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冯子轩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一夜未眠。
他几乎翻遍了国内外所有知名的宗教数据库，以及各种偏门的论坛。
《金刚经》。
这个名字，他搜了不下百遍。
结果呢？
倒是有不少名类似的典籍。
但没有一本，与李缘口中那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完全吻合。
有些经文意思相近。
但绝没有如此精炼，如此富有哲理，又如此……直击人心。
“难道……”
冯子轩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是他自己编的？”
这个念头一出，便如野草般疯长。
一个僧人，为了解释AI的崩溃，现场编造了一部“失传”的佛经？
这听起来，比活佛转世还要离谱。
可如果不是编的，为什么他搜不到？
青北大学的图书馆资源，在国内是顶尖的。
他动用了一些特殊的学术搜索引擎权限，依旧一无所获。
“呼……”
冯子轩长长吐出一口气。
带着浓浓的疲惫。
宿舍里，其他人也陆续醒了。
孙志鸿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早啊，子轩，缘哥。”
他看到冯子轩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靠，子轩，你这是……修仙了？”
冯子轩没理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已经盘膝坐在床上的李缘。
李缘似乎刚刚结束早课，气息平和，眼神清澈。
与他这个熬夜冠军形成鲜明对比。
周伟涛也醒了，默默地穿衣服，眼神却不时瞟向冯子轩和李缘。
宿舍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冯子轩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缘。”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昨天说的《金刚经》，我查不到。”
“施主有心了。”李缘睁开眼，目光平静。
“我没查到任何一本《金刚经》里，有你说的‘如梦幻泡影’那几句。”
冯子轩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孙志鸿一听，也来了精神。
“对啊缘哥，那几句话太酷了，我也想拜读一下原文。”
周伟涛推了推眼镜，轻声道。
“会不会……是缘哥你自己感悟的？”
他这话，其实就是在暗示，这经文是李缘自创的。
李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金刚经》乃世尊所说，博大精深，小子何德何能，敢言自创。”
“那为什么……”
冯子轩追问。
“此经，或许早已失传于世。”
李缘的语气带着一丝怅然。
“小子也是机缘巧合，有幸拜读过残篇。”
失传？
机缘巧合？
这种说法，更玄了。
冯子轩眉头皱得更紧。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无法证伪。
也无法证实。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单调的佛号唱诵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李缘的床铺。
只见李缘从僧袍的内袋里，摸出了一部……看起来相当老旧的按键手机。
孙志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我擦？”
“缘哥，你……你会用手机？”
这比李缘说出佛偈还要让他震惊。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和尚这种职业。
不都应该是晨钟暮鼓，青灯古佛，远离尘世喧嚣的吗？
用手机？
还用这种“古董机”？
李缘按下接听键，语气平和。
“师父。”
“嗯，一切安好。”
“学校很大，同学也友善。”
“弘法之事，弟子明白，不急于一时，随缘即可。”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几句简单的对话后，李缘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重新收好，看向目瞪口呆的孙志鸿。
“孙同学，何故如此惊讶？”
孙志鸿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缘哥，你们当和尚的……也用手机啊？”
李缘淡然一笑。
“出家人，并非要与世隔绝。”
“尤其是禅宗，讲究‘大隐隐于市’，‘入世修行’。”
“手机不过是通讯工具，与木鱼念珠，并无本质不同，皆是外物。”
孙志鸿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周伟涛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缘哥，我听说……有些宗派的和尚，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他这话一出，孙志鸿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对对对！我也在电影里看过！花和尚什么的！”
李缘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平静。
“佛门广大，法门万千，戒律各有不同。”
“禅宗于此，并无严格禁止。”
“不过……”
李缘话锋一转。
“出家修行，更重‘缘分’与‘悟性’。”
“并非人人皆可，也非人人皆适合。”
周伟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那啥，缘哥，你看我这样，有缘分吗？”
“要是以后毕业找不到工作，我就跟你去当和尚得了。”
“起码管吃管住，还不用操心KPI。”
孙志鸿也凑热闹。
“对啊缘哥，收不收徒弟？我学东西可快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什么的，我能学不？”
冯子轩在一旁听着，有些无奈。
这话题，怎么越跑越偏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金刚经》的事。
现在倒好，变成佛学知识普及大会了。
还开始讨论入职当和尚的可能性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李缘，关于那部《金刚经》……”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冯子轩的话。
孙志鸿离门最近，顺手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学长，应该是楼长。
楼长手里抱着一摞深绿色的衣物。
“302宿舍是吧？你们的军训服到了，一人一套，下午一点集合，别迟到。”
楼长将衣服往孙志鸿怀里一塞，便风风火火地走向下一个宿舍。
孙志鸿抱着几套带着折痕的军训服，还有些发懵。
周伟涛先反应过来。
“军训服？”
“对哦！今天下午就要开始军训了！”
孙志鸿一拍大腿，哀嚎一声。
“我的天！我把这茬给忘了！”
“还以为能多逍遥几天呢！”
冯子轩也愣住了。
军训。
这个大学新生的“必修课”。
他满脑子都是《金刚经》和AI，差点把这件重要的事情抛之脑后。
一时间，宿舍里的气氛从玄妙的佛学探讨，瞬间切换到了现实的大学生活。
李缘拿起一套军训服，默默打量着。
迷彩的颜色，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与他身上的僧袍，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了一眼窗外。
阳光已经彻底驱散了晨雾。
青北大学的校园，在晨光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新的生活，似乎要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正式拉开序幕了。
冯子轩看着手中的军训服，心中的诸多疑问暂时被压了下去。
《金刚经》的谜团。
李缘的神秘。
小艾的崩溃。
这些，都得往后放放了。
眼下，是军训。
他看了一眼李缘。
这位僧人舍友，穿上军训服会是什么样子？
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
孙志鸿已经开始兴奋地比划起军训服。
“嘿，这料子还不错啊！”
“不知道教官严不严。”
周伟涛则在默默计算着下午集合的时间，以及需要准备的物品。
李缘将僧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入柜中。
然后，他拿起了那套深绿色的迷彩服。
动作不疾不徐。
仿佛穿上这身衣服，也是一种修行。
冯子轩忽然觉得，李缘之前说的“入世修行”，或许并非虚言。
这个和尚，似乎真的打算将青北大学，当成他的“道场”了。
只是，这个道场的第一课，竟然是军训。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