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璃嘶哑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刺穿了凌燚左眼魔瞳带来的混乱诱惑与喉间滚动的那声「蚀…」。

他猛地攥紧失控抬起的左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剧痛强行压下指尖那缕蠢蠢欲动的深紫魔芒!

“嗬…嗬…”凌燚剧烈喘息,左眼那道冰冷的紫色竖瞳剧烈收缩,带来一阵撕裂神经般的锐痛。

怀中的言天碑碎片滚烫依旧,那道新生的裂痕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使用那魔血诅咒的可怕代价。

“你的眼睛…”苏璃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手指颤抖地抚上他左眼下方冰冷的皮肤,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惊悸与担忧,“…是那东西?”

凌燚艰难地点点头,刚想开口,一股凌厉如实质的杀意,混合着灼热堂皇的朱雀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入他的感知!来源——正是幽骸回廊的入口方向!

陆离!他追来了!而且速度极快!

来不及解释了!

“躲好!”凌燚低喝一声,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右臂的沉重,强行将苏璃抱起,踉跄着冲向回廊一侧由巨大兽类头骨堆砌出的凹陷处,将她小心地塞了进去,用散落的骸骨碎片勉强遮掩。

“别出来!也别看我的眼睛!”他最后叮嘱一句,声音嘶哑。

苏璃咬着苍白的嘴唇,用力点头,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似乎想隔绝即将到来的恐怖。

凌燚转身,背靠冰冷的骸骨墙壁,剧烈的心跳如同战鼓在胸腔擂动。

他深吸一口混杂着腐朽与血腥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眼魔瞳的悸动。

伪阵骨右臂虽然沉重,但饕餮魔源被暂时压回后,那股源于金髓的纯粹力量感反而更加清晰。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依仗的、相对“干净”的力量。

“凌燚!滚出来!”陆离冰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回廊的死寂,带着被戏耍的怒火和志在必得的威严。

赤金色的光芒驱散了入口处的黑暗,朱雀真火的灼热气息瞬间让冰冷的回廊温度飙升!

一道赤金流光如同陨星坠地,轰然砸落在凌燚前方十丈之处!碎石骨粉飞溅!陆离的身影在真火中显现,赤金流云袍纤尘不染,俊朗的脸上覆盖着寒霜,那双锐利的眼眸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骸骨墙壁下气息虚浮、伤痕累累的凌燚。

他头顶,朱雀虚影盘旋,散发着净化与镇压的煌煌神威。

“阴九幽那条老狗的投影呢?还有那些碍事的虫子?”陆离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傀儡爆炸的痕迹、阴九幽投影湮灭残留的微弱魔气),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被更深的探究欲取代,“看来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交出你吞噬阴九幽投影的力量根源,还有那半块石碑!否则……”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赤金真火凝聚,化作一柄燃烧的火焰长剑,剑尖直指凌燚,杀意凛然:“此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压力如山!曜变境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如同无形的牢笼,死死禁锢住重伤的凌燚!空气粘稠得如同岩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硬拼,必死无疑!

凌燚牙关紧咬,汗水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他死死盯着陆离,尤其是他眉心那点几乎微不可查、却散发着与蚀星魔气同源的冰冷晦暗——蚀星魂种!阴九幽的暗手!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境中滋生。

饕餮的魔血诅咒——「蚀尽」!目标,不是陆离本身,而是……那颗魂种!

这无异于刀尖舔血!一旦失控,首先被“蚀尽”的可能是他自己!而且,如何精准锁定那微小的魂种?

就在这时,左眼那道冰冷的紫色竖瞳,仿佛感应到了他强烈的意念和对“蚀”的渴求,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视野瞬间发生变化!

陆离身上磅礴的日曜真火如同燃烧的金色海洋,刺目而灼热。

但在那金色海洋的核心,陆离的眉心位置,一点深沉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的污浊黑点,清晰地烙印在凌燚的左眼视野中!它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延伸出无数极其细微的黑色丝线,如同根须般扎入陆离的识海深处,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朱雀命星之力,又反哺回阴冷的蚀星魔气!那就是蚀星魂种!在魔瞳的视野下,无所遁形!

机会!只有一次!

凌燚不再犹豫!他猛地一咬舌尖,一股带着微弱金芒的宝贵精血喷出!他没有浪费这精血去书写敕令,而是将其全部燃烧,化作一股狂暴的生命能量,尽数注入左眼那道紫色竖瞳之中!

“呃啊——!”左眼传来仿佛被烧红的钢针刺穿的剧痛!视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紫色!陆离眉心的魂种黑点,在紫色视野中被无限放大、锁定!

