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青风山脉的轮廓。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穿透茂密的树冠,在铺满枯枝败叶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点时,一道矫捷的身影正穿梭在林间。
叶峰屏住呼吸,脚下的软靴踩在厚厚的腐殖土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他今年十六岁,身形略显单薄,但常年在山林中穿梭练就的筋骨却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粗布短褂的袖口挽到肘部,露出被阳光晒成麦色的小臂,上面几道浅浅的疤痕是与野兽周旋时留下的勋章。
"咻——"
一支削尖的木箭带着破风之声射出,精准地钉在前方三丈外一只正在啄食浆果的灰羽兔脖颈上。那兔子只蹬了两下后腿,便软软地倒在草丛里,鲜血顺着箭杆缓缓渗出。
叶峰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拔出木箭,将兔子塞进背后的竹篓里。竹篓里已经躺着两只山鸡和几只松鼠,今天的收获算不上丰厚,但足够家里几天的嚼用了。
"该往深处走些了。"他喃喃自语,抬头望了望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青风镇周围的山林分三级,外围是普通猎户常来的地方,最多有些野兔山鸡;中层偶尔会遇到野猪之类的猛兽,需要三五人结伴而行;而最深处的黑风谷,则是连经验最丰富的老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据说里面有能吐火的妖兽。
叶家在青风镇是小户,父亲叶建军三年前在一次进山采药时摔断了腿,从此只能靠着编织竹器勉强维持生计。母亲苏氏身体素来不好,常年需要汤药调理。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叶峰从十三岁起就扛起了打猎养家的重担。
他熟练地在树干上做了个标记,这是猎户们约定俗成的记号,既能指明方向,也能提醒后来者此处有猎物出没。做完这一切,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抿了两口带着淡淡苦味的山泉。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从左前方的灌木丛传来。叶峰瞬间绷紧了神经,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背上的木弓,左手则摸到了腰间的短刀。
是野猪?还是......
他缓缓蹲下身,借着茂密的蕨类植物掩护,一点点向声音来源靠近。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到一道赤红色的影子在林间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
"是赤影狐!"叶峰的心脏猛地一跳。
赤影狐是青风山脉中层的特产,皮毛色泽如火焰,极为罕见,一只成年赤影狐的皮毛在镇上的杂货铺能换三两银子,足够买母亲半个月的汤药了。但这东西极其狡猾,动作迅捷,而且听觉嗅觉都异常灵敏,极难捕捉。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放轻脚步跟了上去。赤影狐似乎正在觅食,动作不算太快,蓬松的尾巴时不时扫过身前的矮树丛。叶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那抹红色,手指悄悄搭上了一支特制的木箭——箭头镶嵌着一小块磨尖的铁片,是他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请铁匠铺打造的。
距离逐渐拉近到五丈左右,这是他能保证精准度的最远距离。叶峰缓缓举起木弓,手臂稳如磐石,多年打猎练就的稳定性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悠长而有节奏。
就在他准备放箭的瞬间,赤影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转动着耳朵,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扫向叶峰藏身的方向。
"不好!"
叶峰心中暗叫一声,就在赤影狐转身欲逃的刹那,他松开了手指。
"嗖!"
木箭带着破空之声射出,却只擦过赤影狐的后腿,带起一撮火红的皮毛。
"吱!"
赤影狐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道红色闪电,向着山林深处窜去。
叶峰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三两银子的诱惑太大了,那几乎是家里一个月的开销。他深知赤影狐的习性,受伤的野兽往往会失去理智,更容易落入陷阱。
两人一狐在山林间展开了一场追逐。叶峰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远超赤影狐,他利用地形,时而抄近路,时而预判方向,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赤影狐的速度实在太快,尤其是在平地上,叶峰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必须想办法困住它。"叶峰咬了咬牙,脚下猛地发力,将速度提到极致。
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坡地尽头是一处断崖。叶峰心中一动,故意露出半个身子,吸引赤影狐的注意。
果然,那狡猾的狐狸见有机会摆脱追兵,毫不犹豫地朝着断崖方向冲去。就在它即将跃过一道狭窄的山涧时,叶峰猛地将手中的短刀掷了出去。
短刀没有伤到赤影狐,却精准地插在了它前方的地面上。赤影狐受惊之下猛地转向,恰好撞进了叶峰早就看好的一片藤蔓丛中。
"成了!"
