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伐三年,我秘密返沪。
珠宝行里,我看见妻子的小情人抢过项链:“只有这条珍珠项链才配得上我的心爱之人。”
店家战战兢兢,低声解释:“薛老板,这是霍督军早些年订的…”
我按住副官拔枪的手,眼底掠过欣赏:“为爱痴狂,是条汉子。”
然而当天公馆,我就亲眼见那项链戴在妻子颈间。
六岁女儿瑟缩着哭诉:“是薛妹妹自己摔的…”
林雪薇扬手欲打:“小孽种!推了人还撒谎!”
我赶忙钳住妻子手腕,扫过薛景明煞白的脸。
“林小姐,你可以滚出霍家了。”
后来,薛家货轮沉江,林家军火被我垄断。
黄浦江边,林雪薇攥着结婚证疯笑:“你终究是舍不得我!”
我将女儿举过肩头,踏过满地碎纸。
“乖囡,爸爸给你买了蝴蝶风筝。”
......
1
北伐成功后,我秘密返回了上海。
只想为妻子林雪薇和女儿念念挑选一份归家的礼物。
褪下威严的军装,我一身深灰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低调地踏入法租界最负盛名的珠宝店。
北地的肃杀之气仿佛还在身旁萦绕,但此刻我的眉头全是柔情。
一枚镶嵌着南洋金珠,点缀着碎钻的项链,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布上,像极了我记忆中雪薇。
我刚想示意掌柜,然而一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却抢先一步按在了玻璃柜上。
“这串项链,我要了。”
这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腔调,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抬头看去,来人约莫三十,西装革履,正是南方航运巨头薛家的当家人,薛景明。
“薛老板,这......”
掌柜面露难色,一边看着我,又看向薛景明,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佛。
薛景明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顾自对掌柜笑道:“无妨,钱不是问题。”
“这世上,只有这项链上的珍珠才配得上我最心爱的人。”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迷恋光芒。
我眉头微蹙,但并没有动怒。
相反,乱世之中,能为心爱之人一掷千金,倒也算份真性情。
我欣赏这份执着,也不屑于为一件首饰与商贾争抢。
目光扫过柜台,一件月白色绣着玉兰花的苏杭真丝旗袍映入眼帘,素雅清新。
我记得雪薇最是偏爱这种款式。
“罢了,包起来吧。”
我指了指着旗袍,对掌柜淡淡道。
至于这条项链,既然薛景明如此看重他最心爱的人,让给他又何妨。
我付了钱,拎着装有旗袍的锦盒,转身和部下准备离开。
掌柜战战兢兢的低声说道:“薛老板,这条项链是霍督军早些年订的......”
薛景明则是一脸得意地催促掌柜开单。
“霍督军,北阀这么多年,也没见那边传过来什么消息,再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谁知道那位现在什么情况。”
掌柜一脸惊骇,部下陈峰手里的枪紧了紧。
我按下陈峰想要拔枪的手,别人的看法我并不在乎,也不想因为这个人暴露自己的回来的消息。
“走吧,去给囡囡买些她爱吃的,也不知道囡囡现在什么样子了。”
离开珠宝店,我凭着记忆来到一家糕点店,打包了一份最近流行的糯米糍,归心似箭的回到霍府,打算给妻女一个惊喜。
绕过影壁,我开始放缓自己的脚步,整理着装。
凉亭里,妻子林雪薇含笑看着一个穿粉色洋裙、与念念年纪相仿的女孩玩耍。
我猛地停住,林雪薇脖子上,正戴着上午被薛景明买走的那串南洋金珠项链!
2
阳光刺在金珠上,扎进我眼底。
还没等我回神,亭子里传来惊呼。
“念念姐姐,看池子里的金鱼!”
那叫薛宝珠的女孩指着荷花池,声音甜腻。
念念好奇探头。
薛宝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伸手推向念念后背!
