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怎的又勾上了男人,绾绾真是个缺不了男人疼爱的浪货,绾绾不是答应我要心里有我吗?”

“心里没我也没关系,这样吧,我把绾绾杀了,绾绾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他的癫狂,让宁绾难以招架。

裴鸷是疯子。

他在彻彻底底地发疯。

他还想让她死。

窒息的痛觉传到五感,宁绾脑中甚至闪过黑白,如生命燃到了极点。

她那么小心翼翼地活,瞒怀孕,瞒两人的背德关系。

凭什么裴鸷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用着这股不屈服的力量,宁绾手摸到瓷片快到无影,咻的一下,划破了他右手腕。

鲜血如小泉眼般汩汩流出,宁绾看着鲜红的血,唇侧牵起得逞的弧度。

她还没感受到脖颈上手掌松开的力度,就缓缓倒了下去……

倒在裴鸷僵硬的怀里。

裴鸷眸底发赤红,目光落在她惨白的面容上,俯腰搂住她因昏迷而沉重的身躯。

他没能杀了她。

也发现他根本下不去手。

平生第一次,杀人还拖泥带水。

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萌生的东西点染在心头,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沸腾、高涨——

是因为“爱”吗?

他部下有老将士,都说上战场,拼的是活下去的意志,这意识,是心上人支持着。

裴鸷眼前划过他两年前,拿下匈奴单于王的头颅之际,淬了毒的暗箭带着锐意的光刺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躲,脑中却一闪而过的是宁绾,或嗔或痴,娇滴滴地喊着,“兄长,我等你凯旋。”

即使裴鸷知道,宁绾仅是表面上的客套话,心里会想要他死,也说不定。

真真假假,如他们二人对立的身份。

可他囫囵地珍藏着,将她放在他心尖尖上的位置。

击退过匈奴,剿灭过土匪,这份裹挟宁绾恨意的珍视,一直陪着他。

如沾肤便发烂烧灼的毒汁,已经让他痛得面目全非,他还不知疼般要更多、更多。

寂静在慢慢让夜晚变得更长,更缠绵,连外头的雨都有了缠绵的淅淅沥沥声,像是情人间的密语。

良久,伏在她耳边,如鸳鸯交颈,他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宋郎中很像徐行之,是不是?”

他忽而在泼了浓墨般的夜色中,哂笑一声,笑声在四壁的屋子里回荡,显得幽深邪肆:

“也对,是我故意试探你的,怎么会找个不像的呢,只是有几分俏似的你都想勾引,你真的……”

牙缝里生硬挤出,“好爱他。”

宁绾意识回笼时,察觉到手指上黏黏腻腻的冷意。

虚浮地看了手一眼。

发觉昨日还在掐她脖子的裴鸷,半跪在地上,用帕子沾水,细致地洗着她的右手食指。

她怔了怔眸,右手食指,是她勾宋郎中手掌的手指。

“你干什么?”

他仍是低头未看她:“洗干净些,脏。”

她想要抗拒他动作,一把抽回手,手腕上却有一股强劲的力道,冰凉地箍住她企图的动向。

宁绾目光落在床梁上的锁链,手上勒出了红痕。

他不徐不急,却有着把控一切的锐利:

“绾绾你又回青竹院了,这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宁绾这才注意到,拨步床上挂的鸳鸯戏水软纱帐。

她身处她无数个夜晚都想逃离的地方。

宁绾每夜在这张床上做噩梦惊醒,看着裴鸷阴冷沉睡的侧颜,明明他融入在墨色中,却无端射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锋芒。

让她分不清噩梦还是现实。

因着噩梦里也有他。

她心里生出莫大的悲凉,他竟真的听从沈夫人,将她锁在房中。

宁绾像是一只扒了皮血淋淋的兔子,呆滞地躺在床榻上,连舔舐伤口也不想了,直接放弃了抵抗。

倒不是她不愿抵抗,她是最惜命的。

只是这张床,有着让人丧失生存欲的巫术。

也不欲张口回应裴鸷的话。

裴鸷冷眸睨了她一眼,不愿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若是没看过宁绾在徐行之面前小女儿的情态,会欣然接受她的冷漠。

可他看过宁绾骑在小马驹上,对徐行之娇媚浅笑,拿下徐行之簪给她的牡丹花,戴到他头上,脸红得像天边的霞。

她低声娇羞道:“新郎官才是带红花的。”

所以,裴鸷怎么会甘心,她身体就躺在他身侧,却像是离他千里之远,仿佛再坐远一点,他就摄不到她的气息。

他迫不及待要感受她,收了帕子,掀起薄被,抓着宁绾的手陷入寝榻中。

大手抚弄着她纤腰凹陷处,手指上握刀枪磨出的厚茧,刮勒凝脂白玉般细腻温暖的肌肤,随后慢慢陷在宁绾腰腹上的软肉中。

像是寻到了归处。

他含情地在她耳畔呢喃,“绾绾,绾绾……”

可身旁的人再没有一丝的回应。

门外裴鸷的侍卫明冥拍门,急切禀报道:

“公子,大长公主往这边来了,说是要来看您。”

宁绾昏死的双眸倏尔一亮。

大长公主,幼时常带她进宫,慈善温和,待她极好的,八年前与裴老侯爷和离,住在宫里,常帮陛下辅佐政务。

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她想在她身上赌一次。

赌那点儿祖孙感情。

赌赢了,大长公主或许会带她进宫,她便能一时间离开牢笼,再慢慢寻找机会永远消失在裴家人的面前。

而她心里的所思所想,早被裴鸷猜得明明白白,他捂住她唇,低哑的声色带着几分声嘶力竭:

“不要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宁绾眼尾冷冷扬起,“你在说谁?”

到底是谁在拿锁链铐住她,拿往日本属于他的十七年荣华富贵禁锢她?

谁才是妄想的那个人,他不知道吗?

他眸中黯淡的星子化作一抹痛色,沉寂下去,没了半分在人前敦厚的样子。

“除了离开我,我什么都能满足你。”

居高临下的侯府世子,他话里的祈求,裹挟着浓浓的卑微。

宁绾眯了眯眼。

隐约察觉到他对她,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裴鸷强硬道:“在这待着,我自去会会大长公主。”

屋外。

传来裴鸷冷沉的声音,夹杂着大长公主圆润的笑。

裴鸷还是一贯地谦和有礼,话问大长公主身子安康否,宫中的事是否有操劳她。

世家宗子,孝顺又恭敬,莫不过如此。

大长公主问他,“前日你回朝拜见我,来我宫中领走的那个医官,就长得像徐家那小子的,哪儿去了?我一离了他,头疼又脑热,快让他给我看看……”

后面的话,宁绾听不清了。

宋郎中,眉眼确实长得像徐行之。

她不免怀疑起裴鸷从大长公主手头上,领走宋郎中的目的不纯。

是因为她前日被裴鸷从山洞里抓回去,让他占有欲生出不安,特地找个相似的人来验证一二?

虽说她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他到底是多害怕她“出墙”才能想出这损招,他不会真爱上她了,想囚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