叶峰大喜过望,一个箭步冲上去,抽出别在腰间的备用短刀,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赤影狐的性命。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心脏因为剧烈运动而砰砰直跳。但看着藤蔓中那抹鲜艳的红色,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这下娘的药钱有着落了。"他笑着抹了把汗,正准备上前收拾猎物,却注意到赤影狐撞断的藤蔓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好奇心驱使下,叶峰拨开茂密的藤蔓,发现那里是一块凹陷的岩石,而在岩石的缝隙中,嵌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物件。
他伸手将那物件抠了出来,放在手心端详。这是一个通体漆黑的小塔,大约有三寸高,塔身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入手冰凉,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塔的顶部有些破损,边角也有明显的磕碰痕迹,看起来像是一件被人遗弃了很久的旧物。叶峰试着用手指敲了敲塔身,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像是木头,也不像是石头。
"这是什么东西?"他皱着眉头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既不是金银,也没有宝石镶嵌,看起来平平无奇。
或许是哪个进山的人不小心掉落的玩具?他心里嘀咕着,随手将小塔塞进了腰间的布袋里。相比于这个不知名的黑塔,显然还是赤影狐的皮毛更重要。
他熟练地处理好赤影狐的尸体,将皮毛小心地卷起来放进竹篓,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猎物,确认没有遗漏后,开始准备返程。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林间的雾气早已散去,温度渐渐升高。叶峰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来时留下的标记,朝着青风镇的方向走去。
归途比来时要轻松许多,没有了追逐猎物的紧张,他的脚步也放慢了不少。路过一条小溪时,他停下来洗了把脸,又给竹篓里的水囊装满了清水。
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休息时,他又想起了那个黑色的小塔,便从布袋里取出来再次端详。阳光下,塔身上的纹路似乎更加清晰了些,那些纹路像是某种奇特的符号,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幅微型的图案,隐约能看出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的影子。
"还挺精致的。"叶峰不由有些惊讶。刚才匆忙之间没细看,现在才发现这小塔的工艺相当精巧,绝对不是普通的玩具。
他试着将灵力注入其中——哦,不对,叶峰自嘲地笑了笑,他还不是修仙者,哪来的灵力。青风镇虽然地处修仙世界,但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灵力是什么样子。
镇上最大的家族李家据说有修仙者,那是镇上所有人敬畏的存在。叶峰小时候曾远远见过李家的子弟御剑飞行,那场景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要是能像他们一样修仙就好了。"他忍不住幻想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修仙需要灵根,那是天生的,普通人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踏上仙途。
他将小塔重新放回布袋,起身继续赶路。穿过最后一片树林,青风镇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青风镇坐落在青风山脉脚下,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贯穿东西,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木屋。镇口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枝繁叶茂,像一把巨伞遮蔽着半个镇口。
叶峰刚走到镇口,就看到几个相熟的猎户在老槐树下乘凉聊天。
"小叶,今天收获不错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笑着打招呼,他是镇上的猎户头领王虎。
"王大叔好。"叶峰笑着点头回应,"运气不错,碰上了只赤影狐。"
"哦?赤影狐?"王虎眼睛一亮,凑过来看了看竹篓里的皮毛,"好家伙,这皮毛成色真不错,李掌柜看了肯定喜欢。"
其他几个猎户也围了过来,纷纷称赞叶峰好运气。叶峰腼腆地笑了笑,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便提着竹篓向镇上的杂货铺走去。
青风镇的杂货铺是镇上唯一收购山货的地方,掌柜的姓李,是个精明的中年人。叶峰将今天的猎物一一拿出,李掌柜熟练地过秤、验货,最后报了个价钱。
"野兔和山鸡一共五十文,松鼠三十文,这赤影狐皮毛品相上等,给你三两五银子吧。"李掌柜一边说一边从钱柜里取钱。
"多谢李掌柜。"叶峰心中一喜,比他预想的多了五钱银子。
拿到钱后,叶峰先去药铺给母亲抓了药,又买了些米粮和肉,剩下的钱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做完这一切,他才提着东西向家走去。
叶家住在镇子的边缘,是一间简陋的木屋,院子用篱笆围着,里面种着几样蔬菜。叶峰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
"娘,我回来了。"他推门喊道。
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正是叶峰的母亲苏氏。看到叶峰,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峰儿回来了,今天累坏了吧?"
"不累娘,您看我今天打到了什么。"叶峰笑着把竹篓里的东西展示给母亲看。
苏氏看到那卷赤影狐皮毛,忍不住嗔怪道:"又往深山里跑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安全第一,家里不缺那点钱。"
"知道了娘,我会小心的。"叶峰笑着应道,"您看,这不是没事吗?而且这次卖了不少钱,够您买好几天的药了。"
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是叶峰的父亲叶建军。他看着儿子,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愧疚:"辛苦你了峰儿。"
"爹,您别这么说。"叶峰连忙上前扶住父亲,"我去做饭,您和娘歇着。"
晚饭很简单,一碟炒青菜,一碗肉汤,还有几个粗粮馒头。饭桌上,叶峰把今天在山里的经历简单说了说,只是隐去了发现黑色小塔的事,觉得那东西无关紧要,说了反而让父母担心。
吃完饭,叶峰收拾好碗筷,又给母亲煎好了药,才回到自己的小屋。
小屋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叶峰坐在桌前,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再次拿出那个黑色的小塔。
灯光下,塔身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流转着淡淡的光泽。叶峰越看越觉得神奇,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纹路。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塔顶破损处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小塔内部闪过,紧接着,叶峰感觉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瞬间流遍全身。他浑身一震,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与此同时,那黑色小塔突然悬浮起来,在他面前旋转着,塔身上的纹路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光阵。
叶峰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反应。他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心脏怦怦直跳。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终于......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