“啊!”念念惊呼,眼看要栽进冰冷池水。
“念念!”我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冲出,但还是强忍,想看林雪薇如何处理。
但我没想到的是林雪薇的反应更冰冷。
她没去拉女儿,反而几步上前,扬手给了刚站稳、半身湿透、惊魂未定的念念一记响亮耳光!
“小孽种!谁让你推宝珠妹妹的?!心思如此歹毒!”
她声音尖锐刻薄。
念念捂着脸,眼泪滚落:“娘,我没有!是宝珠妹妹推我......”
“还敢狡辩!”
林雪薇厉声打断,竟转头对薛宝珠说:“宝珠乖,她怎么推你的,你就怎么推回去!有林姨给你做主!”
薛宝珠露出得逞的笑,摩拳擦掌扑向念念。
“我看谁敢动我霍云峥的女儿一根头发!”
我低沉的声音炸响,带着北阀淬炼出的凛冽杀意。
我从月洞门后走出,面沉如水,目光如电,射向林雪薇和薛宝珠。
林雪薇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捂住项链。
薛宝珠吓得紧紧缩到她身后。
我没看她们,大步上前,一把将浑身湿透,脸上带着鲜红掌印的女儿紧紧抱入怀中。
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充满恐惧委屈。
“爹......”
念念终于哭出声,小手死死抓住我衣襟。
我心如刀绞,轻拍她的背,冰冷目光扫过林雪薇,丢下一个警告的眼神,抱着女儿头也不回走向她的房间。
推开房门,陈旧气息扑面。
房间简陋:一张小床,一个旧衣柜,一张书桌。
洗得发白的素色窗帘,与霍府奢华格格不入。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小心将女儿放床上,笨拙却温柔地替她换干衣,擦干头发,哼着北地小曲哄她入睡。
看着睡梦中仍不时抽噎的小脸,我眼神阴鸷。
悄悄退出房间,我对身后的副官陈峰低声道:“去查薛家,查薛景明,查林雪薇和他们的关系。事无巨细,尤其是那条项链,和我北上后霍府所有事。”
陈峰肃然领命退下。
我叫来照顾念念的老保姆张妈。
她看着我铁青的脸,犹豫片刻,终究含泪说出实情。
夫人如何漠视念念,苛待下人克扣用度,与薛家来往密切,薛宝珠如何仗势欺负念念......
“督军,您不在这些年,夫人常说......林家靠霍家贩卖军火赚钱,霍家才有今日......”
“她......她眼里根本没小小姐啊......”
张妈泣不成声。
我沉默听着,指节捏得发白,眼底风暴无声酝酿。
3
我归来的消息很快在上海滩传开了。
首当其冲坐不住的,便是薛景明。
他的薛氏航运野心勃勃,想要打通长江黄金水道,这无异于在军阀的饭碗里抢食。
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寸步难行。
霍家,是他唯一接触到的军阀。
得知我秘密返沪且已经入府,薛景明如坐针毡。
他硬着头皮,精心挑选了厚礼,两箱上等南洋燕窝,一对成色极佳的翡翠玉如意,外加一套西洋最新款的八音盒玩具。
他特意让奶娘给薛宝珠穿上蕾丝洋裙,粉雕玉琢,试图用孩子软化局面。
霍府晚宴,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林雪薇坐在我身侧,脖颈间那串珠项链在璀璨的水晶吊灯照射下,折射出刺眼而冰冷的光。
她握着银筷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不时飘向门口。
薛景明带着薛宝珠,走进花厅。
我能看出他脸上的谄媚,他深深一揖:“久仰霍督军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尊颜,景明三生有幸!”
“前日小妹宝珠年幼无知,在府上冲撞了念念小姐,景明特携她前来赔罪,万望督军海涵!”
