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焚天崖顶的狂热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暴戾。厉无咎立于戮罪柱旁,玄黑袍袖猎猎,龙骨刀斜指云海。他体内伤势未愈,经脉如被烈火炙烤,识海中的魔龙逆鳞也传来阵阵隐痛,九幽法则的阴影如跗骨之蛆。然而,那双暗金色的漩涡瞳孔,却比熔岩更炽,比寒冰更冷。

“影枭。”

“属下在!”影枭的身影无声浮现,单膝跪地,气息虽弱,眼神却锐利如初。

“韩绝尸身,投入血炼窟底层血池,以‘化骨蚀魂阵’炼其精魄,提取记忆碎片。本座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厉无咎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吩咐处理一件寻常杂物。

“是!”影枭领命,化作阴影卷起韩绝的无头尸体,瞬间消失。

“凌霜。”

“盟主。”凌霜的声音从血炼窟方向传来,带着一丝冰魄之力特有的冷冽。

“血池情况如何?”

“苏姑娘气息平稳,双生蛊运转正常,九幽侵蚀暂时被新生烙印压制。但…那丝侵蚀如同活物,潜伏极深,随时可能爆发。血池煞气正在缓慢滋养其新生本源,但速度…太慢。”凌霜的声音带着凝重。

“知道了。守好她。”厉无咎的目光投向南方铅云翻滚的天际,那里,隐约传来数道强横而充满恶意的灵识波动,如同秃鹫盘旋,窥伺着受伤的猛虎。“本座离开片刻。焚天崖…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厉无咎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撕裂罡风的暗红血芒,朝着南方天际,悍然射去!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扭曲空气的残影和刺耳的破空尖啸!

目标——云岚宗残部与“复仇者联盟”集结之地!

……

八百里外,枯骨峡。

此地曾是古战场,白骨累累,怨气冲天,终年笼罩着灰蒙蒙的死寂瘴气。此刻,这片死地却成了临时的修罗场。

以三名气息森然、面容枯槁的云岚宗遗老为核心,汇聚了数十名气息驳杂却凶悍异常的修士。有披着兽皮、肌肉虬结的蛮荒散修;有周身缠绕阴魂、鬼气森森的邪道修士;更有几名穿着统一制式青袍、背负长剑的修士,眼神锐利,气息精纯中带着一丝倨傲,袖口绣着一柄小小的金色飞剑——正是“天剑阁”派出的探路弟子。

峡谷中央,一块巨大的、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灰白岩石上,临时搭建起一座简陋的祭坛。祭坛周围,倒伏着数十具尸体,有云岚宗逃出的低阶弟子,也有被强行掳掠来的凡人。他们的血液被某种邪法强行抽取,在祭坛上勾勒出一个扭曲、散发着浓郁怨念的血色阵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怨毒气息。

“枯骨前辈,血怨引煞阵已成!”一名邪修兴奋地嘶吼,“只待三位前辈引动阵眼,汇聚此地百年怨煞,必能隔空锁定那厉无咎重伤之躯,重创其神魂!届时我等一拥而上…”

“哼!”为首的一名云岚宗遗老,身穿洗得发白的云纹道袍,面容如同风干的橘子皮,眼中却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厉无咎!毁我云岚万载基业!屠戮同门!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必要他血债血偿!”

他枯槁的双手猛地抬起,指尖泛起惨绿色的幽光,就要引动祭坛上那怨气冲天的血阵!

另外两名遗老和周围的修士也纷纷狞笑着,催动灵力,准备配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冰冷、暴戾、带着焚灭一切生机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扼住了整个枯骨峡!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祭坛上翻涌的血光如同被冻结!所有修士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填满!那三名云岚宗遗老引动幽光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铁钳夹住,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谁?!”枯骨遗老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浑浊的老眼猛地转向峡谷入口!

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深处走出的魔神,静静地矗立在峡谷入口的阴影之中。罡风吹拂着他破损的袍袖,露出下面布满暗金焦痕的强健身躯。他手中,一柄布满裂痕的漆黑长刀,斜指地面,刀尖一滴粘稠的暗红血液,缓缓滑落,滴在脚下的白骨之上,发出“嗤”的轻响。

暗金色的漩涡瞳孔,如同两轮冰冷的磨盘,缓缓扫过峡谷中每一个修士惊骇的脸庞,最终定格在祭坛上那怨气冲天的血阵,以及周围倒伏的无辜尸体上。

“云岚余孽…邪魔外道…还有…天剑阁的狗?”厉无咎冰冷的声音,如同刮骨的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很好…省了本座…一个个去找的功夫。”

“厉无咎?!你怎么可能…”枯骨遗老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形。他们明明探测到焚天崖方向气息虚弱,才敢在此布阵!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而且…这威压…这冰冷的杀意…根本不像重伤垂死!

“布阵!快!引煞杀他!”另一名遗老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强行催动灵力,试图引动祭坛血阵!

然而,太迟了!

厉无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没有气势的爆发。他只是极其简单、极其自然地,抬起了手中的龙骨刀。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轮回的绝对韵律!

“焚天——狩魂!”

冰冷四字,如同神魔敕令!

