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你不能去!”林薇死死拽着林焰的胳膊,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她仰着小脸,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张癞子他们都说…都说苍山是吃人的地方!进去的人都死了!你的头发…还有你吐的血…”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哥,我怕…我怕你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屋子里弥漫着血腥气、灰尘味,还有林薇绝望的哭声。窗外,苍狼城因为围猎令而掀起的狂热喧嚣隐隐传来,锣鼓声、兴奋的呼喝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油布,闷闷地撞击着这间破败小屋的墙壁。两种声音,绝望与狂热,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地碰撞。

林焰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妹妹的哭喊像钝刀子割着他的心。他何尝不知道苍山的凶险?那是连城主府精锐卫队都折戟沉沙的绝地!古兽盘踞,毒瘴弥漫,传说深处还有更古老恐怖的存在沉睡。每一次呼吸,肺腑深处残留的撕裂痛楚和灵魂被啃噬的隐痛都在提醒他,他这具身体,已是风中残烛。

他低下头,看着林薇抓着自己胳膊的小手。那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薄茧。这双手,本该是握笔或者摘花的年纪。他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点挣扎被冰冷的决绝彻底冻结。

他必须去。

不是为了城主府的赏格,不是为了什么苍狼勇士的虚名。

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继续站在这里,挡在妹妹身前!

他粗暴地、几乎是带着一丝狠戾地,一根一根掰开了林薇的手指。动作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果断。

“听话,在家待着。”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轮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不容反驳的铁血味道。“门闩插好,天没黑透,谁叫门也别开。灶里有粮,省着点吃。”

他不再看妹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空洞绝望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钢铁意志就会瞬间瓦解。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墙角那堆破烂。

哗啦一声,一个蒙尘的藤条箱被掀开。里面没有华服,没有武器,只有几件浆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林焰看也不看,抓起最上面一件还算完整的深灰色麻布短褂,胡乱套在身上。衣服有些短小,紧绷在他开始抽条却依旧单薄的少年身躯上,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透着一股孤狼般的狠劲。

他弯腰,从箱底最深处,摸出了一把刀。

刀很旧。刀鞘是某种硬木制成,早已被岁月和无数次的抓握磨得油亮发黑,边缘甚至有些朽烂。刀柄缠着磨损严重的麻绳,手感粗糙。

“锵!”

一声低沉的金铁摩擦声在死寂的屋内响起,带着一种沉睡了太久、骤然惊醒的冷冽。

刀身出鞘。

没有寒光四射,没有锋芒逼人。

那是一把厚背直刀,刀身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沉色泽,像是浸透了无数年的血与火,又被岁月强行冷却凝固。刀刃处能看到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卷口和崩裂,如同被千万次猛烈的撞击和格挡留下的疤痕。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朵被火焰包裹扭曲的莲花,又像某种兽类的爪痕,早已被磨得难以辨认。

这是一把饱经风霜、伤痕累累的战场残兵,不知是林家哪一代先祖留下的遗物,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锋利,只剩下沉重和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凶戾气息。握在手里,冰凉刺骨,分量却异常压手,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铁,而是一段凝固的、充满铁锈味的血腥历史。

林焰握紧刀柄。粗糙的麻绳摩擦着掌心,那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分量,反而让他剧烈起伏的心绪奇异地沉淀下来,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块浮木。这把刀,和他识海里那头渴望毁灭的凶兽,隐隐产生了一丝共鸣。

他将刀插回朽烂的木鞘,用一截同样破旧的麻绳,紧紧系在腰间。沉重的刀身坠在胯侧,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踏向坟场的丧钟。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低矮、破败、却承载了他和妹妹所有卑微温暖的小屋。目光扫过角落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扫过滴水的粗陶水缸,最终落在蜷缩在墙角、肩膀无声耸动、如同被遗弃小兽般的林薇身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痛得他几乎窒息。

但他没有停留。

他抓起桌上那个同样蒙尘的粗布包裹——里面只有几块硬得硌牙的、不知放了多久的杂粮饼子——用力甩在肩上。

然后,他猛地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门外,炽烈的阳光如同烧融的金水,带着盛夏午后的灼热和刺目,瞬间涌了进来,将他灰白刺目的头发和苍白如纸的脸映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最后一点属于“林焰”的软弱和眷恋,瞬间被一种冰冷、坚硬、如同苍山深处万年玄冰般的决绝所取代。

他一步跨出,反手带上了门。

“砰!”