他姿态放得极低,几乎要将腰弯到地上。
薛宝珠也学着薛景明的样子,怯生生地行了个礼,大眼睛偷偷瞄着我。
我端坐主位,一身笔挺戎装,肩章上的将星寒光凛凛。
我并没有理会薛景明的赔罪,慢条斯理地用白绢擦拭着手中的银质餐刀,刀刃反射的光芒偶尔掠过薛景明的眼睛。
我晃了晃面前的高脚杯,这才抬起眼皮,目光落在薛景明身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哦?赔罪?”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薛老板何罪之有?那日在珠宝店,薛老板豪掷千金,只为博最心爱的人一笑,那情深义重的,真叫人动容。”
我的目光缓缓地掠过林雪薇颈间那串无比显眼的项链。
薛景明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那串项链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他的丝绸衬衫后背。
他突然想起那日珠宝店里的男人。
难不成那个男人就是霍云峥?!
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完了!事情彻底败露了!
“督…督军明鉴!!”薛景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腿一软。
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该死!我…我鬼迷心窍!我确实…确实对林夫人…心存仰慕已久!”
“一时糊涂,才…才买了那项链献上!但我对天发誓,绝无半点逾矩之心!林夫人冰清玉洁,都是我…都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求督军看在雪薇…不,看在林夫人面上,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他说的语无伦次,眼泪鼻涕直流,拼命想要撇清关系。
林雪薇的脸色比薛景明更白,她死死攥着桌布,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她不敢看我,更不敢看跪在地上的薛景明。
我不禁冷哼一声,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餐刀轻轻放在餐盘上,发出轻微的叮一声。
随即,我抬起右手,极其随意地挥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陈峰和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不由分说地将瘫软的薛景明架了起来。
“督军!督军饶命啊!雪薇!雪薇救我!”
薛景明惊恐万状地挣扎哭喊。
“云峥!你…你这是做什么?!”
林雪薇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薛老板他…他只是一时糊涂!你怎能如此对待客人?!”
“客人?”我缓缓转过头,正眼看向她,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她的心底。
“还是入幕之宾?林雪薇,你脖子上的东西,戴着可还舒服?这最心爱的人所赠的情意,可还暖心?”
林雪薇被我眼中的寒意和话语中的讥讽刺得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
4
“哇——!!!”
“啊——!!”
楼上突然传来薛宝珠和女儿念念的哭喊声,紧接着是重物滚落楼梯的闷响!
变故陡生!
我心猛地一沉,顾不上眼前这对男女,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冲向楼梯口。
陈峰等人也紧随其后。
只见楼梯转角处,薛宝珠蜷缩在地上,额角撞在楼梯棱角上,破开一道口子。
她捂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念念则一脸惊惶和茫然地站在楼梯上方,小手紧紧抓着扶手,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薛宝珠看到我,还有随后赶来的林雪薇和薛景明,立刻伸出沾血的手指,指向念念,尖声哭叫,声音充满了恶毒的指控。
“是她!是念念姐姐推我!她故意把我推下楼的!”
“呜呜呜......好疼啊!林姨!哥哥!念念姐姐好坏!”
林雪薇像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扑过去,一把将薛宝珠搂进怀里,心疼地用帕子去捂她流血的伤口。
“宝珠!宝珠别怕!林姨在!林姨给你做主!”
她抬起头,看向楼梯上的念念,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怨毒和凶狠。
“霍念念!你这个孽障!!”
她厉声斥骂。
“你怎么能如此恶毒!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狠辣!连妹妹都敢推下楼梯!你是想害死她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儿!”
她看向念念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和厌弃,仿佛那不是她的骨肉。
念念孤立无援地站在楼梯口,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巨大的委屈而颤抖。
她看着自己的娘亲紧紧抱着别人,用凶狠眼神瞪着自己。
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丝的薛景明,此刻也挣扎着爬起来。
看到妹妹受伤,又听到林雪薇的指控,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报复的快意,竟忍着剧痛,阴阳怪气地对着我嘲讽起来。
“啧啧啧…霍督军,今日真是令薛某大开眼界啊!贵府的家教…呵呵,真是…名不虚传!”
