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桂根在飞船柔和的内部照明下流淌着幽邃的绿芒,如同凝固的液态翡翠,散发着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阴冷气息。小马将它郑重地递给祖爷爷马世菌,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根须时,仿佛能听到来自月球背面荒寂之地的无声叹息。
“好!鬼桂根到手!”浩南猛地一拍大腿,洪亮的嗓音在舱室内回荡,带着久违的激昂,“复活夜开那老光棍,咱们又近了一大步!接下来,海妖之瞳,烛龙之骨!”他的眼中燃烧着近乎执拗的光,仿佛夜开那张挂着“禁欲一哥”招牌式羞涩笑容的脸就在眼前。
马世菌小心翼翼地托着鬼桂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能量,脸上却没有浩南那般轻松。“烛龙之骨……”他低声重复着,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扫过舱内每一张熟悉又凝重的脸,“它沉睡在魔都,那地方……早已不是人间了。”
“魔都”二字一出,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有无形的寒流席卷而过。几十年前的惨烈画面,如同褪色的噩梦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
那曾是华夏最璀璨的东方明珠,霓虹彻夜不熄,人潮如织。然而魔界裂隙的爆发,如同撕开了地狱的幕布。无穷无尽的扭曲魔物裹挟着硫磺与腐败的气息,自虚空中喷涌而出。作为沿海最大的堡垒,魔都首当其冲,成为血肉磨盘的中心。为了保存华夏核心力量,那道锥心泣血的“弃守令”最终下达。千万市民在军队的掩护下悲怆撤离,回望故土沦为炼狱。魔物盘踞,将昔日的繁华彻底污染、扭曲。无数探险队前赴后继闯入那片死亡禁区,试图寻找遗落的希望或财富,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唯一流传出的,是一段模糊摇晃、信号断断续续的视频:一个极其魁梧、肌肉虬结如岩石般的背影矗立在断壁残垣之上,低沉得如同地底闷雷的男中音穿透滋滋的电流杂音,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宣告:
“吾乃通疯!魔都禁地,擅入者……死!”
随后,一道猩红的光芒撕裂屏幕,画面归于永恒的黑暗。自那之后,一股超越理解的力量彻底封死了魔都,将其化为蓝星上一块流脓的、拒绝愈合的恐怖伤疤。而那开启封印的“钥匙”,更是成了无人知晓的禁忌之谜。
“有线索总比两眼一抹黑强!”小夫用力搓了把脸,试图驱散那萦绕不散的阴霾,他习惯性地从怀里摸出烟盒,又想起这是在密闭飞船里,只得烦躁地塞了回去,“钥匙……钥匙是关键!只要找到它,龙潭虎穴也得闯!”
一旁的浩南却罕见地沉默着。他侧身望着舷窗外深邃无垠的太空,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座椅扶手,发出单调的“哒、哒”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亿万星辰,落在一个遥远而未知的点上。当小夫提到“钥匙”时,他敲击的节奏几不可察地乱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终究还是被王欢敏锐地捕捉到了。
“各位,”马世菌的声音打破了略显压抑的沉默,嘴角勾起一丝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弧度,“愁眉苦脸可不像咱们的作风。海妖之瞳暂时没头绪,但这魔都钥匙么……老夫倒是有条路子。”他拍了拍身下的飞船座椅,“坐稳了!带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尽管对马世菌这种时刻不忘“装B”的姿态腹诽不已,但众人深知他看似不着调的外表下,藏着深不可测的人脉与能量。飞船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调转方向,如同离弦之箭,刺破大气层,朝着蓝星那颗跳动的心脏——首都龙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龙宫,华夏权力与威严的象征,巨大的银色穹顶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神圣的光芒。戒备森严的入口处,荷枪实弹的警卫如同雕塑般矗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生命体。马世菌这艘风格粗犷、涂装花哨的探险飞船,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闯入天鹅群的野鸭。
“祖爷爷,我们来这儿……真的行得通?”小马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透过舷窗看着下方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和闪烁着能量光芒的防御炮塔,“这地方看着不像欢迎咱们这种‘江湖人士’啊。”
“把心放回肚子里。”马世菌老神在在地整理了一下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领子,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等着看戏。”
果然,飞船刚在指定区域悬停,刺耳的警报声便尖啸起来,数道高能激光瞄准束瞬间锁定船体。下方扩音器传来严厉的警告:“不明飞行器,立即表明身份!重复,立即表明身份!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两辆造型流畅、引擎喷吐着幽蓝尾焰的军用摩托艇如同疾风般驶来,精准地停在飞船下方。艇上跳下两名身着黑色特勤制服、气息精悍如刀的军官,眼神凌厉地向上扫视。
马世菌不慌不忙地打开舱门通讯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警报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烦请通报一声,故人马世菌,求见郭笑宁总统。”