轰——!!!

整个枯骨峡的地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猛地剧烈震荡起来!地面上堆积如山的白骨瞬间化为齑粉!峡谷两侧的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更恐怖的是,那弥漫在峡谷中、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浓郁怨气、死气、以及刚刚被血阵强行汇聚的磅礴煞气,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吸力强行攫取!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灰色、黑色、血色的气流洪流,疯狂地涌向厉无咎手中的龙骨刀!

刀身之上,那些细密的血色龙纹如同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这些污浊而强大的负面能量!刀柄那颗黯淡的魔龙之瞳,幽光暴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戾!

祭坛上,那由怨血构成的血阵,光芒瞬间黯淡,如同被抽干了血液的血管!三名云岚遗老引动的惨绿幽光也瞬间溃散!他们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在吞噬煞气?!阻止他!!”一名蛮荒散修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周身肌肉暴涨,挥舞着一柄门板巨斧,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朝着厉无咎狂冲而来!

“阴魂锁魄!”一名邪道修士尖啸,双手结印,无数道扭曲的、发出凄厉嚎叫的阴魂从他袖中飞出,化作一条条漆黑的锁链,缠向厉无咎!

“天剑诀——分光掠影!”那几名天剑阁弟子也脸色凝重,同时出剑!数道凝练如实质、带着破邪诛魔气息的凌厉剑气,撕裂空气,后发先至,直刺厉无咎周身要害!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厉无咎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暗金色的漩涡瞳孔深处,那点血色寒芒微微跳动了一下,如同精准的计算器在瞬间完成了所有攻击轨迹、能量层级、薄弱点的分析。

他握着吞噬了海量负面能量的龙骨刀,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侧。

嗤!嗤!嗤!

三道分光掠影剑气擦着他的玄黑袍袖掠过,将后方坚硬的岩壁洞穿出三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同时,他手腕一翻,龙骨刀带着一股粘稠、污浊、却蕴含着恐怖吸噬之力的暗红刀芒,由下而上,反撩而出!

噗噗噗!

那缠绕而来的阴魂锁链,如同冰雪遇到烙铁,在接触到暗红刀芒的瞬间,便被其中蕴含的焚天煞火与吞噬之力瞬间点燃、撕碎、吸收!那名邪道修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七窍中冒出黑烟,显然本命阴魂受创!

而此刻,那蛮荒散修的巨斧已带着万钧之力,劈至厉无咎头顶!

厉无咎不闪不避!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掌心暗金色的焚天煞火瞬间凝聚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微型漩涡!

“噬!”

噗!

那足以劈开山岳的巨斧,狠狠劈在厉无咎左手的煞火漩涡之上!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泥牛入海的怪异声响!

蛮荒散修脸上的狰狞瞬间化为惊骇!他感觉自己倾尽全力的一斧,如同劈进了无底深渊!不仅所有力量被那诡异的漩涡瞬间吞噬殆尽,一股冰冷、暴戾的吞噬之力更是顺着斧柄,如同毒蛇般疯狂涌入他的手臂!

“呃啊——!”蛮荒散修发出痛苦的嘶吼,想要抽回斧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如同被焊死,根本无法挣脱!他强壮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纯的气血和狂暴的灵力被那漩涡疯狂抽离!

“第一个。”厉无咎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左手猛地一握!

咔嚓!

那柄沉重的巨斧连同蛮荒散修干瘪的手臂,瞬间被煞火漩涡绞成碎片!同时,一股凝练的暗红刀气自龙骨刀尖迸发,精准地掠过蛮荒散修的脖颈!

一颗布满惊骇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身被煞火一卷,瞬间化为飞灰!

电光火石间,一人毙命!手段狠辣、精准、高效到令人心胆俱裂!

“怪物!他是怪物!”剩下的修士彻底胆寒!厉无咎展现出的力量、速度、以及对战场局势的恐怖掌控力,远超他们的想象!这根本不是重伤之人该有的状态!

“结阵!结云岚残阵!困杀他!”枯骨遗老目眦欲裂,强行压下反噬,嘶声怒吼!他与另外两名遗老同时喷出一口精血,洒在黯淡的祭坛血阵之上!

嗡!

血阵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虽然远不如之前,却依旧凝聚出一道道由怨念和煞气构成的暗红锁链,如同毒蟒般从地面窜出,缠向厉无咎的双脚!同时,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试图封锁他周围的空间!

“雕虫小技。”厉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脚下暗金色的煞火轰然爆发!那些缠来的暗红锁链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焚烧、瓦解!他身影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祭坛上方!

“第二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

龙骨刀带着吞噬了海量煞气后更显凶戾的暗红刀芒,朝着下方三名云岚遗老,一刀斩落!刀芒未至,那恐怖的吞噬与焚灭意志已让三人神魂欲裂!

“不——!”枯骨遗老发出绝望的咆哮,祭起一面龟甲般的骨盾挡在头顶!

另外两名遗老也拼命催动护身法器!

轰!!!

暗红刀芒斩落!

