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鸷最喜她在床事时唤些亲密的称呼,这“阿鸷哥哥”便是他亲口所教。
边唤着,宁绾还在他腿上扭了七十二转,裴鸷哪经得起这番撩拨,眼里滑过暗芒,裹着浓厚的喑哑:
“乖乖,别叫了。绾绾帮帮我,我便应你。”
宁绾含怒嗔他一眼。
裴鸷被她这眼神勾得骨头里发烧,在她脸上安抚性亲吻:
“乖,到了猎场,我给你找一匹小马驹。绾绾骑在上头,我就在后面牵着。”
宁绾伪装的神色差一点露馅。
她被幼时骑马的回忆勾得无法自拔,骑马还有人牵着这份优待,她只记得幼时八九岁的徐行之会这样了。
那时,平昌侯府、徐国公府都是她的马场。
徐行之在前头走,摘了红花放在她头上,笑说要把新娘子领回家……
这点儿旧事不值得她沉沦,她马上恢复娇媚的神情。
她觑着裴鸷迷醉的神情,他应该没看见她破功。
不然,就是有更阴狠的事在等着她。
是她想多了,下一刻裴鸷发烫的指尖抵上她唇,“是这儿,”又捧着她双手宝贝似的,“还是这儿?”
…………
夜色浓郁,宁绾刚在他窒息的拥抱中寻找到呼吸,意识渐渐沉睡时,门外好像有人大声交谈。
她凝神听着,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逼近。
眉黛在费力拦着这声:“夫人,小姐已经睡下了,这几日小姐心神不宁没睡好,想要多休息会,奴明日转告小姐来给您赔罪吧。”
“睡睡睡,就知道睡!是屋里藏了野男人,还是怎的,连母亲过来,都不下床接见了?”
不是沈夫人又是谁?
宁绾发懒的瞌睡虫全跑到爪洼国去了。
陡然清醒,她心如鼙鼓动地砸跳。
宁绾看着裴鸷沉沉的睡颜,又有些生气,怪他偏偏不回自个儿院子。
一鼓作气对着他手腕连皮带筋咬了下去。
裴鸷倒是一点不在意,搂着她的力道加大,将她挣扎出怀抱的地方重新压了回去。
耳边又响起他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
宁绾快被他的表现气得昏厥,快快掐了自己的人中。
狠下心来,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捏了他鼻梁。
她看着他脸涨得通红,随即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眸子,高鼻两团烛影跳动,五官深邃,在黑暗里,平白的骇人。
裴鸷忽地伸出两条直挺挺的臂膀掐上她喉咙。
握在脖上的手,有收紧的趋势。
宁绾以为他在调情,气氛却有些不对,忽略这点不适感,要事要紧:
“你娘来了。”
像是看清来人是她,裴鸷眼底恢复了柔和,松开了手。
仿佛对沈夫人过来不可置信,他声音有些拔高:“什么?”
宁绾再一次捂住他嘴,“小声点,你想沈夫人知道我们睡在一起吗?”
“快点儿下榻,从窗外跑出去,今夜不要回来。”
裴鸷颔首,这才有了点紧迫感,到底有两分偷情的自知之明。
他翻身下榻,麻利地拾掇着衣物。
宁绾帮他打开雕花木窗,甫一开窗,凉入骨髓的冷风杂了湿漉雨丝,灌进衣袖中,捕捉到一道刻骨的视线,宁绾全身血液都冰冻住了。
“王、王嬷嬷。”
王嬷嬷锐利的绿豆眼睛往里一瞪,环视屋内察觉没人,这才没好气地道,“小姐,我奉夫人命,来这堵男人的,不知小姐屋里可有?”
没等到宁绾回答,一股更冷的气流破门而入:
“好啊,宁绾,裴家养你二十年,你居然在裴家养男人。”
宁绾说谎说多了,早练成了脸不红心不跳的门路,直视沈夫人寒冷的双眸,“夫人,绾绾不敢,方才是说梦话。”
沈夫人不听她的,一把将她推开,宁绾刚醒身子本就虚浮,踉跄两步,小腹直直往桌上撞了一道。
小腹传来烧绞的疼,一抽一抽针扎似的,漫上她全身。
“还敢狡辩!我都听到屋内有男人说话声了,快点把他揪出来,我立马将他打杀了,省得你名声败坏又是私奔又是偷人,影响裴家和你兄长的仕途。”
复又命令身后的小厮,“快给我搜,有一丝男人踪迹都给我找出来!”
瞧瞧,这就是她敬重的母亲,心里眼里没有一分她的位置,只在意她的儿子。
她咬着腮肉,直到嘴里血水冒漾,才将小腹的疼渐渐压下去,只是心上的酸疼如附骨之蛆久久不散。
心上生出一抹名唤悲凉的暗淡色彩。
双手无力地撑在桌案上。
宁绾看着五六个小厮随意翻着她床褥,把枕头抛到地上,梳妆台各色钗簪全部“哐当”砸地,胭脂水粉在地上擦下鲜明似血红痕。
她耳边忽而失鸣,只能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更孱弱的呼吸。
不知裴鸷去了何处躲藏。
柜子里?
小厮破开柜门里头都没有藏人。
床榻底?
小厮自然明白,亮丽的刀锋抽出,直插床底,剑尖一路抵到地板上,有弯折的破空之声。
宁绾怔了怔眸。
幸而也没人。
小厮似乎是翻到没什么东西,撇撇嘴回禀沈夫人,“夫人,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沈夫人气势一下矮了三寸,“怎么可能没人?我方才明明听见了。”
宁绾目光游移,在她丧气得鼻下两道纹路明显的脸上停留,轻描淡写道:“夫人是巴不得我房里有人吗?”
她硬气的一声,让沈夫人心里憋闷,“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王嬷嬷瞧着局势不对,上来帮腔,质问宁绾:
“小姐这么晚,急急忙忙打开窗户做什么?怕是让野男人跑出去吧。”
没有证据,那局势就掌握在她手里。
宁绾面上不露怯,“我夜里睡不着,打开窗子透透气不行?嬷嬷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干脆裴家主母你来当了。”
王嬷嬷不回嘴,递给沈夫人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沈夫人剜了宁绾一眼,占着理亏的位置倒没有太发落她。
“好了好了,注意点说话,哪像个大小姐样。”
宁绾适时乖乖点头。
沈夫人亲昵地握着她手:
“方才王嬷嬷去了青竹院一趟,才知你兄长没回来,想来他也是没带你去看郎中的,母亲把府医招来了。”
沈夫人转头朝门外望去:“宋郎中来瞧一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