“千金这小小年纪,心思手段竟如此狠辣歹毒,推人下楼,想要谋害别人性命!这将来长大了,还得了?难不成是随了......”
“放肆!!”
我猛地一拍身旁的红木花几,桌上的青花瓷瓶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
“哗啦”一声粉碎!
强大的气场伴随着凛冽的杀意瞬间弥漫整个屋子,薛宝珠的哭声也被噎住了。
我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力,一步步走上楼梯。
走到念念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我霍云峥的女儿如何,还轮不到你指定!她做了什么,有我替她担着!”
“别说推人下楼,”我的目光死死锁住薛景明,“她就是捅破了这天,也有我霍云峥替她补上!至于家教?”
我冷笑一声:“我霍家的家教,就是容不得吃里扒外、蛇蝎心肠之辈!”
脸皮被彻底撕破,最后一丝虚伪的遮羞布也被扯下。
我对林雪薇最后残留的那点夫妻情分,在这一刻,被她的愚蠢和偏袒彻底耗尽。
“林雪薇,带着你这些腌臜心思,还有薛家的人,立刻!滚出霍家大门!滚回你的林家去!从今往后,霍家和你林雪薇毫无关系!”
我声音冰冷,如同在宣读最后的判决。
“云峥!你不能这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念念她......”
林雪薇彻底慌了,还想用身份和孩子做最后的挣扎。
“拖出去!!”我厉声打断,不想听她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卫兵们立刻上前,架住他们三人强行拽起,毫不留情地扔出大门。
“霍云峥!你会后悔的!!”
“督军饶命!饶命啊!”
“哥哥!林姨!呜呜呜......”
霍府大门在她们身后沉重地关上。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门外是另一个世界。
第2章
......
陈峰的调查效率极高。
不出三日,一份详细的报告便放在我的桌上。
白纸黑字,看的我触目惊心。
原来,在我挥师北上的第二天,林雪薇就和薛景明认识了。
薛景明刻意迎合,薛家的财富加上南方新贵的身份,很快引起了林雪薇的注意。
两人借着林雪薇回娘家省亲,参加各种社交活动的机会,暗中苟合。
那串南洋金珠项链,正是薛景明悄悄送给林雪薇的定情信物。
更令人心寒的是林家。
林家表面依附霍家,利用霍家的名头和我的军权背景,大肆走私贩卖军火,攫取了暴利。
然而,他们背地里却早早和薛家勾结。
林家将部分军火秘密输送给薛家,助其扩张航运。
也算是一个给薛景明的投名状,为林家铺就一条后路,以防我北伐失败,他们好及时抽身,甚至踩着我霍家攀上薛家。
看着报告上那些......
我怒极反笑,胸腔里翻涌着冰冷的杀意。
八年夫妻,同床异梦!
我对林家的扶持,竟养出了一窝忘恩负义,贪婪成性的豺狼!
可怜我的念念,这些年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过着被生母漠视,被外人欺凌的日子!
如今我归来,定要让林家付出代价!
我直接对着副官说:
“副官,传我的命令,调一个团过来!”
“给老子进城抄了林家上下!”
“是!”
5
副官大声的回应,立即出门去传递我的命令。
至于会不会得罪沪城里面的人,我可一点也不担心。
我手下可是有两个师的兵力!
手握重兵、如日中天的北伐功臣,岂是他们能得罪的?
何况林家的军火命脉,还死死捏在我的手里!
得知消息的林家族长,顿时吓得差点晕过去。
恐慌之下,两人立刻将怒火和恐惧发泄到林雪薇身上。
林父用家法藤条将林雪薇狠狠责打了一顿,打得她皮开肉绽。
然后,两人几乎是押着满是血痕的林雪薇,再次来到霍府大门前,扑通跪倒在地。
“督军!督军开恩啊!!”
林父老泪纵横,声音凄惶,对着门内高喊。
“都是雪薇这个孽障糊涂!是我们教女无方!求您念在往日情分,念在念念的份上,给她一个机会吧!我们林家愿倾尽所有补偿督军!”
