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哨声像一把钝刀子，把清晨五点的寂静割得支离破碎。我挣扎着从硬板床上爬起来，浑身的骨头像被拆过重装，酸痛得厉害。昨天站了一下午军姿，汗水把迷彩服浸透了又晒干，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渍，闻着跟腌咸菜似的。
“峰哥，你快看校园论坛！” 王浩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拍的正是昨天我跟李少杰对峙的场景，标题起得耸人听闻 ——《独家！计算机系新生勇斗富二代，疑似上演抢女友戏码》。
我扫了眼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有人说我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也有人夸我有正义感，还有人把苏清月的照片扒了出来，说她是外语系的系花。
“这李少杰可以啊，动作够快的。” 赵磊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点担忧，“他爸在江城能量不小，你可得当心点。”
我把军帽往头上一扣，遮住半张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子墨依旧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仿佛我们说的是外星语言。
操场上已经站满了穿着迷彩服的新生，像一片绿色的秧苗。我们班的教官是个刚退伍的老兵，姓王，皮肤黝黑，嗓门跟喇叭似的。
“都给我站好了！” 王教官在队伍前面来回踱步，“抬头！挺胸！收腹！谁要是敢动一下，全班加练半小时！”
太阳刚爬过教学楼顶，就已经开始发威。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钻进眼睛里，涩得人睁不开。我旁边的王浩已经开始晃悠了，脸色白得像张纸。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从操场外走进来，正是李少杰。他居然没穿军训服，还是昨天那身 AJ 加花衬衫，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旁若无人地往队伍里钻。
“那个谁！站住！” 王教官吼了一声，指着他，“你的军装呢？”
李少杰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扔过去：“病假条，校医院开的。”
王教官捡起病假条看了看，眉头皱成了疙瘩，但还是没再说什么。我猜那病假条八成是假的，以李家的能量，在江城大学开张假条跟玩似的。
李少杰得意地扫了我一眼，走到队伍最后一排，找了个阴凉地儿靠着树，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上午的训练是踢正步，枯燥得让人犯困。轮到我们班走的时候，李少杰突然喊了一嗓子：“哎，那个谁，顺拐了！”
队伍里一阵哄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确实有点不协调。倒不是我学不会，主要是这迷彩裤太长，我又懒得去改，踩在鞋跟里硌得慌。
“笑什么笑！” 王教官吼了一声，“再笑全体俯卧撑准备！”
笑声戛然而止。李少杰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阴阳怪气：“某些人啊，不光穿得寒酸，连路都走不好，不知道怎么考上江大的。”
我心里有点火了，但还是忍住了。跟这种人置气，掉价。
午休的时候，我去食堂打饭，刚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李少杰就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吗？” 李少杰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把我的餐盘往旁边一推，“怎么就吃这个？白米饭配青菜？要不要哥请你吃点好的？”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
我抬起头，看着他：“有事？”
“没事就不能跟你聊聊？” 李少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苏清月是吧？我劝你离她远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如果我不呢？” 我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
李少杰的脸沉了下来：“你别给脸不要脸。知道我爸是谁吗？在江城，我想让谁不好过，谁就别想好过。”
“是吗？” 我笑了笑，“那我倒想试试。”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李少杰，你又在欺负人了？”
我抬头一看，是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剪着齐耳短发，眼睛很大，带着股英气。她径直走到我们桌前，看着李少杰：“王教官让我来叫你，说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李少杰看到她，脸色变了变：“秦雨，关你什么事？”
“我是班长，管纪律是应该的。” 秦雨冷冷地说，“你要是不去，我就直接去找辅导员了。”
李少杰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谢谢你。” 我对秦雨说。
“不用谢，我只是在履行班长的职责。” 秦雨看着我，“你是杨峰吧？计算机系的。我叫秦雨，跟你一个班。”
“嗯，知道了。”
“李少杰那人不好惹，你以后小心点。” 秦雨说完，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纳闷。这女生看起来挺普通的，但李少杰好像挺怕她的。
下午训练的时候，天突然变了脸，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王教官让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宿舍，可还没等我们走出操场，大雨就倾盆而下。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疼得厉害。我和王浩、赵磊挤在一起，往宿舍跑。就在这时，我看到苏清月一个人抱着书本，在雨中跑得很狼狈，好像还崴了脚。
我想都没想，脱下自己的军外套，冲过去罩在她头上：“快走吧，雨太大了。”
苏清月惊讶地看着我，脸颊红扑扑的：“那你怎么办？”
“我皮糙肉厚，没事。” 我扶着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雨水模糊了视线，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清香，和雨水的味道混在一起，挺好闻的。
“昨天的事，真的谢谢你。” 苏清月小声说。
“都说了没事。” 我笑了笑，“你的脚没事吧？”
“有点疼，可能崴到了。”
“那我送你去校医院看看。”
“不用了，就是轻微崴了一下，休息会儿就好。”
我们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到李少杰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地看着我们。他身边还站着秦雨，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少杰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搭在苏清月肩上的手，眼睛都红了。他冲过来，一把推开我：“杨峰，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我没防备，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苏清月也被吓得惊呼一声。
“李少杰，你干什么！” 秦雨赶紧拦住他。
“滚开！” 李少杰甩开秦雨的手，指着我，“我告诉你，苏清月是我看上的人，你再敢碰她一下，我废了你！”
我看着他，心里的火终于压不住了。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我再说一遍，别碰她。”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李少杰挥拳就向我打来。
我侧身躲开，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李少杰惨叫一声，脸都白了。我用的力气不大，但这是爷爷教我的擒拿术，专门卸关节的，疼起来能让人怀疑人生。
“啊！疼！放开我！” 李少杰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围围过来很多人，指指点点的。
“李少杰，你没事吧？” 秦雨赶紧过来劝架。
我松开手，李少杰捂着胳膊，恶狠狠地看着我：“杨峰，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就跑。
“你没事吧？” 苏清月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 我笑了笑，“倒是你，脚还疼吗？”
苏清月点点头，脸更红了。
“走吧，我还是送你去校医院看看。”
我扶着苏清月往校医院走，身后传来秦雨的声音：“杨峰，你……”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你小心点，李少杰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善罢甘休？对我杨峰来说，从来就没有这个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