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风掠过王都比武场的高台,卷起王白露鬓边的碎发。她望着演武场中央那个被弟子簇拥的身影,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凉的光。

“你说,” 她突然转头看向身侧的侍女,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会不会…… 越来越厉害?”

侍女愣了愣,笑着说:“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姜公子越优秀,不是越好吗?”

王白露却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自从那天在驿站,姜越(林越)一招制服张狂,又用那句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震惊全场后,灵剑派上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以前是羡慕她的天赋,现在更像是在羡慕她的眼光 —— 仿佛她捡到了块会发光的璞玉。

可只有她知道,这块璞玉的光芒,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耀眼。

他能在三天内悟透灵剑派的《清心诀》,能在演武场用砍柴的招式破了烈火宗的焚天掌,甚至连皇室供奉都偷偷向她打听,姜越是不是得了哪位隐世高人的指点。

“太优秀了……” 王白露望着远处姜越和李命说笑的身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的话本 —— 那些功成名就的将军,总会给糟糠之妻递上一封休书,再娶位门当户对的公主。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玉簪子硌得头皮发疼。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从那天起,王白露几乎成了姜越的影子。

他去藏经阁查资料,她就搬个小凳坐在旁边磨剑,剑尖的寒光时不时扫过偷看姜越的女弟子;他去演武场练招,她就捧着水囊站在台下,谁要是敢上前搭话,她就用那双清亮的眸子瞪回去,活像只护食的小兽;连他去茅房,她都要站在门口等着,美其名曰 “怕有人暗算”。

“我说,你这是把我拴在裤腰带上了?” 第七天清晨,姜越看着堵在房门口的王白露,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 昨晚练剑到三更,刚躺下就被这姑娘拍门叫醒,说梦见他被人下毒了。

王白露仰头看着他,眼尾微微泛红:“不行吗?” 她踮起脚尖,往他怀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我爷爷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修士太强就变心。”

姜越咬着桂花糕笑了。这姑娘看着清冷,心思却细得像筛子,连这种陈年旧话都信。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触到玉簪子时,突然压低声音:“放心,我要是想休妻,早在北风城就休了。”

王白露的脸颊 “腾” 地红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谁跟你说这个!” 转身时裙摆扫过他的靴子,却悄悄放慢了脚步,等他跟上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武道大会开幕。

当司仪的声音响彻整个比武场,各大门派的弟子穿着统一的服饰入场时,王白露才松开了攥着姜越衣袖的手。她望着远处高台上的皇室仪仗,轻声道:“去吧,别给我丢人。”

姜越挑眉:“输了怎么办?”

“输了……” 王白露咬着唇想了想,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输了我就跟你回青阳城,再也不练剑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姜越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着姑娘转身跑向灵剑派席位时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几天被 “监视” 的疲惫,都化作了心口的暖意。

“这匹黑马,怕是要变成瘦马了。” 李命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被王师妹这么盯着,你昨晚没偷偷练剑吧?”

姜越活动着筋骨,骨节噼啪作响:“放心,饿狼就算睡了三天,也照样能撕碎猎物。”

比武场的钟声突然敲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第一轮小组赛,姜越对上的是个灵纹宗的弟子。那小子仗着自己筑元七重的修为,上来就放出灵纹猛虎,结果被姜越用砍柴式的剑法劈碎灵纹,三招之内就打下了擂台。

“这哪是黑马,分明是头饿狼!” 看台上响起哄笑。

第二轮,他遇上了个使毒的万毒门弟子。对方刚放出毒雾,就被姜越一记手刀劈在手腕上,毒囊当场炸裂,反把自己熏得口吐白沫。

“够狠!这小子是个拼命三郎!”

一路过关斩将,姜越的名字像野火般在比武场蔓延。人们不再叫他 “凌云武府的姜越”,而是改口叫 “那个不要命的”—— 他的招式没有章法,却招招致命;他的灵力不算最浑厚,却总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直到八强赛,他遇上了天澜宗的南宫梦。

当司仪念出 “天澜宗南宫梦,二十一岁,筑元九重巅峰” 时,看台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那是个穿着月白长裙的少女,腰间悬着块玉佩,正是李清月最得意的弟子,赛前被视作夺冠热门。

“凌云武府姜越,十九岁,筑元六重。”

掌声骤然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 ——

“筑元六重对上九重?这还用比吗?”

