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白已终于在一处峭壁下寻得山洞。他利落地生起火,火堆旁散落着几枚山中野果,还有几株刚采的止血草药。
花朝蜷缩在洞口阴影处,指节发白地攥着那支玉簪。
白已余光瞄花朝一眼,毫无顾忌脱掉衣服,露出肩膀伤口,左肩已穿透,现在还流着血将草药敷在伤口上。花朝移动眼眸,看向远处,月光照亮整座山。
想起今日看到的半猿兽。南靖人擅长驯兽,用于战争。那只半猿兽,很有可能是从南靖军营中出来的。但那半猿兽眼中泛着的,分明是...魔气?魔族可是令天界神族都心挠的一个种族,无形无影,自由游走大荒沧海。
“想什么呢?”
低沉的嗓音惊得她一颤。抬头时白已已立在眼前,未及反应,他已扣住她手腕,轻松夺过玉簪。花朝踉跄着被提起,足尖堪堪点地。
“你做什么,还给我。”
白已对她的挣扎置若罔闻,将玉簪举到月光下端详。玉簪在月光之下,晶莹剔透,散发着一丝寒气。
“你就是用这东西刺伤我的。”
花朝挣脱,一把夺过玉簪,指向白已。
白已轻笑一声,向洞中走去,拿起野果往口中送,躺在草堆上。
洞口寒风打转,花朝抱膝而坐,死死盯着渐弱的火苗。直到白已的呼吸变得绵长,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抵不过疲惫,沉睡过去。
斗转星移,寂静的夜传来簌簌声,像是枯叶摩擦,又似谁磨牙的声音。白已眉峰微蹙,轻舒口气。
“看着端端正正,睡觉居然还会磨牙。”他低语一句,随即警觉——不对。
白已掀眼,猛地起身。
月光中,洞口下,一只半猿兽正俯身凑近熟睡的花朝,粗重的鼻息喷在她脸上,涎水滴落。
白已眼神一冷,身形如箭般掠出,抄起地上的一枚石子,指尖一弹。石子破空,精准击中半猿兽的额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半猿兽吃痛,踉跄后退,发出愤怒的嘶吼。
花朝被惊醒,睁眼的瞬间,正对上半猿兽狰狞的面孔,腥臭的口水几乎滴到她脸上。她瞳孔骤缩,失声尖叫:“啊……·”
白已已欺身而上,一记凌厉的鞭腿横扫,半猿兽庞大的身躯被狠狠踹飞,撞出山洞。他快步上前,往洞外一瞥,脸色骤变:“怎么这么多?”
花朝颤抖着探出半张脸,往山下望去——黑暗之中,无数双幽绿色的眼睛闪烁,密密麻麻,如同鬼火。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整片山林仿佛在蠕动。
半猿兽群,正朝山洞涌来!
白已一把拽住花朝,将她推进山洞深处,自己则横挡在洞口。然而这些半猿兽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数量又极多,纵使他身手不凡,也渐感吃力。
花朝背靠石柱,死死盯着白已的身影在兽群中穿梭,心跳如擂。忽然,她浑身一僵——身后,一道粗重的呼吸声,正与她近在咫尺!
她屏住呼吸,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动脚步。一步、两步……
“吼——!”
身后的半猿兽猛然拍胸咆哮,震得她耳膜生疼。花朝吓得脚下一软,整个人翻滚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瞬间,所有半猿兽齐刷刷转头,幽绿的眼眸锁定了她!
星星点点的绿色同时围着花朝。她双脚发软,瞬间瘫软在原地,不知如何。
白已飞速跳过来,扶起花朝,夺过她手中的玉簪,瞬间化作一把冰晶玉刀,刀锋流转着凛冽寒气。花朝瞪大双眼:“还能这么用?”
刀光闪过,原本刀枪不入的半猿兽竟被斩伤,伤口处黑气翻涌,动作开始迟缓。
“魔气?”花朝惊讶道。若是只有一只半猿兽有魔气,那可能是偶然,可一群半猿兽都有魔气,并且成群出现,那可是会有大事发生的。人间可能会成为炼狱。
白已一手紧握冰晶玉刀,一手拽着她,在兽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天边星辰闪烁,第一缕阳光照在独峰山济神寺。两人一路狂奔,在深林中狂奔,身后大地震颤,兽群的嘶吼仍紧追不舍。
深林里传来一阵阵笛声,悠扬而又诡异。白已骤然停步,望向笛声方向。
花朝大口喘着气“不跑了吗?”