门板合拢的闷响,隔绝了屋内压抑的哭声,也隔绝了他过去十六年苍白贫瘠却尚存一丝暖意的人生。

屋外,是喧嚣滚烫、被围猎令彻底点燃的苍狼城。街道上人流如织,亢奋的议论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粗豪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灼热混乱的洪流。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劣质酒味、铁锈味和一种原始的、对财富与力量的赤裸渴望。

林焰瘦削的身影,一头刺目的灰白,腰挎着那把破旧沉重的厚背刀,如同投入滚沸油锅的一滴水,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惊愕、好奇、探究、毫不掩饰的鄙夷……复杂的视线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他腰间的破刀,更是引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看,那不是林家的小子吗?头发真白了?”

“啧啧,觉醒了伴生兽搞成这样?怕不是个催命的玩意儿吧?”

“就他?也想去苍山猎古兽?那破刀是去砍柴的吧?别给古兽塞牙缝了!”

“喂!白头小子!回家哄妹妹去吧!苍山可不是你这种毛没长齐的娃娃玩命的地方!”

嘲讽和哄笑声如同苍蝇的嗡鸣,在灼热的空气里盘旋。

林焰恍若未闻。他低着头,灰白的额发垂落,遮住了大半眼睛,只留下紧抿成一条冰冷直线的嘴唇。他像一截被投入激流却兀自沉默的朽木,逆着汹涌的人潮,一步一步,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踏在滚烫的青石板上,都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枷锁。腰间的旧刀随着步伐,一下一下,沉闷地撞击着他的大腿外侧,发出“嗒…嗒…嗒…”的单调声响,如同他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灵魂深处,那头凶兽的虚影似乎感受到了外界汹涌的恶意和即将到来的血腥,变得异常躁动。暗金色的能量核心剧烈翻涌,那点猩红的光芒如同被唤醒的魔眼,闪烁着贪婪和暴戾的光泽。一股灼热而充满破坏欲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向外延伸,去撕碎那些聒噪的蝼蚁。

林焰猛地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他用尽全部意志,死死压制着识海中的狂暴。每一次压制,都伴随着生命本源被凶兽贪婪吮吸的虚弱感,额角的灰白似乎又加深了一分。但他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

城东,苍狼城卫军大营。

这里的气氛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高大的原木寨墙矗立,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和干涸发黑的血迹。沉重的包铁大门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口器。门口站着两排披甲执锐的卫兵,个个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血腥煞气。冰冷的铁甲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

营门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穿着精良皮甲、背着强弓劲弩的猎人,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人群中扫视;有袒露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扛着车轮巨斧的壮汉,旁若无人地大声谈笑;有面色阴鸷、腰间挂着各种诡异皮囊和短刃的独行客,沉默地缩在角落阴影里;也有像林焰这样,穿着破烂、拿着简陋武器、眼神带着绝望和最后一丝侥幸的底层贫民。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劣质皮革味、金属的冷腥味,还有一种更浓烈的味道——贪婪。赤裸裸的、对财富和力量的贪婪。每一次目光的交错,都带着试探、戒备和不加掩饰的竞争意味。这里没有同伴,只有潜在的对手和猎物。

林焰的到来,如同一块石头投入粘稠的油锅。他那一头刺目的灰白和腰间那把格格不入的破旧厚背刀,瞬间吸引了众多目光。短暂的惊愕后,便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

“哪来的痨病鬼?头发都白了,也来凑热闹?”

“啧,那把破刀是祖传的吧?砍柴都嫌钝!”

“小子,毛长齐了吗?知道古兽长几只眼不?别到时候吓得尿裤子!”

“滚回去等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如同铁塔般的巨汉,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扛着一柄刃口雪亮、足有门板大小的巨斧,正被几个同伴簇拥着。他显然听到了周围的议论,铜铃般的眼睛扫过林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瓮声瓮气地嗤笑:“哪来的小崽子?奶牙还没换齐吧?也敢来碰苍山的运气?滚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别污了爷爷的眼!”