“马世菌?”下方军官明显一愣,这个名字显然带着某种分量。其中一人迅速抬起手腕,对着微型通讯器低声急促地汇报。几秒钟后,他脸上的凌厉瞬间转化为一种混杂着惊愕与恭敬的神情,抬手示意解除锁定。另一名军官则上前一步,对着飞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马先生,请随我来,总统正在等您。”语气恭敬得近乎谦卑。
小马看得目瞪口呆,浩南则抱着胳膊,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啧,老马这脸皮,果然比魔都的城墙拐角还厚。”
龙宫顶层,一间视野极佳、陈设却异常简洁的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首都的壮丽画卷。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凝望着远方。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正是华夏现任总统,郭笑宁。他面容刚毅,线条如刀削斧凿,眼神深邃沉静,久居上位的威严在不经意间流露。然而当他看到马世菌时,那层冰冷的威严如同春阳融雪般化开,嘴角勾起一丝真诚的笑意。
“稀客啊,老马。”郭笑宁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熟稔的调侃,“‘深渊警督’大人不在银河系边缘巡逻抓‘耗子’,怎么有空跑我这小庙来喝茶?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捅了什么篓子要我擦屁股?”
马世菌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自家后院:“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变得异常严肃,“这次来,确实有件大事。为了一个老兄弟。”
“哦?”郭笑宁眉峰微挑,亲自给马世菌倒了杯茶,清澈的茶水注入白瓷杯中,氤氲起淡淡的雾气,“能让‘B一求’这么上心的老兄弟……是夜开那小子的事?”
“嗯。”马世菌没有废话,直视着郭笑宁的眼睛,“鬼桂根已经到手。还差两样:海妖之瞳,烛龙之骨。烛龙之骨就在魔都。”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们,需要魔都封印的钥匙。”
“钥匙?”郭笑宁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稳稳放下。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马世菌身后的王欢、浩南、小夫和小马。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变得无比沉重压抑。“老马,”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千钧重锤,“复活亡者,逆转生死,这是触碰天道禁忌!是向死神的权柄发起挑战!你想过其中的代价吗?那可能不仅仅是个人的魂飞魄散,甚至可能引来我们都无法承受的反噬!”
“代价?”马世菌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郭笑宁宽大的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经历过无数宇宙风暴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直直刺入郭笑宁的眼底,“我只知道,他是我马世菌过命的兄弟!是被‘阳德’那点破事耽误了一辈子的可怜虫!是到死都没能牵上心上人手的怂包!这个代价,我付得起!也必须付!就算天道要劈,让它先劈死我!”
郭笑宁沉默着,与马世菌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无声的角力在两人之间展开。办公室内落针可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嗡鸣。许久,郭笑宁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合金桌面上!
“砰!”
一声巨响,他手边的茶杯应声而碎,温热的茶水混合着瓷片飞溅开来,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狼藉的印记。小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冲突不可避免。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郭笑宁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和妥协的叹息,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他颓然坐回宽大的座椅里,揉了揉紧锁的眉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去找邓根吧。”
“邓根?”浩南和小夫同时出声,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而警惕。
“一个……活了很久的老怪物。”郭笑宁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忌惮,“没人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来,活了多久。他像条毒蛇,盘踞在阴影里,守着一些不该他守的东西。魔都钥匙……他或许知道些什么。至于海妖之瞳,我会动用资源,帮你们留意。”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件极其麻烦又不得不处理的旧物,“坐标稍后发给你。现在,带着你的人,从我眼前消失。”
“谢了,老郭。”马世菌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份玩世不恭彻底收起,只剩下纯粹的感激。他转身欲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回头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对了,还有个小事……”
郭笑宁没好气地瞪着他:“有屁快放!”