白已凝神片刻,低声道:“他们走了。”
他反身坐在地上,抚摸着胸口。花朝这时才发现,白已伤口裂开了。腰部,左肩,还有花朝刺的那几个伤口,都流出血。
“你受伤了,要不要……”
白已从胸口拿出一块玉佩,艰难地抬起手,将玉佩塞进花朝掌心:“出深林后向北行,速去沐阳城,找李向城……告诉他,南靖有魔族相助……千万、千万别打开结界……”
花朝死死攥住玉佩,疯狂点头。她刚要起身,却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
“等等。”白已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花朝继续蹲下。
白已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花朝急忙跪坐回去,只见他颤抖着抬起手,冰晶玉刀在他掌心泛起微光,转眼化作一支晶莹的玉簪。他艰难地抬手,将玉簪轻轻插进她的发髻:“拿着护身。”
“那你呢?”
“快去呀!”白已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花朝重重地点头,转身冲下山。身后,白已靠在树干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沾血的手缓缓滑落,双眼渐渐阖上……
花朝不敢休息片刻,尽管脚下传来强烈的痛意,她也不敢停留。她知道这条消息的严重性,若沐阳城打开结界,南靖便会带着大批有魔气的半猿兽攻城,便会一路北上,直逼庐州城。
“再快点……再快点……”她不断催促自己,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以她这个速度,中午都到不了沐阳城。
突然,脚下一滑,地面向她靠近……
双眼发昏。
不可以晕,得爬起来……现在不是晕的时候。
江边一望无际,阳光透过薄雾,带动粼粼波光。一条条大船渡过大渡河,为首的船甲板上,坐着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的女子,长发随着红色发带飘飘,带动她眉间的碎发。她指尖流动,轻轻抚着琴,伴着战鼓而行,毫不逊色。她是幽灵魔族大祭司谈胥的弟子灵月。
南靖皇帝宋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负手而立于灵月面前,望着河面上浩浩荡荡的战船,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少祭,吾的战斗兽呢?”
“王上别急。”
灵月指尖未停,一股紫色魔力流走指尖,飘向四方。地面瞬间震动,从独峰深林中跑来一片黑色半猿兽。
宋澈大笑感叹道:“不错,真不错,不愧是大祭司的首徒,哈哈哈……”
船靠岸,宋澈登上高台,战马嘶鸣,旌旗猎猎。他振臂高呼:
“靖国的将士们!今夜,我们将在庐州城庆功!”
“好,好,好。”三军齐吼,声震云霄。
“报……”一名小将疾奔上城墙,单膝跪地:“将军!南靖军破晓前登陆,半时辰内全歼大渡河守军及信使!现距城不足三里,兵力三万,战车千乘,战兽千头!”
李向城面色沉冷:“百姓可疏散完毕?”
“已尽数撤离。”
“将士们呢?”
“整装待发!”
李向城远眺,南靖军旗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此战,凶险。
忽然,一道身影踏上城头,银甲寒光凛冽。
“你是……”
“白有川。”
东泽大王子,衡阳仙门玉容真人座下首徒,仙盟新一代翘楚。
“末将见过大王子。”
白有川示意大家起身。目光却落在远处黑压压的南靖军阵上,眉头微蹙:“那些是何物?”
“南靖饲养的战兽。”人族与仙盟只是规定不可相助,但确实并未规定不可随意豢养战兽。这战兽如战马般,都是战斗的工具,只是战兽比战马多了攻击力。
李向城看向远处,南靖军队越来越靠近。人间有规定,日上三寸,便可打开结界。
李向城深吸一口气:“桑修士,打开结界吧。”
桑宁颔首,与同门分赴城墙四角,结印施法。
城下,宋澈扬声道:“李将军!两国有约,仙盟不得干预人界战事。如今时辰已到,结界迟迟不开……莫非东泽怯战?”
李向城冷笑:“结界自然会开……”
“不能开!”
一道清亮的女声骤然划破肃杀之气。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少女骑麋鹿飞驰而来,长发散乱,满身血污,却死死攥着一枚染血的玉佩,嘶声喊道:“不可以打开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