喉间,饕餮的低语如同毒蛇般嘶嘶作响,诱惑着他念出那毁灭的咒言。

凌燚强忍着灵魂撕裂的痛楚和魔念的咆哮,将全部意志凝聚于左眼,死死锁定那颗魂种,从牙缝里,挤出了那禁忌的音节:

“蚀…尽!”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韵律!

嗡!

左眼那道紫色竖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紫芒!一道极其凝练、细若发丝、却蕴含着湮灭一切物质与能量本源的深紫色射线,如同穿越了空间,无视了陆离护体的朱雀真火,精准无比地射向他的眉心——那颗蚀星魂种!

“什么?!”陆离在凌燚燃烧精血的瞬间就察觉不对,那左眼爆发的紫芒更是让他灵魂都感到一丝战栗!他下意识地想要闪避,但那紫芒太快!太诡异!仿佛锁定了某种“根源”!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声音响起!

“啊——!!!”

陆离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头颅,整个人踉跄后退,双手死死捂住眉心!指缝间,一缕缕混杂着赤金与深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烟雾正在嗤嗤作响!

他眉心处,那颗蚀星魂种,在魔瞳射线“蚀尽”之力的精准打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湮灭了大半!魂种被强行破坏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识海中疯狂搅动!更可怕的是,魂种被破坏时爆发的蚀星魔气,与他自身的朱雀真火剧烈冲突,在他体内引发了恐怖的能量风暴!

“噗!”陆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竟夹杂着点点黑紫色的魔气冰晶!他头顶的朱雀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曜变境的强大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瞬间萎靡下去!他看向凌燚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怨毒!

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代价!

凌燚在射出那道紫芒的瞬间,左眼如同被生生剜去!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温热的液体(血?还是别的?)顺着左脸颊流淌下来。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的虚弱感和空虚感瞬间将他吞没!仿佛那一击,不仅消耗了精血,更抽走了他部分本源生命力!更糟糕的是,饕餮那充满贪婪恶意的低笑,在灵魂深处清晰响起,仿佛在嘲笑他的“献祭”。

“小…杂…种!我…要…你…魂…飞…魄…散!”陆离从剧痛和反噬中勉强稳住身形,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疯狂!魂种被毁,根基受创,此仇不共戴天!他强行催动残存的真火,朱雀虚影发出一声悲鸣,再次燃起,虽然远不如之前炽盛,但那焚灭一切的杀意却更加凝练!他手中的火焰长剑再次举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就要不顾一切地扑杀过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幽骸回廊,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陆离的朱雀威压更加古老、更加沉重、带着无尽死亡与金属锋锐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从回廊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尽头,轰然爆发!

咔!咔!咔!

回廊两侧堆砌的无数骸骨,在这股威压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地面上的骨粉被卷起,形成惨白的旋风!

陆离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惊骇地望向回廊深处!

凌燚也强忍左眼剧痛和虚弱,靠着骸骨墙壁,循着威压来源望去。

只见在惨绿磷光勉强照亮的回廊尽头,那具之前逃窜的骸骨傀儡,正以一个极其扭曲、如同被献祭般的姿势,跪伏在一座巨大的、由无数暗金色奇异骨骼垒砌而成的……王座之前!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具高大无比、通体呈现出一种沉重暗金色泽的……骸骨!

这具骸骨与之前的所有骸骨都截然不同!它的每一根骨骼都粗壮如同梁柱,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天然生长着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暗金色玄奥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坚不可摧、锋锐无匹的气息,隐隐构成了一座庞大、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阵法!整具骸骨,仿佛就是一座活着的、移动的阵骨丰碑!

骸骨的头颅低垂着,空洞的眼窝中,没有魂火,只有两点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而那股席卷回廊的恐怖威压,正是从这具暗金骸骨身上散发出来!

更让凌燚和陆离瞳孔骤缩的是——

在那暗金骸骨王座的下方,地面上,赫然插着一柄造型狰狞、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幽芒的——蚀魂钉!钉子深深没入地面,只留下半截钉身,上面流淌的幽光与阴九幽的力量如出一辙!钉子周围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鲜血勾勒的阵法,阵法延伸出的血线,如同血管般连接着跪伏的傀儡和……王座上的暗金骸骨!

阴九幽!他竟然早就来过这里!甚至试图用蚀魂钉和邪阵,操控或者唤醒这具恐怖的阵骨遗骸!

“吼……!”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叹息,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从那暗金骸骨低垂的头颅中缓缓传出。

随着这声叹息,骸骨那覆盖着符文的巨大手骨,微微动弹了一下,指骨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它,似乎真的要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