龟甲骨盾如同纸糊般碎裂!护身法器灵光瞬间黯淡!三名遗老如同被巨山砸中,护体灵光破碎,鲜血狂喷,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岩壁之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厉无咎看也不看结果,身影再次消失!

“第三个!”冰冷的声音在另一名试图逃窜的邪道修士身后响起。

龙骨刀无声无息地贯穿其后心,恐怖的煞火瞬间将其由内而外焚成灰烬!

“第四个!”声音出现在一名天剑阁弟子身侧。

那名弟子惊骇欲绝,手中长剑爆发出刺目剑光刺向厉无咎!厉无咎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暗金指风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其剑脊最薄弱处!

铛!

长剑哀鸣脱手!龙骨刀顺势一抹,血光乍现!

如同虎入羊群!不,是死神在收割灵魂!

厉无咎的身影在狭窄的峡谷中化作一道道无法捕捉的暗红血影!每一次闪现,必有一名修士毙命!无论是蛮横的体修,诡异的邪修,还是剑法精妙的天剑阁弟子,在他面前都如同待宰的羔羊!他的攻击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直接、最有效、最致命的杀戮!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预判了敌人的动作,击打在防御最薄弱之处!龙骨刀吞噬着死亡带来的煞气与怨念,刀身上的裂痕竟在缓慢弥合,气息愈发凶戾!

“逃!快逃啊!”剩下的修士彻底崩溃了!什么复仇,什么悬赏,在绝对的死亡面前都成了笑话!他们哭喊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然而,整个枯骨峡,早已被厉无咎降临时的恐怖威压和后续爆发的煞火领域所笼罩!如同一个无形的屠宰场!

“现在想逃?”厉无咎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响彻在每一个逃亡者耳边,“晚了。”

“焚天——血域!”

随着他冰冷的宣告,以他为中心,一股粘稠、暗红、散发着恐怖高温和吞噬之力的领域瞬间扩张,笼罩了整个枯骨峡!

领域之内,空气变得如同熔岩般灼热粘稠!奔逃的修士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降!他们的护体灵光被迅速侵蚀、瓦解!体内的灵力、气血、甚至生命力,都在被这恐怖的领域疯狂抽取、吞噬!

“呃啊!”

“我的灵力…在流失!”

“不!放我出去!”

绝望的哀嚎响彻峡谷!一个个修士在奔逃中身体迅速干瘪、枯萎,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最终化作一具具干尸,扑倒在地!他们的精血、灵力、乃至灵魂碎片,都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血色的能量流,汇入领域中心厉无咎的体内!

焚天录!噬灵篇!炼魂篇!在杀戮与吞噬中,运转到极致!

厉无咎立于领域中心,如同掌控生死的魔神。他体内翻腾的伤势,在这海量精纯生命能量和负面煞气的疯狂灌注下,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修复、愈合!经脉被拓宽、加固!识海中被九幽法则侵蚀带来的隐痛也在被强行压制!魔龙逆鳞贪婪地汲取着养分,那道暗红竖痕闪烁着更加深邃的光芒!

枯骨峡,彻底沦为炼狱!血雾弥漫,尸骸遍地!哀嚎声渐渐微弱,最终只剩下领域吞噬能量发出的低沉嗡鸣。

当最后一名天剑阁弟子在绝望中被抽成干尸,厉无咎缓缓收回了焚天血域。

他站在原地,微微闭目。体内奔腾的力量如同汹涌的熔岩,远比来时更加强大、凝练!伤势虽未痊愈,但已不足为惧。龙骨刀在他手中发出满足的低鸣,刀身上的裂痕愈合了大半,魔龙之瞳幽光慑人。

他走到那三名奄奄一息的云岚宗遗老面前。三人如同破败的玩偶,瘫在岩壁下,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死寂。

“云岚宗…完了。”厉无咎俯视着他们,声音冰冷如刀,“你们的血,你们的魂,便作为焚天之路的…最后祭品。”

没有给他们任何求饶或诅咒的机会。

龙骨刀挥过。

三道凝练的刀气瞬间没入三人眉心。

枯骨遗老浑浊的眼中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软软倒下。他们的神魂,在刀气入体的瞬间,便被龙骨刀中那凶戾的魔龙之瞳吞噬、炼化,化为最精纯的魂力滋养。

厉无咎收回刀,目光投向峡谷深处那座怨气散尽的祭坛。他缓缓抬手,对着祭坛虚虚一抓。

嗡!

祭坛上残留的怨血符文瞬间被剥离、凝聚,化为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浓郁怨念与煞气的暗红血珠。

“血怨精粹…”厉无咎看着手中这颗污浊的能量结晶,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倒是…修复血炼窟的好材料。”

他身影一闪,化作暗红血芒,冲天而起,朝着焚天崖方向疾驰而去。身后,只留下枯骨峡中一片死寂的尸山血海,以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毁灭气息。

而在焚天崖深处,血炼窟核心。

浸泡在翻滚血池中的双色光茧,似乎感应到了远方那滔天的杀戮与吞噬,微微震动了一下。光茧内部,那糅合了圣洁与毁灭的新生烙印深处,一丝潜伏的幽蓝气息,如同被血腥味刺激的毒蛇,不安地…扭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