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萩原点破松田心思的惊雷在夜色中炸响,松田阵平的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风暴。他站在冰冷的阳台上,手里攥着萩原的口琴,墨镜后的目光死死锁住对面那扇透出柔和光亮的窗户,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被强行剖开般的羞恼和一种他拒绝深究的悸动。

喜欢?

怎么可能!

松田阵平猛地转身,几乎是撞进了宿舍。萩原研二那张写满戏谑和“我懂”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带着欠揍的笑容。

“阵平酱,别走啊!我们好好聊聊你的‘星河眼睛’小姐……”萩原的声音黏腻得能拉出丝。

回应他的是松田阵平裹挟着风声、饱含怒意的一拳!目标明确——萩原那张可恶的笑脸!

“砰!”

拳头擦着萩原的脸颊砸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木屑簌簌落下。

“哇哦!谋杀亲夫啊?”萩原夸张地后跳一步,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紫眸里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恼羞成怒!绝对是恼羞成怒!阵平酱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对象还是个能把‘讨厌你’写成歌、把你吓得塞纸条的超级麻烦精!哈哈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松田阵平最敏感的神经上。他额角青筋暴跳,理智的弦在萩原聒噪的笑声中“啪”地一声彻底崩断!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浓重的杀气。他不再废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直接扑了上去!

宿舍里瞬间鸡飞狗跳!枕头、杂志、拖鞋在空中乱飞。松田阵平招招狠厉,带着要把萩原那张破嘴彻底缝上的怒火。萩原则凭借过人的灵活性和对松田套路的熟悉,一边大呼小叫地躲闪,一边继续火上浇油地调侃:

“被我说中了吧!心虚了吧!松田阵平你也有今天!”

“闭嘴!”

“喜欢人家就直说嘛!要不要兄弟教你几招?送花?写情书?哦不行不行,我们阵平酱只会拆炸弹和塞吓人的纸条……”

“我让你闭嘴!”松田阵平一个扫堂腿,萩原险险跳开,撞翻了椅子。

动静实在太大,隔壁的降谷零皱着眉推门进来,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宿舍和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主要是松田单方面追杀,萩原灵活闪避加嘴炮)。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也闻声出现在门口。

“喂!你们两个!半夜拆宿舍吗?”伊达航沉声喝道。

松田阵平喘着粗气停下动作,胸膛剧烈起伏,墨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露出那双燃烧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狼狈的眼睛。他狠狠瞪了萩原一眼,后者立刻躲到降谷零身后,探出个脑袋,冲松田做了个鬼脸。

“怎么回事?”降谷零敏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松田阵平异常狼狈和……泛红的耳根上?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性动作),金发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松田,你……脸怎么这么红?”

这句精准的补刀让松田阵平瞬间炸毛!

“热的!”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扯下歪掉的墨镜,胡乱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那该死的热度。“训练场!现在!Hagi!跟我打一场!今天不把你那张破嘴打服我就不叫松田阵平!”他指着萩原,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更像是在逃避降谷零那洞察一切的目光。>

“阵平酱好可怕!”萩原立刻摆出瑟发抖状,但紫眸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班长!Zero!Hiro!救命啊!松田他因爱生恨要杀人灭口啦!”

“因爱生恨?”诸伏景光温和的蓝眸里也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看向松田的眼神带着探究。

松田阵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羞愤交加!他不再废话,一把揪住还想继续表演的萩原的衣领,像拖麻袋一样,在萩原夸张的“救命”声中,不顾其他三人看好戏的眼神,粗暴地将人拽出了宿舍,朝着深夜寂静的训练场大步走去。背影僵硬,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作响,仿佛要将所有混乱的心绪都踩进地底。

晨光熹微,艰难地穿透米花町上空淡淡的薄雾。阿笠博士家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堡垒二楼,窗帘罕见地拉开了一半。

夏川音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厚重的《东瀛魂器异闻考略》。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泛黄书页上关于“魂器”的艰涩描述,目光却有些失焦。昨夜星河下的和弦,那温暖应和的口琴声带来的奇异安宁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虽已平息,湖底却沉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的踏实感。

他守住了秘密。

他用口琴回应了她的心绪。

这个认知,像一小簇温热的炭火,在社恐冰封的心湖深处持续散发着微光,驱散着盘踞已久的刺骨寒意。虽然恐惧的本能依旧蛰伏,对人群和目光的畏惧没有丝毫减弱,但至少……在想到松田阵平这个名字时,那份灭顶的恐慌感,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带着一丝微弱信任的困惑所取代。

