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晨曦透过警局档案室的窗户,在积着薄尘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三蛋趴在堆满卷宗的长桌上,指尖夹着的铅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每个角上都点了个小圆圈 —— 正是沈家老宅正屋地上那个诡异符号的复刻版。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揉得发毛,墨迹晕染开来,像片化不开的乌云。

“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他喃喃自语,伸手抓过旁边的《民俗符号大全》,书页哗啦啦翻过,停在 “五毒符” 那一页。插图上的符号与他画的有三分相似,但角上的圆圈里画着蛇、蝎、蜈蚣、蟾蜍、壁虎,显然不是一回事。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刘招娣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验毒报告。“技术队对符号颜料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她把咖啡放在朱三蛋手边,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颜料成分里除了朱砂,还有动物血 —— 是人血,与阿清的 DNA 吻合。”

朱三蛋的手指猛地顿住。人血画符?这比单纯的符号更透着股邪气。他抬头看向刘招娣,发现她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你觉得这符号是阿清自己画的?”

“可能性很大。” 刘招娣翻开验毒报告,指着其中一行,“人血里掺了微量乌头碱,与鼎里的药材粉末成分一致。阿清应该是在画符时服下了毒药,这更像是某种仪式性的自证。” 她的指尖划过报纸上的色谱图,“而且符号边缘的滴落痕迹显示,他画最后后一笔时手在剧烈颤抖,像是在忍受极大痛苦苦。”

朱三蛋盯着纸上的符号,忽然觉得那些圆圈里的墨迹有点眼熟。他抓起桌上的放大镜,凑近了看 —— 圆圈内侧有极细微的纹路,像是用针尖刻出来的波浪线。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爷爷的棺材铺见过的罗盘,盘面刻度边缘就有类似的纹路。

“我爷爷以前给人看风水,”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沉入了回忆,“他的罗盘上刻过类似的圈纹,说是代表五行相生相克。” 他用铅笔在符号旁画了个简易罗盘,“但这五角星……”

“更像是某种星图。” 刘招娣接过放大镜,目光落在五角星的顶点,“每个角的角度都是精确的 72 度,符合北斗七星的排列偏差值。” 她忽然起身,从档案柜里翻出 1993 年的春城星图,摊在桌上与符号比对,“你看,这五个顶点对应的位置,正好是当年哈雷彗星经过春城上空时的轨迹点。”

朱三蛋的呼吸猛地一滞。1993 年,正是阿清(沈清和)在张大夫那里补牙的年份,也是那张复拍照片的年份。这个符号难道与哈雷彗星有关?他抓起电话打给市天文台,听筒里传来老台长昏昏欲睡的声音。

“93 年的彗星观测记录?有有有,” 老台长翻找档案的声音沙沙作响,“当年有个姓沈的年轻人天天来观测,说是在研究星象与家族历史的关联,还留下过一张手绘星图,上面就画着类似五角星的标记。”

挂了电话,朱三蛋的手指在符号上重重一点:“阿清在模仿当年的星象!这不是诅咒,是某种记录。” 他忽然想起密室里的青铜鼎,“鼎里的药材灰,会不会是按照星图的位置摆放的?”

刘招娣已经打开了现场照片,放大后能看到鼎底残留的黑色粉末确实分布不均,形成五个模糊的圆点。“但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画符?” 她的眉头拧成疙瘩,“这更像是在传递某种警告。”

两人正对着符号沉思,小李撞开了档案室的门,手里挥舞着一张泛黄的报纸:“蛋哥!刘法医!你们看这个!”

报纸是 1946 年的《春城晚报》,社会版头条印着 “沈家老宅离奇命案”,配图正是那个五角星符号,标题旁用红笔批注着 “第七个祭品”。朱三蛋的目光扫过报道内容,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 报道里说沈家大小姐在正屋上吊身亡,脚下就画着这个符号,而她是当年沈家连续死亡的第七个人。

“第七个……” 朱三蛋想起王建军账本上的字迹,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不是巧合。” 他指着报道里的验尸记录,“沈大小姐的死因也是氰化物中毒,死前服用过乌头!”

刘招娣的手指在报纸边缘摩挲,忽然注意到角落有个模糊的印章 ——“沈记药铺”。“这篇报道的记者叫周明,” 她快速查阅档案,“1948 年死于一场火灾,档案里说他当时正在调查沈家药材失踪案。”

线索像藤蔓般缠绕生长,朱三蛋在白板上画出时间线:1946 年沈家七人死亡→1948 年记者周明遇害→1993 年阿清出现→2003 年刘父自杀与阿清失踪→2013 年冒牌王建军杀人→2023 年阿清(沈清和)死亡。每个节点都悬着那个血色符号,像串索命的铃铛。