“天澜宗的南宫师姐可是能越阶斩妖兽的!”

“我赌十块下品灵石,姜越撑不过十招!”

高台上,天澜宗长老捋着胡须笑了:“张元兄,承让了。”

凌云武府的张长老脸色发白,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胜负未分呢。”

比武场中央,南宫梦看着对面的姜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听说你叫武道疯子?我劝你还是主动认输,免得伤了和气。” 她的灵气球在掌心流转,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天澜宗《浩然诀》的标志。

姜越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

他想起前世在黑风谷,面对那头比他高三个境界的铁甲熊,他也是这样握着锈剑,想着只要能砍掉对方一只爪子,就算死也值了。

“开始!”

司仪的话音刚落,南宫梦已如离弦之箭冲来,掌风带着筑元九重的灵力,像座小山般压向姜越。

“不知天高地厚!” 她的掌印在半空中化作只金色巨掌,正是天澜宗的绝学 “浩然掌”。

姜越突然矮身,像头猎豹般贴着地面滑行,避开掌风的瞬间,长剑如毒蛇出洞,直刺南宫梦的脚踝。

“卑鄙!” 南宫梦惊呼一声,连忙后退,裙摆却被剑锋划破,留下道长长的口子。

看台上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招式?太无赖了!”

“哪有上来就攻人下三路的?”

姜越却不管这些。在他眼里,比武场就是生死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再次欺身而上,剑招刁钻得像在山林里猎杀野兔,专挑南宫梦灵力运转的间隙下手。

“铛!铛!铛!”

金铁交鸣的声音在比武场回荡。南宫梦的浩然掌威力巨大,却总也打不中像泥鳅般滑溜的姜越;而姜越的剑招看似杂乱,却招招不离南宫梦的要害,逼得她连连后退。

“你就只会躲吗?” 南宫梦气得脸色涨红,灵力运转到极致,金色巨掌在她身后凝聚成形,“接我这招 —— 浩然正气!”

巨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压下来,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爆鸣声。

姜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这一掌的威力,若是硬接,不死也得重伤。可他没有躲。

前世在佣兵团,他就是靠着这股悍不畏死的狠劲,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为不够,那就用命来补!

“啊 ——!”

姜越发出一声怒吼,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向剑身,连带着两世积累的战斗本能都爆发出来。他没有用任何招式,只是凭着感觉,将剑朝着巨掌最薄弱的地方刺去。

那是南宫梦灵力流转的死角,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练就的直觉。

“噗嗤!”

长剑穿透金色巨掌的瞬间,姜越也被掌风震得喷出大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擂台上的石柱上。

“姜越!” 王白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裙角被凳子勾住都没察觉。

南宫梦呆呆地看着胸前的剑伤,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流出。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姜越的眼神像头濒死的狼,不是在比武,是在拼命。

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

“我…… 认输。” 南宫梦的声音带着颤抖,扔掉长剑走下擂台,背影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全场死寂。

片刻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

“赢了!凌云武府赢了!”

“筑元六重胜九重!这简直是奇迹!”

“武道疯子!他是真正的武道疯子!”

高台上,各大门派的长老们目瞪口呆。天澜宗长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茶杯 “啪嗒”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张元,你们凌云武府…… 倒是捡了个好苗子啊!” 有人酸溜溜地说,眼神里满是羡慕。

张长老笑得合不拢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哪里哪里,都是孩子自己争气。” 心里却在庆幸,还好当初把姜越当成了瀚海境种子培养。

姜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着灵剑派的方向望去。王白露正站在那里,眼眶红红的,却用力地朝着他挥手,像株在风中摇曳的白玉兰。

他突然笑了。

累是真的累,这几天被王白露 “盯梢”,又在比武场拼尽全力,骨头都像散了架。可这种累,比前世在佣兵团时,独自一人舔舐伤口的孤独,好多了。

“武道疯子吗?” 姜越喃喃自语,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个名字,他喜欢。

只要能赢,能一步步接近复仇的目标,就算被人当成疯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