“江湖救急,借点钱花花?最近手头紧,飞船加油都成问题了。”马世菌搓着手指,笑得人畜无害。
“滚!!!”郭笑宁的怒吼声差点震碎了办公室的防弹玻璃。
走出龙宫,重新登上飞船,众人看向马世菌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敬佩、感慨、无奈,甚至还有一丝同情。这位在宇宙深渊中令星盗闻风丧胆的警督,为了兄弟,也不得不向人情世故低头。
“嘿嘿,看来老头子我这面子,在蓝星地面上还值几个钱。”马世菌自嘲地笑了笑,熟练地操作着飞船控制台。小马则兴奋地看着个人终端上银行账户余额后面暴涨的一串零,眼睛都在放光。
“人情债,最难还。”王欢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浩南则拍了拍马世菌的肩膀,难得地没有调侃,只说了一句:“辛苦了,老马。”
飞船引擎再次轰鸣,目标锁定郭笑宁发来的坐标——一片位于西部荒漠深处、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的绝对禁区。
“目标,邓根老巢!走着!”马世菌一声令下,飞船如离弦之箭,撕裂云层,朝着未知的凶险之地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那片被遗忘的荒漠深处,一座外形极其怪异、如同男性生殖器官般直刺苍穹的孤峰内部。
幽暗的、布满不明粘稠苔藓的甬道深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对着一个闪烁着幽光的通讯器。他披着宽大的、沾满污渍的黑色斗篷,兜帽下只露出一个尖削苍白的下巴和两片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邓先生,”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最近,会有一伙不速之客来找你麻烦。他们的目标……是魔都的钥匙。”
佝偻的身影——邓根,缓缓抬起头。兜帽阴影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恶鬼的眼眸。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像是破风箱在抽动:“汝……何人?吾……为何信汝?”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非人的空洞感。
“我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个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平静地回答,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哦?”邓根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扭曲的兴奋,他伸出枯瘦如鸟爪、指甲乌黑尖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通讯器光滑的表面,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有意思……活了……一千多年……终于……有点……乐子了……嗬嗬嗬……”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巢穴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飞船屏幕上,关于邓根的信息少得可怜,透着一股诡异的空白:
邓根:
性别:男
生年:不详
样貌:不详(高度危险,接触者极少生还)
能力:不详(推测涉及空间、生物异化、能量汲取)
已知记录:无犯罪记录(或未被发现),无社会活动痕迹。
唯一确认爱好:鹿关(极度痴迷,疑似其力量来源或弱点)。
警告:目标极度危险,评估等级:深渊级(建议最高级别规避)。
“这邓根……怎么跟夜开那老小子一个德性?”马世菌看着屏幕上那刺眼的“鹿关”二字,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奶奶的,敌人底细摸不清,这钥匙怎么抢?硬闯怕是连门都摸不着!”
“让我试试。”小夫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他盘膝坐在地板上,双手已经开始缓缓结出繁复玄奥的印记,指尖萦绕起淡淡的金色光晕。“我的‘缚神印’若能封住他片刻,便可强行搜魂,获取钥匙线索。若不成……”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就只能硬碰硬,见招拆招了!”
“就这么办!”浩南猛地站起,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关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爆响,眼中战意升腾,“小夫你专心施法,我和老王、老马替你顶住!小马,飞船的护盾和火力支援交给你了!”
“明白!”小马用力点头,双手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起来,飞船的防御力场发生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主炮口也亮起了蓄能的幽光。
飞船按照坐标指引,最终悬停在一片死寂的荒漠上空。下方,一座光秃秃、形貌猥亵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孤峰突兀地矗立着,像一根饱含恶意的中指,嘲弄着苍穹。飞船绕着这“吊山”盘旋数周,未发现任何入口。直到飞临峰顶,才看到一道仅容飞船勉强挤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
“这老怪物,品味真是……独树一帜。”浩南咧了咧嘴,语气却无比凝重。
“进!”马世菌没有丝毫犹豫,推动操纵杆,飞船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滑入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缝之中。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飞船自带的强光探照灯功率开至最大,惨白的光柱刺入黑暗,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照亮前方不足十米的区域。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带着粘稠的质感,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视线隐藏在光柱之外,贪婪地窥视着这闯入的不速之客。
死寂,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飞船引擎低沉的轰鸣在狭窄的裂缝通道内形成空洞的回响。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的神经绷紧到极限时,前方豁然开朗。
一条由某种巨大生物肋骨铺就的惨白道路出现在下方,蜿蜒伸向黑暗深处。道路两旁,无数根数米高的惨绿色火炬无声燃烧,跳跃的磷火映照着森白肋骨上干涸发黑的血迹和刀劈斧凿的痕迹。道路的尽头,一道扭曲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空间波动的巨大暗紫色传送门静静悬浮,门内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破碎沉沦,又似有无数怨魂在无声哀嚎。
这景象,比最黑暗的噩梦还要阴森恐怖,仿佛地狱的入口。
“好强的空间波动……”王欢瞳孔微缩,死死盯着那道传送门,周身无形的空间之力本能地开始流转、戒备,“能构筑并维持如此稳定的异空间通道,绝非等闲!大家小心!”一股寒意顺着众人的脊椎悄然爬升。
“进来吧……吾的贵宾……”那道干涩嘶哑、如同骨骼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仿佛直接钻进了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带着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吾……已等候……多时……莫要……浪费……吾之……兴致……”
话音未落,传送门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吸力!飞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猛地拽了进去!天旋地转,视野被狂暴的紫黑色能量乱流彻底淹没!