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背着长弓的瘦子立刻谄媚地附和:“就是就是!黑熊大哥可是亲手劈死过三头荒原狼的猛人!这种毛头小子,给黑熊大哥塞牙缝都不够看!”说着,他故意朝林焰的方向啐了一口浓痰,精准地落在他脚前半尺。

哄笑声顿时炸开,充满了恶意的快感。

林焰的脚步停住了。他低着头,灰白的发丝遮住了眼睛,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紧握成拳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识海深处,那头凶兽的虚影被这赤裸裸的羞辱彻底激怒了!暗金色的能量核心如同熔炉般沸腾,那点猩红的光芒骤然爆亮,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毁灭意念轰然爆发!它疯狂地冲击着林焰的意志壁垒,发出无声的、渴望撕碎一切的咆哮!杀了他!撕碎他!用他的血肉平息怒火!

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生命被疯狂抽取的虚弱感如同海啸般袭来!林焰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着那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

不能!在这里爆发,身份暴露,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

“肃静!”一声如同金铁交鸣的暴喝猛地从营门口炸响!

那声音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哄笑和嘈杂。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沉重的磨盘,轰然降临在每个人的头顶!

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感到胸口一闷,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连那个嚣张的“黑熊”巨汉,脸色也微微一变,收敛了几分张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营门口。

一个身披玄黑色重甲、头盔上插着猩红翎羽的军官,如同铁铸的雕像,矗立在营门中央。他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但站在那里,却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冰冷的面甲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过营外聚集的人群,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当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林焰时,似乎在他灰白的头发和腰间的破刀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如同实质的冰锥刺过。一股远比刚才更甚的、源自力量阶位的巨大压迫感骤然降临!林焰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识海中那头狂暴的凶兽虚影,在这股纯粹的、冰冷的杀意威压之下,竟也如同遇到了天敌,猛地一缩,躁动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只剩下不甘的低沉嘶鸣。

林焰闷哼一声,喉头腥甜上涌,又被他强行咽下。额角的冷汗瞬间浸湿了灰白的发丝。他死死低着头,不敢与那目光对视,身体却绷得更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

“应征者,验明伴生兽!”军官的声音毫无起伏,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无法觉醒或伴生兽品阶低于黄阶下品者,自行离去。入营之后,生死自负!”

话音落下,营门两侧,各走出两名气息沉凝、同样披甲执锐的卫兵。他们手中,托着几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刻满玄奥符文的奇异石球——验兽石。

人群一阵骚动。伴生兽是天赋的象征,更是实力的根本。品阶低于黄阶下品,在苍山那种地方,与送死无异。

很快,队伍开始向前挪动。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半身皮甲的精悍猎人。他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地将手掌按在其中一个验兽石上。刹那间,石球表面亮起微弱的土黄色光芒,光芒凝聚,隐约形成一只獠牙野猪的虚影,在石球表面一闪而逝。

“黄阶下品,岩皮野猪。过!”旁边的卫兵面无表情地记录。

猎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快步走进营门。

接着是一个手持双刀的瘦高男子。他手掌按上,验兽石亮起淡淡的青色光芒,形成一只迅捷的影豹虚影。

“黄阶下品,青影豹。过!”

“黄阶下品,铁爪山猫。过!”

“黄阶中品,喷火蜥!不错!过!”一个能召唤喷火蜥的佣兵引来几声低低的惊叹。

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前进着。成功者带着庆幸踏入营门,失败者则面如死灰,黯然离场。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期待。

很快,轮到了那个之前嘲讽林焰的“黑熊”巨汉。他排开众人,大咧咧地走到验兽石前,脸上带着自信的狞笑,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石球上!

嗡!

