特意叮嘱了一句。
能把人工智能问崩，还能问出“自我意识”苗头的学生，这可不是一般人。
“我明白，罗校长，我马上去办！”
吴启峰此刻的心情，比罗卫平还要复杂。
震惊，好奇，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对于他们哲学院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个活生生的，能够引发人工智能产生哲学层面巨变的案例，就出现在他们学院的新生里！
这简直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