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和我一起到了京郊的墓地。
“就这么算了?”她一听就撸袖子,“我去撕了那贱人的嘴!” “当然不能算。”我一把拉住她。 “你忘了,江南织造府想打开北边的销路,正缺一条可靠的盐引渠道。” “我可以拿这个当入职条件,让织造府从赵世安手里把盐引买回来。这么好的机会,两边都不会拒绝。” 晚照一愣:“萧承砚要是知道,肠子都得悔青吧?要是他回头求你,你还会心软吗……” 看我沉默,她赶紧摇头。 “呸呸呸!死渣男就该孤独终老!” 走到爹娘墓前,看到多出来的两束野蔷薇,我脚步一顿。 心软吗? 当年爹做生意失败,又在淮北盐引上被赵世安坑了一把,欠下巨债。 最后他选了条绝路,想保住我和娘。 可他不知道,从我上书院开始,追债的天天堵门,同窗先生都躲着我走。 “看着挺干净一姑娘,欠这么多?家里得罪人了吧?” “谁知道呢,那些追债的看着就不是好人,她指不定……” “就是,不然她一个学生拿什么还……” 我低头快步走过人群,指甲掐进手心都没感觉。 突然背后被人猛地一推。 眼看要撞上破窗户生锈的尖角,我闭上眼,想着死了也好…… 下一秒,却跌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是萧承砚救了我。 他特别认真地说:“别听他们的,你很厉害。” 爹出事后,我发誓要变强,学习也好别的也好,都要做到最好,保护娘。 那之后,萧承砚就以“救命恩人”自居,天天缠着我。 真烦人。 我觉得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被他彻底打乱了。 有一天,追债的又来了,逼我和娘干那种事,萧承砚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群护卫,差点把人打死。 “住手!”我冲上去拦住他,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慌,“打死他们你要坐牢的!不值得!” 他眼睛都红了:“他们敢那样说你!” “那只是吓唬人,你不是救了我吗。”我小心地把他手里的粗木棒拿走,轻声说。 好在萧承砚一向听我的。人带走后,他像块膏药似的贴着我。 闷闷地说:“吓唬你也不行……”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从书院到成婚。 直到柳纤云出现,频繁出入他的书房,一切都变了味。 她是我们成婚第三年进萧府做事的。 一开始只当是个刚毕业、有干劲的小姑娘,毕竟哪个主家不喜欢得力下属。 可她居然雷打不动每周上门,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只要我找萧承砚有事,她总能找出公事把他叫走,话里话外还暗示我不懂事。 那天我生辰,说好接上萧老夫人一起庆祝。 柳纤云却一脸为难地扯了扯萧承砚的袖子。 “萧爷,我还有几处账目没弄明白……您知道的,我不弄清楚睡不着。要不带我一起?人多也热闹点嘛。” “行啊,你有心了。”萧承砚就让她上了车。 “什么性子?专挑人家夫妻过生辰的时候来谈公事的性子吗?”我忍无可忍,“啪”地按住车门,“柳纤云,你见过哪个正经人,会在这种时候跟去谈公事?怎么,看着我难受你就能睡好了?还是你根本就是冲着人来的?” 我瞥了眼萧承砚。 “怎么会……”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看萧承砚皱眉,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也是好心,夫人要是不领情,也用不着这么羞辱我,我走就是了!” 可萧承砚还是把她带去了。 “这有什么好气的?”他笑着替我系好披风带子。 “她心思不纯。” “一个刚入府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坏心思?我看是你想多了。不信你多跟她接触接触,挺上进的姑娘,你也会喜欢。” 一次又一次。 萧承砚对她的维护,让我觉得他越来越陌生,我也彻底成了他心里那个只会无理取闹的妒妇。 很多次,我赶她走,不许她再踏进萧家。 柳纤云就开始演,一副受了奇耻大辱要走的样子。 这时候,萧承砚就会站出来护着她。 “沈疏月你过分了!纤云是我得力的帮手,你能不能别把人想那么脏?这是我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那是我第一次被他的话刺伤,气头上拿了和离书逼他签。 但只要萧承砚软声道歉,我就会没出息地把和离书撕掉,原谅他。 然后柳纤云又会出现…… 时间久了,我也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所以,我是真的累了,不想原谅了。 只是想到曾经那么深的感情突然就没了,说不失落是假的。 直到半月前,娘走了。 我联系不上萧承砚,跑去萧府找他,看见他力排众议,把府里最重要的采买交给了柳纤云管。 我想冲进去,被他手下拦住。 “萧爷交代了,府里的小事夫人自己处理就好。今天谁都不能打扰他和柳姑娘谈正事。” 我被“请”了出去,一个人办完娘的后事,天黑又得回去照顾萧老夫人。 直到葬礼结束,他都不知道我去找过他,还怪我把他当外人,什么都不说。 我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自己折了翅膀,困在不平等的婚姻里,除了丢掉自己,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