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关于我的传言却越来越离谱。
“姜家那个野丫头,在西北怕不是整天跟一群大兵厮混?”
“听说能徒手搏狼?这嫁进来不得给宅子顶掀翻!”
“啧啧,这样的女子,将来谁敢娶?我可得叫我家儿子离她远点!”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我耳朵里,我只当是放屁。
可夜深人静,脑子里总会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张苍白怨怼的小脸。
还有那句我气急败坏喊出的“鹌鹑”。
十年了。
愧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服气就搅和在一起,硌得难受。
我姜鸢敢作敢当,可这事儿......怎么就那么憋屈呢!
沈惊鸿在江南书院苦读沉淀。
我在西北边关纵马扬鞭,“野名”远播。
只是有些东西,像埋进血肉里的刺,时间久了,表面愈合,内里却始终隐隐作痛。
我与父亲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击退蛮夷到南方之地。
父亲与我带来将士凯旋归朝,圣上为我们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功宴。
大殿上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绕绕。
殿内暖意融融,我却觉得有些压抑得透不过气。
周围那些敬畏、好奇、或隐含轻视的目光,更是让我烦躁。
我是将门虎女,掌中剑饮过胡虏血,身上煞气重,寻常人惧我三分是常事。
摄政王世子那个草包,斜眼睨着我,拖着长腔说“久闻姜家小姐马背上的功夫冠绝京华,今日宫宴,何不让大家开开眼界?”的时候。
表演骑射?
在这铺着金砖、摆满珍馐的宫殿里?
我爹是西北大帅不假,我是在边关风沙里滚大的也没错,可我不是街头卖艺的猴儿!
一股邪火蹭地就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我捏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正准备豁出去掀了这狗屁世子的桌子。
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这片寂静:“翰林院侍读沈惊鸿,奉旨觐见——”
沈惊鸿?
这名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殿门处光影流转,一个颀长的身影稳步踏入。
月白色的锦袍,玉带束腰,衬得身姿如修竹。
他微微垂着眼帘,向御座方向行礼,侧脸线条清晰而克制。
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被纸鸢吓得脸色惨白、被关在府里瑟缩的鹌鹑影子?
十年光阴,真他娘的是把杀猪刀,专砍人旧模样。
新帝在上头说了几句场面话,大约是赞他江南治学有成。
沈惊鸿谢恩,姿态无可挑剔。
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不偏不倚,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中,还有些探究。
怎么?看我笑话是吧?老娘偏不让你如意!
我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弹珠玩儿!
世子的扇子又摇了起来,脸上那看猴戏的得意劲儿快溢出来了:“如何啊,姜小姐?莫非是怕了?这京城的马鞍,可比不得你们西北的粗犷,怕硌着您千金之躯?”
怕?
我姜鸢的字典里就没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