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疯了?!”老陈的咆哮在相对空旷的变电站大厅里回荡,震得角落里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瞪着林默,像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中心医院?那是‘腐巢’!是‘织网者’的老窝!进去就是送死!为了几张可能早就化成灰的破纸?!”

据点里其他拾荒者的目光也聚焦过来,充满了惊疑和不解。刚刚安顿下来,又要去闯龙潭虎穴?

林默站在老陈面前,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却像两团幽暗的火焰在燃烧。小雅透露的信息和随之而来的强制记忆闪回,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体内某个被遗忘的闸门。那种来自医院档案室的“共鸣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如同在他灵魂深处擂响的战鼓,根本不容忽视。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那个冰冷金属门的影像和刺耳的警报回响。

“不是破纸!”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肯定,“它在叫我!老陈!我能感觉到!就在档案室!关于我!关于‘73号’!关于普罗米修斯的一切!我必须知道我是谁!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这头痛!这该死的能力!还有那些闪回……它们快把我逼疯了!如果不知道真相,我留在这里,对你们来说,永远都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所有拾荒者说的,目光扫过那些带着警惕和疑虑的面孔。

大厅里一片死寂。林默的话戳中了所有人的隐忧。一个失忆的、拥有诡异力量、还可能是“实验体”的人,的确充满了不确定性。

小雅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担忧和自责。她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话,会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应。她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陈叔……我……我父亲当年是普罗米修斯项目的次级研究员……他偷偷带出了半份核心图纸……他临死前说……完整的实验记录和……所有样本的详细档案……都封存在中心医院的主服务器和地下档案库里……那是雷蒙德唯一没能完全销毁的地方,因为‘织网者’盘踞得太快……”她的话,为林默那近乎直觉的冲动,提供了关键的佐证。

老陈的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在愤怒、担忧和一种深沉的疲惫间挣扎。他狠狠搓了把脸,看着林默眼中那不容动摇的火焰,又看看小雅带着恳求的眼神。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老子就知道,捡你小子回来准没好事!”他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决绝,“要去可以!但不是你一个人去送死!‘织网者’不是腐爪影袭者那种货色!那鬼东西的巢穴,没人能单枪匹马闯进去还能活着出来!”

他猛地转身,对着据点里几个核心的、经历过多次生死的老伙计吼道:“疤脸!老烟枪!收拾家伙!检查弹药!准备‘火油罐’和强光手雷!我们陪这小子走一趟鬼门关!”他的目光扫过小雅,语气不容置疑,“你留下!别添乱!”

“陈叔!图纸……”小雅急了,她担心林默,也担心父亲用命换来的线索。

“我知道!”老陈打断她,从自己贴身的皮甲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多层防水油布包裹的薄薄小本子,塞到小雅手里,“这是你爹留下的东西,收好!我们只负责把那小子活着带到档案室门口!能不能找到他要的东西,看他自己造化!但记住!”他再次盯住林默,眼神如同烙铁,“活着回来!别让老子白跑一趟!”

林默看着老陈,看着疤脸(一个脸上有巨大刀疤的壮汉)和老烟枪(一个精瘦、手指焦黄的老兵)开始沉默地检查武器和装备,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冲上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只是重重地、无比郑重地对老陈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小时后,四人小队整装完毕。林默依旧是轻装,只有军刀和几块应急干粮。老陈三人则全副武装,老旧的步枪、砍刀、自制的燃烧瓶(火油罐)、强光手雷,甚至疤脸还背着一把沉重的霰弹枪。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据点厚重的金属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条缝隙。外面,是锈蚀之城西区更加破败、更加死寂的废墟景象。残阳如血,将扭曲的金属骨架和破碎的玻璃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远处,城市中心区域,那座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中心医院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走!”老陈低喝一声,率先侧身钻了出去。林默紧随其后,疤脸和老烟枪断后。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据点内昏黄的灯光和担忧的目光。四人如同四道融入暮色的影子,向着那座沉寂的死亡巢穴,义无反顾地潜行而去。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恐惧和沉重的希望之上。那座医院,是尘封的过去,也是通往未来的唯一钥匙,无论那未来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