当眩晕感消退,众人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宫殿内部。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浓稠的黑暗中。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宫殿四周,矗立着无数巨大的、透明的圆柱形容器。容器内灌满了浑浊粘稠的乳白色液体,每一个液体中,都浸泡着一个形态各异、扭曲痛苦的生物!有人类,有类人生物,有奇形怪状的外星异种,甚至还有一些形态模糊、散发着魔物气息的阴影!它们有的肢体残缺,有的身体发生着缓慢而恐怖的异变,有的则早已失去了生命迹象,如同被制作成标本。浓烈的防腐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作呕的死亡气息。
“怎么样……吾……千年……珍藏……”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得意,从宫殿深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米开外,一座由惨白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上,缓缓站起一个身影。他身形佝偻瘦小,裹在一件油腻发亮的黑色斗篷里,与这宏伟(而邪恶)的宫殿形成极其怪诞的对比。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着,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正是邓根!
“前辈,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借……”马世菌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试图交涉。
“知道……你们……要什么……”邓根猛地抬起头,兜帽滑落少许,露出一张如同风干橘皮般布满褶皱、毫无生气的脸,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亮得骇人,充满了疯狂的亢奋,“想要……就看……尔等……本事了!哈哈哈哈!”他狂笑着,枯瘦的双手闪电般探入斗篷下!
“小心!”王欢厉喝一声,空间屏障瞬间在众人身前张开!
然而,邓根的攻击来得太快、太诡异!他手中并未出现常规武器,而是两截乌黑油亮、形如男性生殖器的粗短圆柱!那圆柱前端骤然亮起刺目的惨白光芒,两道粘稠、腥臭、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乳白色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激射而出!
这液体绝非寻常!它接触到王欢仓促布下的空间屏障,竟发出“滋滋”的恐怖腐蚀声!那足以抵挡小型星舰主炮轰击的坚韧屏障,如同遇到热刀的黄油,瞬间被蚀穿出两个大洞!腥臭的液体余势不减,狠狠轰击在飞船刚刚张开的力场护盾上!
“轰隆!”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刺鼻的白烟和能量乱流在殿内炸开!飞船的护盾剧烈闪烁,警报声响成一片!小马在控制台前被震得东倒西歪,屏幕上代表护盾完整度的数字如同雪崩般暴跌!
“散开!快散开!按计划行事!”浩南咆哮着,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第一个从飞船打开的侧门冲了出去!落地瞬间,他全身肌肉贲张,低吼一声,那身花衬衫瞬间被暴涨的肌肉撑裂!华丽繁复的过肩龙纹身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整个人的气势如同火山喷发般节节攀升,隐隐化作一条咆哮的金色龙影,直扑邓根!
马世菌紧随其后,深渊警督的黑色战甲瞬间覆盖全身,棱角分明,流淌着暗沉的金属光泽。他手中激光长剑嗡鸣出鞘,炽白的光刃撕裂空气,背后的推进器喷射出幽蓝尾焰,速度快如鬼魅!他选择的攻击角度极其刁钻,配合着浩南正面狂暴的冲击,试图封死邓根的退路。
王欢则留在原地,双手急速划动,一道道无形的空间利刃如同最致命的蜂群,发出高频嗡鸣,从各个诡异的角度斩向邓根,干扰其行动,为小夫争取时间。
“小夫!快!”王欢的声音穿透爆炸的轰鸣。
飞船内,小夫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的双手结印速度快得带出了残影,周身散发出玄奥的金色符文,如同锁链般在虚空中若隐若现,一股强大的封禁之力正在艰难地凝聚。小马则死死盯着护盾读数,双手在控制台上飞舞,将飞船仅存的能量全部注入防御和机动规避,同时操控着副炮,用精准的镭射光束不断骚扰邓根,试图分散其注意力。
“蝼蚁……挣扎……”邓根面对三人狂风暴雨般的围攻,发出轻蔑的嘶笑。他身形诡异地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那两门“吊炮”如同他肢体的延伸,灵活得不可思议,喷射出的白色粘液不仅具有恐怖的腐蚀性,更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向众人的脑海!