她的目光落在桌角那个素雅的瓷罐上。里面是她最近尝试炼制、据说能加速伤口愈合的“生肌散”。药材并不算特别珍稀,她之前网购囤了不少,加上系统礼包里的基础药材,倒也凑齐了。炼了几次,焦糊味少了,药粉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淡褐色,散发着清苦的草木气息。效果……她还没机会试,但根据书上的描述和她的“气感”判断,应该差不了。

一个念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悄然浮现。

家里常备的消炎药和纱布快用完了。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也足够“安全”——目标明确(药店),时间早(人少),距离近(街角就有一家)。

心脏因为这个念头而微微加速,但不再是纯粹的恐慌,而混杂了一种……微弱的、想要尝试的冲动?一种回应那份星河和弦的、笨拙的行动?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手指掠过那些深埋的、从未穿出过门的裙子,最终,还是停在了那身熟悉的“盔甲”上——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棒球帽。纯白的单向眼镜被她仔细地戴上,冰冷的镜片隔绝了可能的目光。最后,她拿起一个崭新的、浅灰色的口罩。

对着镜子,镜子里依旧是那个包裹严实、雌雄莫辨的“影子”。但这一次,看着镜中的自己,夏川音鸣粉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星河般的流光似乎比往日……坚定了一丝丝。

清晨的街道行人寥寥,空气微凉。夏川音鸣低着头,脚步匆匆,像一道贴着墙根移动的阴影。卫衣的帽子压得很低,白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清冷的天光。每一次与路人擦肩而过,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紧缩一下,恐惧的本能警报在脑海中低鸣。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集中在街角那家绿色招牌的药店。

近了。

药店的玻璃门映入眼帘。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推开门的动作带着细微的颤抖。门铃“叮咚”一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让她浑身一僵。

还好,店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药剂师在柜台后整理货架,听到声音,也只是抬头温和地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安全区!夏川音鸣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快步走到摆放药品的货架前。她目标明确,迅速找到了需要的消炎药和消毒纱布,紧紧攥在手里,仿佛它们是护身符。结账的过程快速而沉默,她将钱放在柜台上,甚至没等找零,抓起装着药品的小袋子就想离开。

“等等,小哥,找你的钱……”老药剂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夏川音鸣脚步一顿,身体瞬间又僵硬起来。她低着头,飞快地转身,几乎是抢一般地从老人手里抓过零钱,含糊地挤出两个气音:“……谢谢。”然后立刻转身,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拉开了药店的门。

就在她一脚踏出药店门,冰冷的晨风拂面而来的瞬间——

砰!

她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鼻尖瞬间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味、消毒水味和……一丝血腥味的男性气息。手中的药袋和零钱“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灭顶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将她从头浇到脚!社恐的本能警报瞬间拉响到最高级别!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撞到的是谁,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药店冰冷的玻璃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嘶……”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带着明显的痛楚。

这个声音……

夏川音鸣惊恐地抬起头,纯白的镜片后,粉蓝色的眼眸因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骤然睁大!

松田阵平!

他正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捂着左侧颧骨的位置,那里赫然有一片新鲜的、边缘带着淤紫的擦伤,正微微渗着血丝!伤口不算深,但在他那张俊朗不羁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她,墨镜后的眼睛同样带着惊愕,正低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

夏川音鸣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感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又是他!怎么又是他!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他还受了伤!看起来……好痛!是因为昨晚和萩原打架吗?萩原说的“训练场”……他们真的打起来了?还打伤了脸?

无数混乱的念头和灭顶的恐慌在她脑海里炸开!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掉在地上的药袋和零钱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松田阵平也僵住了。颧骨伤口的刺痛让他皱紧了眉,但更让他僵硬的,是眼前这个瞬间石化、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身影。她那双被白眼镜遮挡的眼睛,此刻一定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就像昨晚在监控里看到的那样……

该死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撞上她?还是在他这么狼狈的时候!脸上顶着萩原那个混蛋留下的“勋章”!

