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色如墨,将江南小镇浸染成一幅浓淡不均的水墨画。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寂静的巷弄里,只有打更人懒洋洋的梆子声和偶尔几声犬吠。

线一:僵尸站岗,威慑升级

城西,李记棺材铺。

两盏惨白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门楣上“李记寿材”四个大字,平添几分阴森。铺子早已打烊,门板紧闭。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僵硬、披着破麻袋斗篷、顶着歪斜秃杆顶戴的身影,如同从地底冒出来一般,一步一顿地、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棺材铺紧闭的大门前。

正是奉旨(钱串子旨意)前来“讨债站岗”的阿盖!

他按照钱串子临走前的“教导”,在门板正中央的位置站定。然后,努力回忆着钱串子描述的“威慑姿态”——双臂下垂(自然下垂就行),双腿微分(关节咔吧响),头颅微昂(顶戴晃了晃),目光……要空洞!要吓人!

阿盖尽力执行着。

他站得笔直(僵尸天赋),双眼放空(本来就是),嘴巴微张(方便呼吸?),一动不动。夜风吹动他破麻袋斗篷的下摆,发出“簌簌”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站……一会儿……抵……五块大洋……” 阿盖脑子里只有这个换算公式。他努力想象着五块大洋能换多少碗加肉丝的阳春面,眼神似乎都变得“坚定”(吓人)了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棺材铺里似乎有了动静。先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靠近门板,接着是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一只浑浊的老眼贴在门缝上往外窥视。

李老掌柜今晚心神不宁,总觉得门外有股阴气。这一看不要紧!

“哎哟我的亲娘祖奶奶——!!!”

一声凄厉得能掀翻屋顶的惨叫从门内炸响!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直接吓瘫在地。

门缝里那只眼睛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着古怪麻袋、戴着渗人官帽、脸色惨白如纸、在惨白灯笼光下一动不动的“僵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家大门!那空洞的眼神,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诈……诈尸啦——!有僵尸堵门讨命债啊——!!!” 李老掌柜连滚带爬地冲回内堂,哭爹喊娘,吓得魂飞魄散。

阿盖被门里突然爆发的尖叫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微微一颤,关节“咔吧”一声脆响。他有点茫然:我只是站着……里面的人……怎么了?钱老板没说站岗会把人吓哭啊?这……影响收钱吗?我的面……会不会泡汤?

他有点担心,于是想调整一下姿势,看看门缝里什么情况。他僵硬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想把脸凑近门缝看看。

“咚!”

他动作太僵硬,额头不小心磕在了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闷响,在门内哭嚎的李老掌柜听来,无异于僵尸在撞门索命!

“撞门了!撞门了!僵尸老爷饶命啊!我……我明天就还钱!连本带利!给……给您老人家烧金山银山!只求您老高抬贵手啊——!!” 李老掌柜的哭嚎声带着破音,几乎要背过气去。

阿盖听着里面的哭喊,隐约听到了“还钱”两个字。他歪了歪头(顶戴晃悠),喉咙里“嗬”了一声,似乎有点满意:嗯,钱老板说“站”就能收钱,看来是真的。他不再试图看门缝,重新站回原位,继续执行他的“肉丝面兑换站岗任务”。至于里面吓晕过去的老掌柜?不在他的僵尸思考范围内。

线二:道士翻墙,粪海狂涛

与此同时,钱记当铺后院。

刘老六像只准备偷油的老鼠,蹑手蹑脚地溜到墙根下。那根粗麻绳还挂在歪脖子老槐树上,另一端垂在墙外。墙不高,但对他这把老骨头来说,也是个挑战。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盖棺材的方向(黑漆漆一片),又看了看库房(钱串子估计在算今天的“损失盈利比”),一咬牙:“阿盖兄弟,对不住了!五碗肉丝面,下辈子……不,等六爷发达了,一定补上!”

他活动了一下老胳膊老腿,深吸一口气,抓住粗糙的麻绳,开始往上爬。

“哧溜……哎哟!” 麻绳粗糙,刘老六的手心火辣辣地疼。脚在墙上蹬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

“咔吧!” 他爬得太急,老腰似乎闪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吱呀……” 脚下的破草鞋踩在墙头松动的瓦片上,发出危险的声响。

好不容易,刘老六像条脱水的鱼,气喘吁吁地翻上了墙头。他骑在墙头上,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巷子,心中涌起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悦!“自由!我刘老六……噗!”