浩南的金龙拳影轰在邓根原先站立的位置,将骸骨王座炸得粉碎!马世菌的激光剑险之又险地擦过邓根的斗篷边缘,留下一道焦痕。王欢的空间之刃大部分被邓根以不可思议的柔韧身法扭曲躲过,少数命中,竟只在那看似脆弱的斗篷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妈的,这老怪物滑不留手!”浩南怒吼着,硬吃了一记擦身而过的腐蚀液,肩甲瞬间被蚀穿,皮肉发出“滋滋”声,剧痛让他面目狰狞。
“老王,再这样下去,熏也被熏死了!”马世菌也被一股精神冲击扫中,闷哼一声,动作迟滞了半分。
王欢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拖延。他心念微动,那颗被称为“伊甸之心”的翠绿色黑洞核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右手掌心。再次看到这颗蕴含着一个宇宙终结与新生、承载着一段刻骨铭心羁绊的核心,王欢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但瞬间便被决绝取代。
“到我身后来!”王欢低喝,左手向前虚按!掌心前方的空间瞬间向内塌陷、旋转,一个微型却散发着恐怖吞噬之力的黑洞骤然生成!
邓根射来的所有腐蚀性液体和精神冲击波,如同百川归海,尽数被那旋转的黑暗旋涡吞噬!无论邓根如何疯狂倾泻火力,那黑洞都如同无底深渊,来者不拒,只是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嗬嗬……空间之力……果然……没让吾……失望……”邓根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兴奋,他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力量,两门吊炮的喷射功率骤然提升,粗大 的白色光柱源源不断地轰入黑洞!
“这么喜欢射?”王欢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那就……加倍奉还!”他双手猛地一合,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变幻印诀!
那旋转的微型黑洞骤然一滞!紧接着,它以完全相反的方向疯狂逆转!漆黑的旋涡瞬间变得炽亮无比,转化为一个刺眼欲盲的银白色能量旋涡!刚刚被吞噬的所有腐蚀性能量和精神冲击,被压缩、提纯、裹挟着王欢附加的狂暴空间撕裂之力,如同开闸的灭世洪流,以比来时更猛烈十倍的威势,向着邓根反冲而去!
“轰——!!!”
毁天灭地的能量洪流瞬间将邓根立足之处彻底淹没!惨白色的骸骨、巨大的培养罐、坚硬的地面……一切接触到的物质都在无声无息中分解、湮灭!刺目的银光充斥着整个视野,狂暴的能量乱流将浩南和马世菌都掀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光芒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黯淡。浓烟滚滚,刺鼻的焦糊味弥漫。众人紧张地望向爆炸中心。
只见那片区域已化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红熔岩的深坑。深坑中央,一个身影扶着腰,半跪在地,身上那件看似破烂的黑色斗篷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缕缕黑烟从中冒出。邓根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那两门吊炮软塌塌地垂在身侧,显然遭到了重创。
“他萎了!一起上!结果了他!”浩南强忍着伤痛,眼中凶光毕露,不顾一切地再次催动龙魂之力,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色流星,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撞向深坑中的邓根!马世菌也咬着牙,激光剑高举,推进器功率全开,化作一道炽白的闪电紧随其后!
只有王欢留在原地,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他额间一道竖纹裂开,那是他强行催动的“天眼”!在天眼的视界中,深坑里那个佝偻的身影非但没有衰弱,其体内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恐怖气息,正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疯狂攀升!
“不好!快回来!”王欢的厉吼撕心裂肺,双手闪电般划出,试图在浩南和马世菌身前打开空间通道!
迟了!
深坑中,半跪着的邓根缓缓抬起头。猩红的眼眸已彻底化为两轮燃烧的血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饥渴与狂喜的咆哮:“嗬……嗬嗬……哈哈哈哈!积阳阳德……吾之……巅峰!!”
他身上那件布满裂痕的黑色斗篷瞬间炸裂成漫天碎片!露出的并非枯槁的身躯,而是一具如同由黑曜石雕琢而成、肌肉虬结贲张到非人地步的恐怖躯体!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一股令人窒息、仿佛来自洪荒的凶戾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整个宫殿!