一股强烈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感,瞬间取代了伤口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推墨镜遮挡伤口,却发现墨镜在刚才的撞击中似乎歪了。他有些粗暴地将墨镜扶正,试图用惯常的冷硬和不耐来掩盖此刻的混乱。

“走路……”他想说“走路不长眼睛吗?”,但话到嘴边,看到她抖得几乎站不住的样子,看到她脚下散落的药袋和零钱,那句带着火气的斥责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尤其是,他眼尖地瞥见药袋里露出的消炎药和纱布包装的一角。

她是来……买药的?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他心头的烦躁。昨夜星河下那清澈的钢琴旋律,她笨拙张开手臂卸下锁链的样子,萩原那句“星河眼睛小姐”……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清晨微凉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夏川音鸣抖得快要散架,松田阵平捂着脸上的伤,脸色难看,两人僵持在药店门口,像两座沉默而别扭的雕像。

打破这死寂的,是夏川音鸣那几乎耗尽所有勇气和力气的动作。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指尖因为恐惧而冰冷僵硬,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药袋和零钱。然后,她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只手紧紧攥着药袋,另一只手颤抖着,伸进了卫衣宽大的口袋里。

摸索。

拿出。

一个素白的小瓷瓶,被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松田阵平的面前。

瓶身冰凉,没有任何标签。她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不敢看他脸上的伤,更不敢看他的眼睛。递出瓷瓶的手臂纤细,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举着千斤重担。

没有解释。

没有言语。

只有这个突兀的、带着她指尖冰凉颤抖的小瓷瓶,和她那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姿态。

松田阵平愣住了。墨镜后的目光从她颤抖的手,移到那个素白的小瓷瓶上,再移到她恨不得埋进胸口的脑袋。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荒谬?错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触动?

她……在给他药?

因为他脸上的伤?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萩原点破他心思的那一刻。他看着眼前这个怕他怕得要死、却在这种时候鼓起勇气(虽然抖得快散架)递给他药的女孩,心底翻涌的烦躁和窘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奇异地平息了大半。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在她低垂的脑袋和那颤抖的瓷瓶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伸出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他一贯的粗率,却刻意放慢了速度,仿佛怕再次惊吓到她。

他的指尖碰到了她冰凉的、微微颤抖的手指。

夏川音鸣像是被电击一样,猛地一缩手!瓷瓶差点脱手。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一把将那素白的小瓷瓶稳稳地抓在了手里。瓷瓶带着她指尖残留的冰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他捏着瓷瓶,指腹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瓷面。入手微沉,里面似乎装着粉末状的东西。他抬起眼,墨镜后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依旧低垂的脑袋上。

空气再次陷入凝滞。只有她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和他指间瓷瓶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一个闷闷的、细若蚊呐、却带着巨大勇气的单音节词,艰难地从夏川音鸣低垂的脑袋下、隔着口罩和卫衣领口,模糊地飘了出来:

“… …谢…谢。”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轻得几乎被晨风吹散。不是为了此刻,是为了昨夜的口琴,为了那张画着红叉的截图,为了那句“烂肚子里”的承诺。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某种艰巨的仪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以一种近乎滑稽又令人心酸的狼狈姿态,朝着家的方向落荒而逃!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还带着她指尖凉意的小瓷瓶,墨镜后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仓惶逃离的黑色背影,直到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砰”地一声巨响关上了门。

清晨的街道恢复了寂静。只有他指间的小瓷瓶,和颧骨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极具冲击力的相遇并非幻觉。

他低下头,看着掌心里那个素白无瑕的瓷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瓶身,仿佛还能感受到她递出它时那剧烈的颤抖。

谢谢?

她谢他什么?

松田阵平靠在药店冰冷的墙壁上,颧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训练场与萩原那场毫无意义的混战。混乱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泥潭,浊浪翻涌,一时难以沉淀。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警校宿舍的窗户。松田阵平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墨镜丢在一边,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颧骨上那块新鲜的淤紫擦伤已经贴上了一小块创可贴,是诸伏景光看不下去强行给他按上的。

指间,那个素白的小瓷瓶被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光滑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微抚平心头的烦躁。瓶塞被打开过又塞紧了,里面是均匀细腻的淡褐色粉末,散发着一种清苦而纯粹的草木香气,闻起来……意外的舒服。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倒出了一点点在指尖。粉末细腻,触感微凉。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用沾着药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颧骨创可贴边缘的皮肤。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清凉感瞬间渗透开来!像炎夏里的一缕微风,轻柔地拂过灼痛的伤口。紧接着,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从接触点悄然滋生,缓缓蔓延开,温和地包裹住那一片火辣辣的痛楚。

痛感……竟然真的减轻了?!

