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鸷的凌厉的视线转向裴沁颜。

他冷冷挑眉,放下筷子:“好恶毒啊,堂妹,来,唤府医上来吧。”

侯府女眷是否贞洁,影响侯府清誉,裴侯爷最为看重清誉,皱眉看裴沁颜。

西院的兰夫人温柔一笑,忙捂上她嘴,“她说笑呢,方才吃了两杯酒,醉糊涂了。”

有母亲护着,真好。

宁绾敛下眸中的暗潮起伏,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这次吃饭,不用站着。

许是裴鸷想看她笑话吩咐了一嘴,这次家宴有她位置,以往,作为外姓人……不,是无姓人,不配有座位。

她落座,位置在裴鸷和沈夫人中间,她本就没什么食欲,只捡了几筷子递入口中。

艳红桌幔下,宁绾的左手传来热熔熔的触感,没等她反应过来,她手腕就被人箍住,强硬地揉捏,时而戳刺进她指缝,十指交扣。

这样狂浪,不是裴鸷又是谁?

宁绾没好气地沉下眉头,他却对她的拒绝仿若未闻,用嘴型说着:“不吃,玩些别的。”

裴鸷腿弯摇着不经意的摆幅,一下又一下地,保持相同的频率给她撞击,衣料摩挲肌肤带来发痒的刺激。

赤红桌布下的暗流涌动,大胆与禁忌同时上演。

宁绾从不任由他玩弄,尤其是被他狠狠阴了一把后。

擦拭着唇边的帕子,自纤指中溜走,落在地上,宁绾俯身去捡。

右手缓慢地靠近禁锢她左手的手上,快半寸长的五个指甲使巧劲儿嵌入他手背的皮肉,含着欲刺穿骨头的力度。

裴鸷紧咬的下颌线愈发明显,脸黑沉得能滴出水来,直到手上五个月牙痕淌了血珠,宁绾才懒懒放开了动作。

装模做样地拿着帕子在唇边揩揩点点,倒有将军打仗赢了似的威风。

这过程,不过片刻。

宁绾再看菜色,油润鲜艳不少。

“鸷儿,脸色怎的这么差?”

沈夫人这会才开口说话,担忧地看着他发黑沉的脸色,视线落在破了的嘴唇。

“这嘴怎么还破了?”

裴鸷清清淡淡地笑:“当然是今日……”

宁绾心神微动,桌幔下尖翘翘的绣花鞋碾了他一脚。

“嘶——嘴还有些疼。”

嘴疼还是脚疼?她埋头吃菜,敛下得意的眸子。

却发觉,脚腕处裴鸷的靴子磨蹭游离,丝毫不顾忌地撩开她裙摆,往上深入,盘旋,剐蹭细白小腿肚肉。

“不过是昨夜吃得辣,今日起来时发现上火,哪值得母亲挂念。”

旁边传来闷闷的笑声,狗男人,居然诈她。

沈夫人对他珍之爱之,自然是见不得宝贝儿子受一点伤,她盛了碗羊肉莲子羹,亲自递到他面前。

“你这家伙,自然不比绾绾要我操心。吃些清甜润肺的羹汤吧,也好下火。”

沈夫人轻抬莲步。

一步……

再迈一步……

若是她再靠近一点,就能看见纠缠的两腿,宁绾攥紧筷子,头皮发麻,腿上缠绕的藤蔓却不见一丝要脱落的痕迹。

那碗羊肉汤,由近及远飘来腥臊气息,勾得她胃里翻腾得厉害,饮了鸠酒般,剧烈痉挛带来的一寸寸蚀骨的抽痛,找不到宣泄口。

胃里酸水冒上喉咙,饱了一嘴。

想咽下是不可能,神思慌乱之时,被迫“哇”地一声俯身呕吐在裴鸷硬要纠缠腿上。

吐完之后,才恍惚察觉是孕期反应。

屋内几双眼睛怔怔看着她。

看着一个有前科,有私奔经历的宁绾。

“哐当”一声,瓷碗砸碎在地上,瓷片割裂地板的声音并不好听。

沈夫人红着眼眶,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是不是……”

裴沁颜重新窝倒在兰夫人怀里,鼻子一抽一抽。

“宁绾,连礼义廉耻都不会写,你肯定是使了狐媚手段,骗和徐世子上床,这都有孩子了。我以后过去当徐家主母,还有什么面子,我不活了!”

