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晨曦像融化的金子,淌过青龙山的山脊,将古祭坛的废墟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朱三蛋站在坍塌的石墙前,手里捏着沈明远的日记本,纸页边缘被火焰燎得焦黑,散发出淡淡的烟味。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扭曲如蛇,那个反复出现的五角星符号被红墨水浸染,像是一滴凝固的血。

“这符号后面藏着的,恐怕不止一条人命。” 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纸页上的褶皱。小李带着警员在清理现场,金属探测仪发出断断续续的蜂鸣,像是在呼唤那些深埋地下的秘密。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载着刘招娣和赵老太太的遗体缓缓驶下山,车辙在泥泞的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

“蛋哥,祭坛底下发现个密室!” 一个年轻警员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朱三蛋快步走过去,只见祭坛中央的青铜鼎被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边缘的石阶上还残留着新鲜的刮痕。他打开矿灯往下照,光柱穿透黑暗,照亮了几级湿漉漉的石阶。

“下去看看。” 朱三蛋系好安全绳,率先跳进洞口。密室不大,四壁用青砖砌成,墙角堆着几个木箱,箱盖敞开着,里面散落着些泛黄的文件和生锈的工具。最里面的石壁上挂着幅褪色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五个点,与赵老太太账本上的标注完全一致,只是每个点旁边都多了个小小的符号 —— 与沈明远日记里的五角星截然不同。

“这是…… 日军的军用地图。” 朱三蛋的瞳孔骤然收缩。地图右上角印着个小小的太阳旗,边缘标注着 “昭和十八年”,正是 1943 年。他拿起一份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上面的日文密密麻麻,夹杂着几个汉字:“沈清和,药材,秘密运输线”。

这时小李也跳了下来,手里举着个铁皮盒:“蛋哥,你看这个!” 盒子里装着几枚勋章,其中一枚的背面刻着 “沈明远” 三个字,旁边还有个编号 —— 与日军档案里记录的伪军编号完全吻合。

朱三蛋的手指在勋章上摩挲,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沈明远临终的嘶吼。原来这个自称沈家长房后人的老者,不仅投靠了日寇,还利用沈家的药材资源为日军制作毒药。那些被浸泡在氰化物里的药材,根本不是什么毒品原料,而是当年日军化学武器的半成品。

“阿清的双面身份,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朱三蛋翻到日记的中间一页,那里贴着张黑白照片 —— 年轻的阿清穿着日军军服,站在沈记药铺门口,手里捧着个水晶罐,罐身上的五角星清晰可见。照片背面写着:“1993 年,代号‘清’,潜伏开始”。

他忽然明白天文台老台长的话 —— 阿清观测星象不是传递坐标,而是在记录日军遗留的化学武器存放点。1993 年正是哈雷彗星经过地球的年份,也是日军遗留化学武器开始泄漏的时间,那些星图坐标,指向的其实是需要紧急处理的污染区域。

“刘法医说得对,这些日期都与哈雷彗星有关。” 朱三蛋将日记里的日期输入手机,调出对应的天文记录,“每次彗星经过,地球磁场都会发生变化,可能会导致化学武器的密封装置失效。组织选择在这些日子杀人,其实是在掩盖泄漏事故。”

密室的角落里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朱三蛋举起矿灯照过去,只见小李正拿着根撬棍撬动一块松动的地砖,地砖下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个黑色的皮箱。打开皮箱的瞬间,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 里面装着几十支玻璃管,管内的液体呈暗绿色,标签上的日文赫然写着 “神经性毒剂”。

“这些东西要是泄漏,半个春城都得遭殃。” 小李的声音有些发颤。朱三蛋注意到玻璃管的底部印着个小小的符号,与阿清指甲缝里的水晶粉末上的微型符号一模一样。

“阿清早就发现了这些。” 朱三蛋的目光落在皮箱夹层里的纸条上,上面是阿清的字迹:“1943 年,日军用沈家药材提炼毒剂,沈明远经手,埋于五处。吾辈当清理,以赎家耻。” 纸条的边缘沾着水晶粉末,显然是从矿洞带出来的。

此时对讲机里传来小李的声音:“蛋哥,刘法医醒了,她说有重要发现!” 朱三蛋将皮箱重新盖好,贴上封条,心里的迷雾渐渐散去。阿清的血符、赵老太太的牺牲、沈明远的疯狂,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 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不仅是家族秘辛,更是一段被掩盖的民族伤痛。

回到警局时,刘招娣正坐在法医室的窗前,手里拿着片从赵老太太头发里找到的水晶碎片。阳光透过碎片在她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是戴着副彩色的面具。“这片水晶里有东西。” 她将碎片放在显微镜下,“你看这些气泡,组成的图案和密室地图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朱三蛋凑过去看,显微镜下的气泡果然排列成五个模糊的符号,每个符号都由细小的水晶颗粒组成。“这是沈家的族徽变体,” 刘招娣调出沈家族谱里的插图,“原本是五瓣梅花,被改成了五角星,应该是沈明远投靠日军后改的。”

她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是父亲的验尸报告:“我重新检测了父亲的遗体,发现他的指甲缝里也有同样的水晶粉末。” 报告的最后一页贴着张小小的照片,是刘父藏在假牙里的纸条:“明远没死,毒剂藏于星图五点,清和是关键。”

朱三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原来刘父当年不是被组织灭口,而是在调查日军遗留毒剂时意外发现了沈明远的踪迹,被杀人灭口后伪装成自杀。阿清的双面身份,其实是刘父安排的,那张伪造的死亡证明,是为了让他能安全地继续调查。

“所以阿清画血符,是在给我们传递毒剂的位置。” 朱三蛋拿起沈明远的日记,指着其中一页,“这里提到的‘第七个祭品’,根本不是指守药人,而是第七处毒剂存放点 —— 沈家老宅的地窖!”