我站在门阶之上,身后两排都是我的亲兵。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三人,眼神漠然。
“情分?”我的声音比这深秋的风更冷。
“我与林雪薇,夫妻情分已断,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至于你们林家…”
我看向林家人,冷声说道:“这些年,借着霍家的名头,打着霍家的旗号,你们的军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也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我让陈峰将另一份清单扔到他们面前。
“这是林家这些年利用霍家名义赚的钱财,共计大洋八千万。”
“一个月内,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地送到军部,否则......”
我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向林家军火库的方向。
赤裸裸的威胁!
“你们林家的生意,也就做到头了,不仅做到头,我保证,上海滩再无林家立足之地!”
林父林母看着那份清单,再听着我那毫无转圜余地的话语,面如死灰,浑身瘫软。
他们知道,我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为了保住林家最后一点根基,他们只能咬牙,变卖名下几乎所有资产,甚至向同行低头借贷,东拼西凑。
终于在限期最后一天,将整整八千万大洋,送到了我的军部。
我面无表情地收了银票,当着上海滩数家有头脸报社记者的面,正式宣布与林雪薇解除婚姻关系,登报声明,彻底划清界限。
林雪薇站在人群之外,看着父母怨恨的眼神,终于感到了灭顶的恐慌和一丝迟来的悔意。
她不仅失去了督军夫人的尊荣,失去了霍家的庇护,更失去了…女儿。
林家失去了这八千万流动资金,军火生意元气大伤。
6
被赶出霍家,娘家刚还完巨额赔偿,林雪薇的日子一落千丈。
巨大的落差让她很不甘心。
她无法忍受曾经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人,现在投来鄙夷的目光。
同样不甘的还有薛景明。
薛家的航运业务,因为彻底得罪我而遭到毁灭性打击。
长江水道被严密封锁,其他军阀也因为我的态度对薛家敬而远之,生意一落千丈,债主开始登门。
两个走投无路的人居然再次走到了一起。
林雪薇手中还握着从霍家带出的一些私房钱,以及林家变卖家产后偷偷塞给她的一点活命钱。
薛景明则利用薛家残余的人脉和在港岛尚存的一些关系。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铤而走险。
他们利用薛家旗下几艘悬挂外国旗帜的远洋货轮,开始疯狂走私国内极其紧俏的药品、高级洋酒、香烟,甚至小批量的军火零部件。
薛景明负责打通海上关节和港岛的销赃渠道。
林雪薇则利用她曾经在上流社会的人脉,在上海秘密寻找买家。
暴利蒙蔽了双眼,短时间内的巨大收益让他们飘飘然,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风光。
在一次由法租界领事夫人举办的、汇聚了众多中外名流的晚宴上。
林雪薇穿上华服、戴着昂贵珠宝的,挽着西装革履的薛景明出现了。
几杯香槟下肚,在周围人好奇的询问下,两人压抑许久的怨气和自信开始膨胀。
薛景明搂着林雪薇的腰,对着几个围拢过来的商人,声音故意拔高,带着几分醉意和炫耀。
“霍家?哼,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空架子罢了!霍云峥?一介武夫,只懂打仗,哪懂得经营之道?他霍家的金山银山,迟早…呵呵…”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雪薇的手。
“迟早要归到雪薇名下!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念念小姐总是要认母亲的…”
林雪薇依偎在他身边,脸上带着高傲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飘忽。
但她并没有反驳,而是默认了薛景明的说法,享受着周围人的恭维。
就在薛景明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宴会厅两扇厚重的大门,被两名穿着笔挺军装的卫兵猛然推开!