那根原本垂软的乌黑长棍被他握在手中,棍身剧烈颤抖,发出兴奋到极致的嗡鸣!棍体上无数扭曲的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撕裂空间的恐怖气息!
面对浩南化作的金色流星和马世菌的炽白剑光,变身完成的邓根只是随意地、带着一丝轻蔑地挥动了手中的长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钝响!
“噗——!”
“咔嚓!”
两道身影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浩南身上的金光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炸开,口中鲜血狂喷,胸膛明显塌陷下去一大块!马世菌的激光剑应声而断,身上的深渊战甲寸寸龟裂,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狠狠砸进远处的墙壁,深深嵌入合金之中,生死不知!
浓烟被邓根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势瞬间驱散。他如同魔神降世,一步步踏出深坑,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在呻吟颤抖。他猩红的血眸锁定了唯一还站着的王欢,以及飞船内脸色惨白的小马和小夫。
“小夫!还要多久?!”王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发动天眼和刚才的反击,已让他内腑受创。
“马上!最后三息!帮我定住他!”小夫的声音嘶哑,七窍都渗出了血丝,显然已到了极限。他身前的金色符文锁链已凝如实质,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王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左手指尖亮起幽蓝色的空间符文,右手指尖则跳跃起银白色的时间光屑!双手在胸前猛地一合!
“时锢·空枷!”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波动瞬间扩散!以邓根为中心,半径十米内的空间和时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液氦之中,骤然凝固!邓根保持着挥棍向前的姿势,脸上那狂傲嗜血的表情,甚至周围飘散的尘埃,都被彻底定格!仿佛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封!神!印!敕!”小夫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双手结成的最终法印如同燃烧的太阳般推出!
“嗡——!”
无数条由纯粹金色符文构成的巨大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金色巨龙,从虚空中咆哮而出!它们无视凝固的时空,瞬间缠绕上被定格的邓根!锁链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瞬间将他捆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茧蛹!茧蛹表面无数玄奥的封印符文疯狂闪烁流转,强大的封禁之力如同水银泻地,试图渗透、镇压、封印茧内那恐怖的存在!
王欢闷哼一声,强行维持时空禁锢的负担让他眼前发黑,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身体摇摇欲坠。他死死盯着那个金色巨茧,期盼着封印成功的光芒亮起。
然而——
“嗬……嗬嗬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竟然穿透了层层封印的隔绝,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那巨大的金色茧蛹表面,突然鼓起一个又一个狰狞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冲撞、撕扯!一条,两条,三条……金色的符文锁链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断裂!
“噗!”小夫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双手抱头,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嚎!他周身的金光瞬间黯淡,维持法印的双手剧烈颤抖,指缝间鲜血淋漓!
“怎么可能……”王欢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小夫的封印之术,放眼整个银河系都罕有匹敌!
“轰隆!!!”
金色巨茧轰然炸裂!狂暴的能量将小夫狠狠掀飞,撞在飞船外壳上,彻底昏死过去。封印的碎片如同金色的雨点四散飞溅。
邓根的身影重新显现。他身上的黑曜石肌肤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流淌着暗金色的血液,气息有些紊乱,但那双燃烧的血眸却更加疯狂、更加兴奋!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猩红的舌头舔过乌黑的嘴唇,发出干涩刺耳的笑声:“嗬嗬……千年……看片……之‘道’……小娃娃……可还……尽兴?”他瞥了一眼昏死的小夫,目光最终落在气息萎靡、摇摇欲坠的王欢身上,如同看着砧板上最后一块鲜美的肉。
此刻,还能站着的,只剩下王欢一人。小马在飞船里急得双目赤红,却无能为力。王欢体内的空间之力在刚才的连番爆发中几乎耗尽,强行催动时空禁锢更是伤及本源。邓根怪笑着,拖着那根乌黑长棍,一步步向王欢逼近。长棍划过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火星四溅。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王欢彻底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飞船内,小马目眦欲裂,体内那股属于“岩王帝君”的至阴龙力,在极致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念刺激下,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他根本不懂如何控制,只是凭借本能,朝着步步紧逼的邓根,发出了生平最绝望、最愤怒的咆哮:
“住手——!!!”
“吼——!!!”
那不再是人类的声音!一道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漆黑龙影的恐怖声波,如同实质的毁灭风暴,从小马口中喷薄而出!声波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剧烈震颤、扭曲、崩裂!坚固无比的宫殿穹顶被硬生生掀开巨大的豁口!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无数浸泡着标本的培养罐瞬间炸成齑粉!