她开始大哭,众人冷沉着脸色,如排山倒海的磨折向宁绾倾轧而来。

场面不可控到,娘宛牙根都在发颤。

身旁的裴鸷更是嫌场面还不乱般,凌厉地质问,“是不是?”

“这样的大事,未婚先孕,害了侯府名声,败坏我与父亲仕途,要了你的命都是不够的。”

宁绾下意识否认,“没有。”

她这才明白,裴鸷是决计不会在仕途与侯府面前选她的,眉黛还是太天真。

而她,一个陪睡的玩意儿,不配也不能有孩子。

淡淡的无奈绞入心头,反倒让宁绾心境慢慢恢复澄澈透明,有了三分神智。

她看着沈夫人:“夫人,绾绾只是这些日子因着给阿兄祈福,少闻荤腥,一时吃了大鱼大肉,胃里不舒服罢了。”

宁绾唇角浮起一点笑,眸子转向哭声戛然而止的裴沁颜:“我和徐世子清清白白,他有君子之风,任人再诱惑也不会破了戒律。”

裴鸷视线轻轻移开,低头无声搅动着情绪。

裴沁颜不依不饶,徐行之都愿意带她私奔,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上床又算得了什么。

她气鼓鼓,看着坐在旁边的亲生兄长裴桧,记得他去太医院当过两年差,号脉对他来说基础得很。

“哥哥,你去给宁绾把脉,看看她是怎么个事!”

裴桧一时被点到,扬扬仙鹤袖子,一双风流的丹凤眼,正对上宁绾。

他细细窥视她面容,企图看出什么不同来,像是看出了成果,唇角扯出笑。

宁绾默然。

她只能僵滞地笑:“不劳堂兄挂心,我已经不姓裴,虽侯爷侯夫人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可终究是外姓人。”

言下之意,宁绾和他,男女授受不亲。

裴桧唇上还是似笑非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肚子里不知冒着多少坏水、算计。

她刚身份浮出时,一夜之间,千金小姐变卑贱丫鬟,浑身战战兢兢受人眼神鄙夷,裴桧就是用这种令人发寒毛的眼神看她。

那时他径直走到宁绾身前,温柔地扶起她。

他轻声问:“堂妹想继续过人上人的生活吗?”

宁绾心里犹疑,他看她的眼神,实在像盯一块到嘴边的肉。

裴桧看进她眼里的不舍,很是难为情地说:“堂兄也舍不得你,这样,你夜里来堂兄的院子,或是我来你院子,我教你个好办法。”

当时她已经十七岁,知晓人事,明白他的话外之意,颤抖的眸猛然抖动,才知道他存着恶心的心思。

她拒绝。

裴桧很是无奈地说,“堂妹这样不领情。”

他当下也是这么回。

“堂妹这样不领情。”

三年前是兰夫人掌中馈,府里的人多向着西院的主子,他暗地里摸摸她手腕是惯常操作。

一年后换了沈夫人掌中馈才好些。

当下他隐匿的心思又有萌发的趋势,若是又摸了她手腕,不经意间摸到孕脉就不好了。

裴家的兄弟,真一个个都是色迷心窍。

宁绾睨了一眼一切始源的罪魁祸首。

裴鸷不徐不急放下筷著,没傻到相信宁绾会忧心自己剿匪时的安危,而十多日服素,她巴不得他死在西南,好和徐行之双宿双飞。

眼前浮现山洞时她偷偷瞥向徐行之目光时的担心,心底那点嫉妒和愤懑浓浓搅上来,嘴里的甜汤,都在嘴里散发着馊了的酸味。

他又不得不多想一点,她们都已经情投意合到这地步,睡在一起不是理所应当……

裴鸷暗暗嗤笑一声,冷沉的目光逼视宁绾因慌张,略泛水光的秋眸。

“既然妹妹是因为担心我,日日服素,才肠胃不适,那就让为兄来替你请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