他忽然想起沈家老宅地窖里的那个洞口,当时只注意到里面的头发和水晶粉末,没仔细检查洞壁。“我们得回去重新勘查老宅。” 朱三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刘招娣紧随其后,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桌角的验毒试纸,留下一道淡淡的绿痕。

沈家老宅的地窖里,勘查灯的光柱在洞壁上晃动,照亮了那些不起眼的划痕。朱三蛋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划痕组成的图案与水晶碎片里的气泡完全一致。他用撬棍轻轻敲击划痕处,一块青砖应声而落,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

“戴防毒面具!” 刘招娣迅速打开勘查箱,将面具递给朱三蛋。两人钻进洞口,发现里面是个狭长的通道,尽头堆放着几十个与密室里一样的玻璃管,管壁上的日文标签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出 “芥子气” 的字样。

通道的石壁上刻着行字,是沈清和(民国时期)的笔迹:“吾儿明远,误入歧途,今将罪证藏于此,待后世清理。” 落款日期是 1945 年,正是日军投降的那一年。

朱三蛋的手指在字迹上轻轻抚摸,忽然明白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源头。沈明远并非沈家长房后人,而是沈清和的亲生儿子,因投靠日军被父亲逐出家门,才化名潜伏,伺机报复。那些所谓的 “沈家欠我们的”,不过是他为自己的汉奸行径找的借口。

“阿清应该是发现了这段历史。” 刘招娣指着通道尽头的一具骸骨,身上还穿着日军军服,领口的编号与沈明远勋章上的一致,“这才是真正的沈明远,早在 1945 年就被他父亲处决了。”

朱三蛋看着骸骨旁的日记本,里面的字迹与祭坛密室里的日记截然不同,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恨:“父亲,儿知错了,然毒剂已扩散,唯以死谢罪。” 最后一页画着个完整的梅花图案,正是沈家原本的族徽。

“那祭坛上的老者是谁?” 小李的声音里充满困惑。朱三蛋拿起骸骨的牙齿样本,与老者的 DNA 报告比对,瞳孔骤然收缩 —— 两者的基因序列完全一致,只是年代不同。

“是他的儿子。” 刘招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真正的沈明远有个私生子,被秘密抚养长大,继承了他的仇恨和伪善。这是一场延续了三代人的复仇闹剧。”

通道外传来警笛声,环保部门和防化部队赶到了。朱三蛋看着防化兵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管搬上专用车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阳光透过地窖的气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那些曾经象征着罪恶的符号,在阳光下渐渐褪色,露出原本的梅花图案。

回到警局时,技术队的老王拿着份报告跑过来:“蛋哥,刘法医,阿清的身份查清了!他是刘法医父亲的养子,原名沈念祖,是民国时期沈清和的曾孙,也是沈家最后一位守药人。”

朱三蛋和刘招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释然。原来阿清的双面身份背后,是两个家族的使命传承。他用自己的死,不仅揭开了日军遗留毒剂的秘密,也洗刷了沈家的汉奸污名。

夕阳西下,朱三蛋站在警局的天台上,手里拿着那枚青铜令牌。令牌上的五角星在夕阳的映照下渐渐隐去,露出下面的梅花图案,与沈家老宅地窖里的刻字遥相呼应。他忽然明白赵老太太临终的眼神 —— 那不是恐惧,而是解脱,是看到使命完成后的释然。

刘招娣走上天台,手里拿着份新的验尸报告:“赵老太太体内的乌头碱,其实是她自己服下的。” 报告显示毒素剂量精确,没有挣扎痕迹,“她知道自己跑不掉,故意留下线索,引导我们找到毒剂存放点。”

朱三蛋将令牌递给她,令牌的棱角已经被摩挲得光滑:“这该由你保管了。” 他望着远处的青龙山,云雾散尽,露出青翠的山脊,“守药人的使命结束了,但这段历史,需要有人铭记。”

刘招娣握紧令牌,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她忽然想起父亲信里的最后一句话:“医者仁心,不分党派,只论是非。” 原来父亲一生追求的,不是复仇,而是真相与救赎。

夜色渐浓,春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像是撒在大地上的星辰。朱三蛋和刘招娣站在天台上,看着远处沈家老宅的方向,那里的灯光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片静谧的黑暗。但他们知道,那些曾经被迷雾掩盖的罪恶与真相,已经在阳光下得到了应有的审判。

至于那个反复出现的五角星符号,从此不再是索命的诅咒,也不是神秘的图腾,而是一段被铭记的历史印记,警示着后人:和平来之不易,唯有正视历史,才能避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