首当其冲的邓根,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正面轰中!
“噗——!”
他狂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金色血液,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数百米外的宫殿墙壁上!那坚硬无比的墙壁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人形凹坑,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他身上的黑曜石肌肤布满了裂痕,气息瞬间跌落谷底,变得无比萎靡!
然而,邓根那双燃烧的血眸,在遭受重创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贪婪到极致的绿光!他挣扎着从墙壁凹坑中爬出,死死盯着飞船内因脱力而瘫软的小马,发出如同夜枭般的狂笑:“嗬嗬嗬……咳咳……岩王……帝君……之力!大补……大补啊!得之……吾可……再导……千年!哈哈哈哈!”
那笑声中蕴含的疯狂与贪婪,让王欢的心彻底沉入冰窟。他看了一眼飞船内昏迷的小夫,嵌在墙里生死不知的浩南和马世菌,还有脱力的小马。最后的目光,落在自己染血的右手食指上。
“看来……只能用那招了……”王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抽离了所有情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斩断尘缘的决绝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开始疯狂地向他那缓缓抬起的右手食指汇聚、压缩!指尖一点银芒亮起,初始如豆,却在刹那间膨胀、璀璨,如同超新星爆发的前夕!一股令整个异空间都为之颤抖的寂灭剑意,冲天而起!
邓根感受到了那股足以威胁他存在的恐怖力量!他那张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之色!
“迟则……生变!”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再也不敢有任何保留!只见他下身猛地膨胀、异变!瞬间化作一根直径超过两米、长达十数米、表面布满狰狞肉瘤和蠕动血管的恐怖“擎天巨柱”!巨柱顶端的“枪口”对准了王欢,散发出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同时,他双手急速在虚空中划动,一道道全息影像瞬间展开,播放着不堪入目的极限画面!他双手的动作也同步加快,脸上呈现出一种极致痛苦与极致愉悦混合的扭曲表情!
“让你……见识……吾之……终极奥义!紫!薇!狂!导!!!”
那根恐怖的巨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膨胀,顶端汇聚起一点令人心悸的惨白光芒,毁灭性的能量即将喷薄而出!整个宫殿都在那狂暴的能量压迫下呻吟颤抖!
就在这毁灭洪流即将爆发的刹那!
王欢动了。他的眼神空洞漠然,仿佛剥离了所有身为“人”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斩断一切的“道”。他的右手食指,带着那凝聚了全身空间之力、意志之力、甚至生命之力的寂灭银芒,对着邓根那根“擎天巨柱”的根部,轻轻地、却又无比决绝地——
虚空一划!
“封心……诀!”
一道细如发丝、却亮到无法形容的银白色光线,无声无息地划过空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宣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邓根脸上那极致扭曲的狂乱表情瞬间凝固。
他下身那根即将喷发的、恐怖到极点的“擎天巨柱”,连同其根部,如同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过一般,沿着那道银线的轨迹,齐刷刷地、平滑无比地……断落!
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一丝血液流出。紧接着,一道横亘在虚空中、边缘闪烁着细碎空间裂痕的幽暗缝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断口的位置!
“呃……”邓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茫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般的怪响。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目光所及,是空荡荡的下身,和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空间裂痕。
那点汇聚在“枪口”的惨白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就差……一点……选的片……不够劲……”邓根脸上那凝固的狂乱表情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茫然,以及深入骨髓的、荒诞的遗憾。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干瘪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瘪、风化。“想不到……吾寻了一世……最后一发……竟未能……如愿……”
他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无尽讽刺意味的笑容,身体彻底化作一蓬飞灰,消散在充斥着死亡与尘埃的空气中。唯有那根被斩落的、巨大而丑陋的“柱体”,无力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施展出这惊世一击的王欢,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缓缓垂下了手臂。他眼中的璀璨银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水般的空洞和漠然。脸上再无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斩断的不是一个千年老魔的命根,而是一根无关紧要的朽木。斩情灭欲,封心绝念。这一指,斩断了邓根的根源,也似乎斩断了他自己与这红尘的最后一丝联系。
然而,他斩开的那道空间裂缝,却并未消失!裂缝边缘,细碎的空间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剥落。裂缝深处,不再是虚无,而是翻滚涌动的、粘稠如墨汁的黑暗!无数只猩红的、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恶意的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开!死死地盯住了裂缝这一端的王欢和他身后的世界!令人灵魂冻结的嘶吼与低语,如同亿万只毒虫,从裂缝中渗透出来!
