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
外公突然轻声唤道，
"我这会儿，突然很想吃医院楼下卖的包子......"
林晚立即起身，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走。
直到女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老人才缓缓转向林修然。
"修然，这次在家里待几天？"
林修然正从背包里取出包装精美的虫草和雪莲，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我下个月约了人，走国境线......"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突然攥紧了被角。
"这段时间，小晚为我们忙前忙后......"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上，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小晚一直很懂事。"
林修然的回答很自然。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良久，老人突然开口：
"修然，你这次......能不能留下来，不走了？"
林修然猛地抬头。
二十年来，即便在他和前妻离婚最艰难的时刻，这位儒雅的长者也从未干涉过他的选择。
此刻老人浑浊的眼里，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恳求。
"爸，您有什么事需要我......您尽管提。"
"不是我。"
老人艰难地撑起身子，
"是小晚。"
他望向窗外：
"我这身子......怕是再也泡不出好茶了。但我看得出来，小晚很想接下我的茶园....."
老人的手轻轻搭在林修然的手背上，那只曾经能精准判断茶叶火候的手，现在却止不住地颤抖，
“她一个人...没有人帮她。”
林修然的手僵在半空，他望着岳父枯瘦的手背，那里布满针眼的皮肤像极了风干的茶饼。
"爸......"
他嘴角扬起惯常的潇洒笑容，却第一次显得力不从心，
“我潇洒半辈子了，做生意和打理茶园这种事，我可能干不来...”
"小晚比您想象的要坚强。"
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在说服自己，
"这么多年，没有我和她妈妈的陪伴，她也成长的很好。"
林修然想了想，又说道，
“就像这次您出事，她也处理的仅仅有条。”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老人慢慢松开手：
"好了，"
他闭上眼睛，
"我知道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修然下意识回头，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僵住了动作....前妻陈雅站在逆光里，米色风衣下摆还沾着赶路的风尘仆仆。
十三年未见，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陌生的钻戒，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挽起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颈线，唯有眼角几道笑纹泄露了时光的痕迹。
"爸。"
她径直越过林修然，俯下身体，爱马仕丝巾滑过老人枯瘦的手背，
"我联系了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康复中心。"
她动作娴熟地按摩着父亲僵硬的左腿，铂金手链随着动作泠泠作响，
"这次，你们必须跟我走。"
林修然突然上前一步：
"你要带小晚去m国？？"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
陈雅缓缓直起身，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
“是啊，你有问题？”
"你现在的丈夫——"
林修然攥紧了手串，
"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第三任了？"
病房里的火药味，一下子炸开了。
"林修然，你这话什么意思？怪我咯？"
陈雅抱着胳膊冷笑。
她直接翻了个白眼：
"当年要不是你整天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家里连物业费都快交不起了，我能走吗？"
"是是是，就你现实！"
林修然反唇相讥，
"后来嫁的那个会计师，不也是嫌人家工资低又离了？"
"那也比你强！至少人家有正经工作！"
陈雅气得声音都尖了，
"你呢？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到处浪！"
两人越吵越凶，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翻出来了。
一个说对方太理想主义，一个骂对方太物质。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一套。
其实说白了就是三观不合，谁都不愿意为了对方改变。
分开这些年，都各自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也都相安无事。
没想到今天一见面，新仇旧恨全爆发了。
等林晚和郑维扬赶到时，病房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陈雅抄起拖鞋，就往林修然身上砸，林修然一边躲一边还在还嘴。
"这..."
郑维扬尴尬地站在门口。
林晚手里的包子早就凉透了。她看着里面吵得面红耳赤的父母，突然觉得很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一点都没变。
就在母亲准备开始扯外公的输液瓶，丢向父亲时，林晚再也忍不住了，她冲进病房大喊一声：
"够了！"
陈雅一见到五年没见的女儿，立刻换上了温柔的表情：
“baby！你长得这么漂亮了，身材比我当年都好...”
她伸手想抱林晚。
林晚却轻轻躲开了：
"妈......"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说是因为时差没接到......"
她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
"可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出现？"
陈雅的表情僵住了，她尴尬地整理了下头发：
"宝贝，你知道妈妈要工作，还要照顾你两个弟弟......"
"别说了..."
林晚打断她，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声音哽咽：
"你们知道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医院走廊上有多害怕吗？"
"医生说要马上签字做手术，可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的肩膀微微发抖，
"护士问我家属什么时候能到，我只能说......很快就到......"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林修然和陈雅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浮现出愧疚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