原本悠扬的舞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门口。
我穿着一身没有一丝褶皱的墨绿色高级将官戎装,肩披黑色呢绒大氅,在军官的簇拥下,步履沉稳地步入宴会厅。
气场强大到无人敢出声。
我无视了舞池中央面色惨白的薛景明和林雪薇,径直走到舞池中央最明亮的水晶吊灯下。
目光如冷电般扫视全场,声如洪钟。
“诸位,打扰雅兴。自我介绍一下。霍云峥,北阀革命军第一军团督军。”
我微微抬手示意。
陈峰立刻上前一步,刷地一声,在两名卫兵协助下,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
地图上用醒目的红色箭头清晰地标注着我麾下军团实际控制的地域,涵盖数省,直指北方腹地!
这无声的展示,比任何言语都更具震撼力。
“至于霍家财产。”
我的目光终于落在林雪薇身上。
“从我登报声明离婚那日起,便与林氏再无半分瓜葛!霍家所有财产,不管什么时候,”
我顿了一下,声音斩钉截铁。
“只会由我霍云峥唯一的血脉——我的女儿,霍念念继承!任何外人,休想染指半分!要是有谁还敢惦记,就别怪我霍某的枪炮不长眼睛!”
林雪薇如遭九天雷击,整个人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她看着地图上的红色疆域标记,再看着我那睥睨全场掌控一切的气势。
她瞬间清醒,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失去的不只是一个有权势的丈夫,更是最顶尖的权力。
薛景明许诺的那点走私暴利,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云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们…”
林雪薇失神地向前伸出手,声音颤抖,带着最后的哀求。
我根本不屑于听她任何辩解,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利落地转身离开。
7
我在领事晚宴上的雷霆一击,彻底击碎了林雪薇和薛景明虚妄的幻想。
谣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攻自破,没有人会信林雪薇说的。
林雪薇彻底后悔了。
她开始不顾一切地纠缠我。
她每天在军部大楼外,试图拦截我的座驾。
甚至花钱雇人在几家小报上,污蔑我在北伐期间抛弃发妻这些。
然而,这些举动如同蚍蜉撼树。
我根本不予理会。
小报的谣言石沉大海,林雪薇彻底慌了神。
薛景明冷眼旁观,非但没有安慰,反而添油加醋。
“看到了吗?他如今权倾一方,眼里哪还有你?你在他心里,怕是连他女儿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登报休你那日,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这些话,让本就不甘心的林雪薇更加愤怒。
绝望和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
“不!不会的!”她尖叫,“他一定是在气头上!他肯定还念着我!只要我让他知道我还爱他,我离不开他…”
她想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嫁给薛景明!
用一场新的婚姻刺激霍云峥,让他嫉妒,让他后悔!
她天真地以为,这样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重新引起我的注意。
薛景明倒是假意支持:“也好!让他看看,离了他,你林雪薇照样有人要!说不定他一怒之下…”
一怒之下针对林雪薇而忽略薛家,薛家或许还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林雪薇的疯狂决定,正中他下怀。
不久两人就宣布结婚!
婚礼上,她穿着婚纱,眼神却空洞无比。
林雪薇每日敲我霍府的门,口头喊道。
“霍云峥,我知道你放不下我,只要你回头,我就离开薛景明!”
真是可笑,我的反击岂是儿戏?
这桩无聊的婚姻,彻底点燃了我对她是念念母亲的耐心。
我动用了所有军政关系,以雷霆手段,彻底切断了林家最后几条军火走私渠道。
将林家最后一点翻身的希望碾得粉碎。
同时,我下令长江沿岸各关卡、港口,对薛家旗下所有船只,无论大小、国籍,进行最严厉的盘查。
一旦发现,立刻扣押!货物没收!船员拘押!
并冻结了薛家所有银行账户。
薛家失去了霍家庇护和林家稳定的军火走私利润分成后,刚刚有点起色的航运业务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货轮被扣,货物被没收,天价罚款,加上银行催债,薛家迅速债台高筑,濒临破产边缘。
薛景明见势不妙,林家已经榨不出半点油水,林雪薇这个督军前妻的名头更是成了催命符。
他毫不犹豫,和林雪薇新婚不到一个月,带着薛宝珠和全部财务,抛下林雪薇,秘密登上了前往南洋的一艘外国邮轮,从此杳无音讯。
林家彻底破产。
阴暗的林家老宅客厅,林父林母愁容满面。
林父捶着桌子:“八千万!我们倾家荡产才填上!现在债主天天堵门,剩下的生意也被霍云峥卡死了!这日子怎么过?”