这一指“封心诀”,威力远超想象,竟直接撕裂了空间壁垒,在太阳系与某个充满魔物的异宇宙之间,强行打开了一条临时通道!
王欢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他漠然地抬起双手,十指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艰难而缓慢地开始合拢。
那道狰狞的空间裂缝,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开始艰难地、一点点地弥合。裂缝另一端的魔物发出不甘的、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只利爪疯狂地撕扯着即将闭合的缝隙,试图钻出!但终究晚了一步。
“嗡……”
最后一丝缝隙彻底消失。空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硫磺味和淡淡的魔物威压,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宫殿失去了主人的力量维系,开始剧烈地摇晃、崩塌!巨大的骸骨梁柱断裂,穹顶的巨石如同雨点般砸落!
王欢面无表情,仿佛对周遭的毁灭视而不见。他先是挥手打开一道空间通道,将昏迷的小夫、重伤的浩南和马世菌,以及脱力的小马和飞船一起送了进去。然后,他才转身,一步步走向邓根灰飞烟灭的地方。
在崩塌的骸骨与尘埃中,他漠然的目光扫视着。最终,在原本王座下方的一堆灰烬里,他感知到了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空间波动。伸手一拂,灰烬散开,露出两颗龙眼大小、浑圆如蛋的乳白色球体。球体表面光滑温润,散发着柔和的空间之力,若非这股力量指引,在这废墟中极难被发现。
即使处于“封心”状态的王欢,在看到这两颗球体的瞬间,空洞的眼神里也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嫌恶的涟漪。
邓根这个千年老变态,竟将那至关重要的魔都封印钥匙,炼化成了他自己的……“高丸”!
王欢面无表情地将这两颗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高玩”收起,在宫殿彻底化为齑粉的前一刹那,身影没入了一道悄然打开的空间通道,消失不见。
飞船医疗舱内,生命维持系统发出平稳的滴滴声。浩南和马世菌悠悠转醒,浑身缠满绷带和生物凝胶,剧烈的疼痛让他们龇牙咧嘴。
“嘶……他娘的,那老怪物……下手真黑……”浩南吸着冷气,试图回忆,“老子……好像被他一棍子……镶墙里了?”
“我也是……”马世菌声音沙哑,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架。他挣扎着看向旁边医疗舱里仍在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的小夫,稍稍松了口气。
小马连忙调出飞船自动记录的最后战斗影像。当看到王欢那惊天动地、斩断一切的“封心诀”一指时,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老王……牛逼大发了!”浩南看得目瞪口呆。
“那两颗……球呢?”马世菌更关心钥匙的下落。
话音刚落,王欢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一道空间涟漪中跨出,落在飞船中央。他摊开手掌,两颗浑圆、温润、散发着柔和空间波动的乳白色球体,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众人看清那钥匙的形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震惊、恶心、错愕、哭笑不得,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唯有浩南,在看到那两颗球体的瞬间,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他飞快地低下头,偷偷叹了口气,随即又迅速换上那副大大咧咧的表情。
“老王!可以啊!真让你给搞到了!”浩南强撑着想要起身,大咧咧地想上前搂住王欢的肩膀以示亲热,“以后兄弟们就靠你罩着了!”
然而,王欢只是漠然地侧身一步,精准地避开了浩南的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嘴角极其勉强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毫无温度可言的“笑容”。
浩南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只剩下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老王?你……你小子咋了?被那老怪物的腌臜玩意熏傻了?”
“是斩情道。”一直沉默观察的小夫虚弱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靠在医疗舱壁上,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王欢的眼神充满了凝重和一丝痛惜。“他悟出的‘封心诀’……威力惊天,但代价……恐怕就是斩断七情六欲,封心锁魂……第一次使用就有如此威力与反噬……以后……必须慎之又慎!”小夫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那……那能恢复吗?”马世菌急忙追问,看着王欢那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心都揪紧了。
小夫缓缓闭上眼睛,疲惫地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下辈子……当个普通人……或许……会快乐些吧……”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船舱内一片死寂,只有医疗仪器单调的滴滴声,以及飞船外引擎的嗡鸣。沉重的气氛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胜利的代价,太过惨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飞船主控台的全息通讯器突然闪烁起来,发出柔和的提示音。一道清晰的投影在众人面前展开,现出郭笑宁沉稳而略带疲惫的面容。
“海妖之瞳,”郭笑宁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舱内一片狼藉和伤员,尤其在王欢空洞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