松田阵平猛地坐起身,墨镜后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指尖残留的淡褐色药粉。这不是他的错觉!这效果……比医务室发的药膏强太多了!几乎是立竿见影!

她给的……到底是什么药?

那个怕他怕得要死、把自己裹成影子、却又能写出直击灵魂音乐的女孩……还会炼药?!

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混杂着强烈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欲。萩原那句“麻烦又神秘的星河眼睛邻居小姐”再次在耳边响起,仿佛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松田阵平指腹下那抹淡褐色药粉带来的奇异感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块,瞬间击碎了表面的平静,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那清凉并非幻觉!紧随其后的暖流更是真实不虚!颧骨伤口处那火辣辣的、属于萩原拳头的痛楚,竟在这微末药粉的安抚下,如同被温顺的潮水卷走,迅速退却,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和……微弱的麻痒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皮肤下温和地修补。

这效果……快得离谱!强得惊人!

松田阵平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墨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里沾染的不是药粉,而是某种来自异世界的魔法粉尘。他胸腔里那颗习惯了拆解精密机械、洞悉逻辑破绽的心脏,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狂跳着,不是因为愤怒或羞恼,而是纯粹的、被未知力量冲击的震惊!

她给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在药店门口撞到他、抖得像狂风里最后一片叶子、连完整句子都说不出来的社恐邻居,那个用音符就能搅动千万人心绪的 S.O.N……竟然……还会捣鼓这种东西?!

荒谬!这感觉比第一次拆开一个结构精妙的炸弹还要荒谬!炸弹有图纸,有原理,一切都在物理法则之内。而她……她就像一本封面朴素、内页却写满了晦涩天书的古籍,每一次他以为窥见了些许真相,翻开的下一页却总是更颠覆、更离奇!

“麻烦又神秘的星河眼睛邻居小姐……”萩原那戏谑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此刻却像是一句精准的预言,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他心上。麻烦?何止是麻烦!简直是行走的未解之谜!神秘?这何止是神秘!这药效,简直超出了他对“药”的认知范畴!

他小心翼翼地拧开素白瓷瓶的软木塞,浓郁而纯粹的草木清苦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连他因震惊而翻腾的心绪都似乎被抚平了一丝。瓶内的淡褐色粉末细腻得像最上等的珍珠粉,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绝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甚至不像阿笠博士那些稀奇古怪发明里会出现的玩意儿!

“喂,阵平酱!还在回味你的‘定情信物’啊?”萩原研二那带着浓浓调侃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松田阵平如同受惊的猛兽,几乎是本能地、闪电般将瓷瓶塞子摁紧,一把攥在掌心,藏到身后!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冰,墨镜后的眼神凶狠地瞪向门口。

萩原研二斜倚着门框,手里抛接着一个苹果,紫眸里闪烁着发现宝藏般的光芒,嘴角咧开的弧度能气死十个松田阵平。“啧啧啧,”他摇头晃脑地走进来,目光精准地扫过松田紧攥在身后的手,“看看我们松田同学这紧张的小模样~ 那瓶小药粉是什么灵丹妙药啊?让某人魂不守舍地盯着看了半个小时?连脸上被本帅哥揍出来的‘爱的印记’都不顾了?”他故意凑近,盯着松田颧骨上那块淤紫,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咦?味道好像淡了点?药效这么好?星河眼睛小姐真是心灵手巧啊!”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从牙缝里挤出名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逼近萩原,试图用气势将这个八卦精逼退。“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哇!好可怕!”萩原立刻后跳一步,灵活地躲到刚进门的降谷零身后,探出脑袋,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欠揍,“Zero!Hiro!班长!你们快看!松田他为了维护神秘药粉小情人,又要对兄弟痛下杀手了!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啊!”