“符号是连接所有事件的钥匙。” 刘招娣忽然起身,“我去老宅复查尸体,看看有没有被忽略的符号印记。你去查周明的后人,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朱三蛋望着她消失在走廊的背影,抓起那份 1946 年的报纸。报纸边缘有处撕痕,他对着光线看,发现背面隐约有字迹。用铅笔在纸上轻轻涂抹,一串数字渐渐浮现:“23,17,9,5,3”。

这组数字让他心头一震 —— 正是阿清笔记本里反复出现的页码。他冲到物证室,翻出那本《沈家旧事》,翻到对应页码,发现每页都夹着干枯的花瓣:第 23 页是桃花,17 页是梨花,9 页是菊花,5 页是梅花,3 页是杏花。

“五行对应五季,五季对应五脏……” 朱三蛋猛地想起那张乌头药方,“这是沈清和的药材密码!” 他抓起电话打给张教授,对方在电话那头惊呼:“没错!沈家用药讲究‘顺时取药’,这五种花的花期正好对应药材采收的时间!”

此时刘招娣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朱三蛋,你快过来!阿清的指甲缝里有东西!”

朱三蛋赶到法医室时,刘招娣正用显微镜观察死者的指甲。屏幕上显示着几粒透明晶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这是水晶粉末,” 她调出成分分析,“与老宅地窖墙壁里的晶体成分一致,而且上面刻着微型符号 —— 是缩小版的五角星!”

地窖墙壁…… 朱三蛋忽然想起那个被撬开的墙砖,当时只注意到里面的头发,没细看墙体结构。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刘招娣紧随其后,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走廊的拖把,溅起一串水珠。

沈家老宅的地窖里,勘查灯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斑驳的砖墙。朱三蛋戴上手套,指尖抚过被撬开的墙砖边缘,果然在砖缝里摸到了细碎的水晶粉末。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一点,对着光看 —— 粉末里混着几根金色的丝线,与阿清长衫袖口的绣线材质相同。

“这砖是后来砌上去的,” 刘招娣用卷尺测量砖的尺寸,“比周围的砖薄了两厘米,里面应该有空腔。” 她让技术队的人用超声波探测仪扫描,屏幕上果然出现了不规则的阴影。

撬开整面墙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墙后藏着个半米见方的暗格,里面放着个紫檀木盒,盒盖上镶嵌着五颗水晶,拼成了那个五角星符号。打开木盒,里面没有药材,只有一叠泛黄的信件和一个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 “沈氏第七代守药人”。

朱三蛋拿起最上面的信,信封上写着 “致吾儿清和”,字迹与《沈家旧事》里的药方如出一辙。信里说沈家世代守护着一批抗战时期遗留的珍贵药材,为防落入日寇之手,将药材分装五处,位置藏在星图与花谱之中。而那个符号,是沈家守药人的印记,也是催命符 —— 因为觊觎药材的组织,会用这个符号标记猎杀目标。

“这个组织……” 刘招娣的声音发颤,她拿起最下面的信,落款日期是 2003 年,“是我父亲写的!”

信里说刘父当年调查文物走私案时,发现幕后黑手正是觊觎沈家药材的组织,而阿清是唯一知道药材下落的人。为保护他,刘父伪造了阿清的死亡证明,却在准备收网时被组织灭口,伪装成自杀。

地窖外忽然传来雷声,朱三蛋望向正屋的方向,雨又开始下了。他捏着那枚青铜令牌,忽然明白阿清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画符 —— 不是诅咒,是传承,是用生命发出的最后警告。

“符号的五个角,对应五处药材存放点。” 他的目光扫过暗格里的星图复制品,“而阿清,是第七代守药人,也是组织猎杀的第七个目标。”

刘招娣的指尖抚过父亲的字迹,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忽然想起密室里找到的纸条,“乌头不是毒药,是解药”—— 原来父亲早就发现祖织用乌头制毒,而沈家的药材里藏着解毒的配方。

此时小李的电话再次响起,声音里带着惊慌:“蛋哥,赵老太太出事了!她家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人不见了,只在桌上留了个五角星符号!”

朱三蛋抓起青铜令牌,令牌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他冲出地窖,雨丝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组织,终于开始行动了。而赵老太太的失踪,意味着最后一把钥匙的线索,可能就此中断。

正屋的房梁在风雨中吱呀作响,像是在诉说着百年的秘密。朱三蛋抬头望去,忽然发现梁上的木纹在灯光下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符号,与地上的五角星遥相呼应。他忽然想起阿清长衫上的暗纹 —— 原来所有的线索,都早已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只是被层层迷雾掩盖。

“去青龙山。” 他对刘招娣说,声音在雨幕中异常清晰,“星图的终点在那里,赵老太太一定去了那里。”

车灯劈开雨幕,驶向城郊的青龙山。朱三蛋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青铜令牌。他知道,这场与时间的赛跑,才刚刚开始。而那个血色符号背后的真相,即将在风雨中揭开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