验兽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深黄色光芒那光芒极其浓郁,几乎接近橙色!光芒之中,一头体型庞大、肌肉虬结、獠牙森然的狂暴巨熊虚影仰天咆哮,凶戾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让离得近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玄阶下品!裂地暴熊!”旁边记录的卫兵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波动,抬头多看了那巨汉一眼。

“哈哈哈!”黑熊巨汉得意地狂笑起来,铜铃大眼挑衅地扫过人群,尤其在林焰的方向停顿了一下,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炫耀。“看到没?小子!这才叫伴生兽!你那破玩意儿,给老子当点心都不配!”他扛起巨斧,趾高气扬地走进营门。

他身后那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也顺利通过了检测,召唤的是一头黄阶中品的风狐,临走前还不忘对林焰投来一个轻蔑的白眼。

队伍继续向前。

终于,轮到了林焰。

他站在验兽石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好奇、探究、幸灾乐祸。那头灰白的头发和腰间的破刀,在肃杀的军营背景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刺眼。

负责记录的卫兵皱了皱眉,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不耐烦。这种一看就是炮灰的家伙,来凑什么热闹?

“快点!磨蹭什么?”卫兵冷声催促。

林焰沉默着。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他能感觉到营门口那位重甲军官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落在他身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沾染着灰尘和一丝干涸的血迹(刚才压制凶兽时咬破的掌心)。

识海深处,那头凶兽的虚影感受到了外界强烈的关注和即将到来的“展示”,瞬间变得无比狂暴!它不再满足于蛰伏,它要挣脱束缚,它要向这些渺小的蝼蚁宣告它的存在!暗金色的能量核心疯狂旋转,猩红的光芒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不!不能暴露!至少不能完全暴露!林焰在心中狂吼。一旦被认出是这种以燃烧宿主生命为代价的禁忌凶兽,他立刻会被当成怪物绞杀!

他用尽全部意志,疯狂地压制!如同在万丈悬崖上勒住一匹狂暴的烈马!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生命被疯狂抽取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额角灰白的发际线,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向上蔓延了一丝!

他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终于按在了冰冷的验兽石上。

触手冰凉。验兽石内部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沉光泽。

一秒…两秒…三秒…

验兽石毫无反应!没有光芒!没有虚影!甚至连一丝最微弱的能量波动都没有!

死寂。

营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卫兵,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

“噗…哈哈哈!”死寂被一声刺耳的嗤笑打破。是刚刚通过检测、还没走远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他指着毫无反应的验兽石和林焰煞白的脸,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我就说是个废物!连伴生兽都觉醒不了!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妈的,浪费老子时间!”负责记录的卫兵脸上瞬间布满了鄙夷和不耐烦,如同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废物!滚!别挡道!”

哄笑声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所有的鄙夷、不屑、幸灾乐祸,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连伴生兽都没有?也敢来应征?”

“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赶紧滚回家等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呸!晦气!”

无数的嘲讽和唾骂如同肮脏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那个站在验兽石前、低垂着头、灰白头发显得无比刺眼的单薄身影。

林焰的手掌依旧按在冰冷的石球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微微颤抖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验兽石内部,自己那狂暴的伴生兽能量如同被无形的屏障死死禁锢着,一丝一毫都无法泄露。而识海深处,那头凶兽的意志,因为这极致的羞辱和压制,已经彻底狂暴!它疯狂地冲击着林焰的灵魂壁垒,发出无声的、足以撕裂一切的咆哮!每一次冲击,都带给他灵魂被凌迟般的剧痛和生命飞速流逝的绝望!

额角那大片灰白,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正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悄然向上蔓延。冰冷的汗珠沿着鬓角滚落,滴在他紧握的左拳上。

就在这时,他紧握的左手掌心,那盏紧贴皮肉的青铜古灯,灯身上那道细微的裂纹,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仿佛沉睡的活物,被外界汹涌的恶意和宿主的绝望所惊动,轻轻跳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而古老的波动,顺着他的手臂,悄然传递到按在验兽石上的右手。

嗡…!

死寂的验兽石内部,那沉寂的符文核心,极其微弱地、如同垂死萤火般,闪烁了一下!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颜色暗沉得近乎墨黑的光芒,在石球最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没有任何形态,没有任何气息,甚至没能引起石球表面的任何光效变化!

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微弱到极致的黑芒——

营门口,那位如同铁铸雕像般纹丝不动的重甲军官,冰冷面甲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捕捉到毒蛇吐信的猎手,一股极其凌厉、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惊疑的锐利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锁死在林焰身上!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单薄的身体,直刺灵魂深处!

林焰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毒蛇盯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刮过自己识海深处那头狂暴的凶兽虚影!凶兽的咆哮瞬间变成了惊惧的低吼!

“你!”军官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