降谷零那双锐利的紫灰色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松田阵平身上扫过。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松田瞬间藏匿瓷瓶的动作,那明显超出正常反应速度的紧张,以及……萩原提到药效时,松田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一闪而过的震惊和窘迫。松田颧骨的伤……淤紫确实比早上看起来淡了一些,边缘的肿胀也消退了点。

“药粉?”降谷零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什么药粉效果这么好?松田,你该不会用了什么……违禁药品吧?”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语气带着一丝审视。作为立志成为警察的人,他对任何可疑物品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诸伏景光温和的蓝眸里也掠过一丝惊讶和关切,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松田的脸:“阵平,你的伤……好像确实好得很快。是什么药?”他更关心的是兄弟的伤势来源是否安全。

伊达航抱着手臂,沉稳的目光在松田和萩原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松田紧握的拳头上,沉声道:“松田,萩原虽然嘴欠,但他说的是真的?那药哪来的?效果这么神奇?”他也注意到了伤口的异常恢复速度。

被三双锐利的、带着审视和关切的目光同时锁定,松田阵平只觉得头皮发麻!掌心那小小的瓷瓶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他该怎么解释?说这是对面那个他连名字都差点叫不出口的社恐邻居小姐,因为撞见他受伤,在极度恐惧中抖着手塞给他的?说她不仅是个音乐天才,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炼药师?说这药粉的效果好到违背常理?

不行!绝对不行!

那个“烂肚子里”的承诺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他的喉咙。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那点连自己都尚未理清的、对那个“麻烦精”的微妙保护欲,让他本能地抗拒将她的任何信息暴露在其他人审视的目光下,哪怕是他最好的兄弟!

“闭嘴!Hagi!”松田阵平低吼一声,猛地将紧攥着瓷瓶的手插进裤兜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人的窥探。他脸上重新覆上惯常的冷硬和不耐烦,墨镜很好地遮挡了他眼底的慌乱。“什么药粉不药粉!就是普通消炎药膏!效果也就那样!Hagi这个混蛋夸大其词你们也信?”他试图用怒火掩盖心虚,狠狠瞪了萩原一眼,“还有你!再敢胡说八道造谣,下次训练场就不是擦伤脸这么简单了!”

萩原研二在降谷零身后夸张地拍拍胸口:“哎哟,吓死我了!阵平酱恼羞成怒的样子真是百看不厌!”他紫眸里的笑意更深,带着“我懂,我都懂”的了然,“行行行,普通药膏,普通药膏!我们松田同学只是运气好,用了效果‘普通’的药膏,伤口就‘普通’地飞速愈合了!对吧?”他故意把“普通”两个字咬得极重,揶揄之意溢于言表。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松田的否认太过激烈,萩原的暗示又太过明显。真相似乎就在那被松田死死攥在裤兜里的“普通药膏”上。但松田此刻就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浑身散发着“别问,问就咬人”的气息。

伊达航叹了口气,拍了拍松田的肩膀,语气带着兄长的沉稳:“行了,药有效就好。不过松田,下次别跟萩原在训练场真打那么狠,都破相了。”他算是给了个台阶,不再追问药粉来源,但目光扫过松田裤兜时,那份探究并未完全消失。

松田阵平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瞬,但裤兜里那冰凉的瓷瓶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班长,随即推开挡在门口的诸伏景光,几乎是逃离般大步走出了宿舍,背影僵硬,每一步都带着未消的余怒和更深的混乱。

宿舍里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绝对有问题。”降谷零看着松田消失的门口,语气笃定。

“嗯,阵平的反应……太反常了。”诸伏景光点头。

“嘿嘿,”萩原研二得意地晃着脑袋,拿起松田落在床上的苹果啃了一口,汁水四溅,“等着瞧吧,我们松田阵平同学的好戏,才刚刚开场呢!那位星河眼睛小姐,啧啧,本事大着呢!”

夜幕低垂,警校宿舍陷入沉睡的寂静。松田阵平却毫无睡意。

他仰面躺在床上,墨镜放在枕边。黑暗中,只有窗外的月光勾勒出房间模糊的轮廓。他指间,那个素白的小瓷瓶被反复摩挲着,冰凉的触感在指尖盘旋。

颧骨上的伤口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麻痒感,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这药效,简直是神迹!

萩原那句“你喜欢她”的魔咒再次在死寂中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法逃避的分量。

喜欢?

松田阵平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掌心紧贴着冰凉的瓷瓶。

这一次,他心底那声斩钉截铁的“不可能”,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忽视的……动摇。

麻烦,神秘,星河眼睛……还有那令人心悸的、颠覆认知的“本事”。

松田阵平在黑暗中睁着眼,墨镜下的目光复杂难辨,如同凝视着深渊。而那深渊之中,似乎也倒映着一双流转着星河的、粉蓝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