林母眼神怨毒:“都怪雪薇那个丧门星!要不是她不知廉耻勾搭薛景明,惹怒了霍云峥,我们林家何至于此?她倒好,被休了还赖在家里吃闲饭!霍云峥现在是摆明了要赶尽杀绝!”
林父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王妈妈那边…开的价码不低…足够我们还掉剩下的债,还能剩点去乡下养老…”
林母犹豫了一下,想到债主凶神恶煞的脸,那点微弱的母爱瞬间被压倒。
“…是她自己造的孽!就当…就当是给家里最后做点贡献!霍云峥恨她入骨,把她留在家里,只会连累我们!送去百花楼…眼不见为净!”
他们以商量还债为名,把林雪薇骗回林家。
早已等候在此的百花楼鸨母和几个满脸横肉的打手一拥而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爹!娘!救我啊!”
林雪薇惊恐地挣扎尖叫。
“雪薇啊…爹娘也是没办法了…你就…你就当帮家里最后一次吧…”
林母别过脸,声音冷漠。
“跟了王妈妈,好歹有口饭吃…”
林父低着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鸨母王妈妈叼着烟卷,皮笑肉不笑:“林小姐,哦不,现在该叫雪薇了,走吧?百花楼的姑娘们,可都等着瞻仰您这位前督军夫人的风采呢!”
她使了个眼色,打手们立刻粗暴地拖拽起拼命挣扎的林雪薇。
拉扯推搡间,林雪薇脖子上那串南洋金珠项链,链扣突然崩断!
哗啦啦——
金珠瞬间滚落一地,在混乱中被慌乱的脚步踢踏、踩入地上积年的灰尘和污浊的泥泞里,失去了所有光泽。
林雪薇被拖到门口,绝望地回头,看到的是父母冷漠关上的大门。
想到我最后看她那冰冷如看死物的眼神,还有自己即将坠入那肮脏不堪、暗无天日的深渊......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夜空。
巨大的刺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她不再挣扎,又哭又笑,手舞足蹈。
“珍珠…我的珍珠…我的金珠项链呢?云峥送我的…最配我的…哈哈哈…”
“囡囡…念念…我的女儿…别怕…娘在这里…娘保护你…”
她忽然又温柔地对着空气张开手臂。
“我是谁?我是督军夫人!霍督军的夫人!你们这些贱民!给我跪下!哈哈哈…都跪下!”
“薛景明!你这个骗子!负心汉!还我钱来!还我的珍珠!”
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彻底疯了。
鸨母王妈妈皱了皱眉,嫌弃地啐了一口。
“晦气!还是个疯的!带走!关暗房里,别吓着其他姑娘!”
打手们像拖一个破麻袋一样,将喃喃自语的林雪薇拖上了等在巷口的破旧黄包车。
8
北上的专列汽笛长鸣。
我抱着女儿霍念念,坐在温暖舒适的车厢里。
念念好奇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小脸上终于有了属于孩子的明媚笑容。
陈峰低声汇报着上海传来的最后消息:林雪薇疯癫,被囚于百花楼暗室。
薛家兄妹漂泊海外,杳无音讯。
林家二老变卖家产还债后,不知所踪,据传回了破落的老家。
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平静无波。
我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小心地喂到女儿嘴边。
“念念,看,北方下雪了。”
“到北方了,爸爸带你玩蝴蝶风筝。”
车窗外,辽阔的华北平原上,细碎的雪花开始飘落,覆盖了曾经的战火与污浊,一片纯净的洁白。
车轮滚滚,载着铁血督军和我失而复得的珍宝,驶向权力之巅,也驶向一个再无阴霾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