他感慨的话还没说完,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到极致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熏得他差点一头栽下去!

“什么味儿?!”

他低头一看,魂飞魄散!

墙根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装满夜香(粪水)的木头大车!那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源头,就在他正下方!赶车的夜香夫估计是内急,不知跑哪方便去了。

更要命的是,他刚才蹬墙时,不小心踹掉了一块松动的墙砖!那块砖头,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粪车的边缘上!摇摇欲坠!

“不……不要……” 刘老六心中警铃大作!

晚了!

“噗通!” 那块墙砖终于不堪重负(或者被夜风吹动?),掉进了粪车粘稠的“汤”里!

这轻微的震动,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哗啦——!!!!”

粪车那本就老旧、不堪重负的木板侧壁,在内部压力的冲击和外部砖头的“助攻”下,轰然破裂!

一股黄褐色的、粘稠的、散发着足以让神明退避三舍气息的粪水洪流,如同决堤的黄河,汹涌澎湃地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墙根下的一大片区域!

“呃啊啊啊——!” 刘老六吓得魂飞天外!他下意识地想跳开,但人在墙头,能往哪跳?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汹涌的粪水洪流,带着无匹的冲击力和恶臭的洗礼,一部分狠狠地……冲溅起来!

“噗嗤——!”

一大股粘稠、温热、充满“生命力”的粪汤,如同精准定位的炮弹,结结实实地……糊了骑在墙头的刘老六一脸一身!

“呕——!!!” 刘老六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瞬间被恶臭和粘腻的触感淹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被腌渍入味了!

他手一松,再也抓不住麻绳,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涂满了污秽涂料的破布娃娃,惨叫着从墙头……

“噗通!!!”

一头栽进了墙根下那滩刚刚形成的、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粪海泥沼”之中! 溅起更加壮观的粪浪!

“救命……咕嘟……呕……” 刘老六在粪水里扑腾挣扎,每一次呼吸都灌进更多“精华”,每一次挣扎都搅动起更浓郁的恶臭。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又在地狱的粪坑里复活了。

赶车的夜香夫提着裤子跑回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随即捏着鼻子破口大骂:“哪个天杀的缺德玩意儿!砸我车!还跳粪坑?!晦气!真TM晦气!赔钱!赔我车钱!赔我夜香钱!”

双线交汇?(味道先至)

城西棺材铺门口。

正兢兢业业站岗、脑子里运算着“站岗时长=肉丝面碗数”的阿盖,那空洞的鼻翼(也许只是心理作用)突然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比霸道、极具穿透力、仿佛来自九幽炼狱的恶臭气息,乘着夜风,跨越了小半个镇子,精准地……飘进了阿盖的感知范围!

阿盖那空洞茫然的眼神,瞬间凝固了一下。

他那僵硬的脑袋,极其缓慢地转向了恶臭飘来的方向——钱记当铺的大致方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僵尸本能?)的、极其强烈的厌恶感涌了上来!

这味道……比钱老板的咸菜大蒜口气难闻一百倍!比王队长的腌菜卤汁加呕吐物还恶心!甚至……比他当僵尸前闻过的所有味道都……糟糕!

这味道……让他想起了……刘老六?

那个承诺给他五碗肉丝面、却把他丢在这里站岗的……负心汉?!

阿盖那简单的僵尸逻辑开始运转:刘老六 + 钱记当铺方向 + 恐怖恶臭 = 刘老六出事了?或者……刘老六在搞什么比猪油神油还恶心的东西?但最重要的是……我的五碗肉丝面?!

一股被欺骗、被抛弃、以及“面债”可能无法兑现的愤怒(僵尸限定版),混合着对那股恶臭的极端厌恶,在阿盖僵硬的胸腔里(如果还有胸腔的话)酝酿。

他不再看棺材铺的大门。

他缓慢地、但无比坚定地转过身。

一步,一顿。

朝着那恶臭的源头,朝着钱记当铺的方向,朝着那个可能“泡在粪坑里”的刘老六……

迈开了他追讨“肉丝面债”的僵尸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