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崖,血炼窟。
粘稠如岩浆的焚天血池依旧翻滚着暗红的气泡,散发出浓郁的血腥煞气。但此刻,池畔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冻结的寒冰。
厉无咎盘坐于池边一块巨大的暗红色岩石上,玄黑的长袍随意披着,露出精壮的上身。后背那道被九幽法则光束轰出的恐怖伤口,在焚天煞火强大的自愈力下已基本愈合,只留下大片暗金与焦黑交织的狰狞疤痕,如同某种古老的图腾。但更深的创伤在内里——强行逆转焚天熔炉,承受法则湮灭,以及最后为苏妙晴挡下致命一击带来的反噬,让他的经脉、识海乃至魔龙逆鳞本源都遭受了重创,气息远不如屠灭云岚宗时那般渊深如狱,反而带着一种火山沉寂般的压抑感。
他的面前,悬浮着苏妙晴。
她依旧昏迷不醒,身体被一层薄薄的、由焚天煞火与残存圣心莲光交织而成的暗金乳白光茧包裹着。光茧微微起伏,如同呼吸,但极其微弱。透过半透明的光茧,能看到她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体内,那丝被厉无咎强行注入的焚天煞火,如同顽固的异种毒素,与圣心莲本源激烈冲突、拉锯,每一次能量的碰撞都让她本就脆弱的本源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
影枭如同一道忠诚的影子,单膝跪在厉无咎身后稍远处,气息同样有些虚浮,显然之前的伤势并未痊愈。他低垂着头,但眼角的余光却时刻关注着光茧的状态,以及厉无咎那看似平静、实则如同风暴前夕的侧脸。
凌霜站在另一侧,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光茧,三根冰魄银针悬浮在她身前,散发着幽幽的寒气,正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血池中精纯的生命煞气,化作丝丝缕缕的暗红气流,缓慢注入光茧之中,试图稳定苏妙晴崩溃边缘的生命体征。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强行催动冰魄之力引导狂暴的血池能量,对她自身的负荷极大。
“盟主,”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血池煞气虽蕴含磅礴生机,但属性暴戾,与苏姑娘体内残存的圣心莲性相冲,强行注入只能暂时吊命,无法化解本源冲突。强行糅合…只会加速她的崩溃。”她顿了顿,清冷的眸子看向厉无咎,“九幽法则的侵蚀…更是无解之伤。”
“我知道。”厉无咎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光茧,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知着苏妙晴体内那混乱的能量场。暗金色的漩涡瞳孔深处,没有焦躁,没有绝望,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专注与分析。
魔龙逆鳞传承的浩瀚知识碎片在他识海中飞速流淌、组合、推演。
* 圣心莲本源:至纯至净,守护与净化法则的具现,核心在于“生”与“序”。
* 焚天煞火:至暴至戾,毁灭与混乱法则的延伸,核心在于“灭”与“熵”。
* 九幽法则侵蚀:更高层次的“寂灭”与“秩序”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持续瓦解着两种本源的根基。
* 苏妙晴自身的生命烙印:如同天平的中心支点,在三种恐怖力量的撕扯下,正不断崩解。
强行融合?死路。剥离焚天煞火?圣心莲本源已被污染,失去平衡瞬间就会被九幽侵蚀吞噬。驱除九幽法则?那是超越此界的力量,以他目前状态,触之即死。
绝境?不。
厉无咎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绝境中捕捉着唯一的生路。他的目光穿透光茧,落在苏妙晴心口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上。
“核心…不在力量属性…而在…烙印本身。”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影枭。”厉无咎的声音毫无波澜。
“属下在!”
“取‘阴阳双生蛊’的母蛊,以及‘千年血魂玉髓’三滴。”
影枭身体猛地一震!阴阳双生蛊,焚天盟秘库中最邪异、最霸道的蛊虫之一,以修士精血魂魄为食,一蛊双生,一阴一阳,可强行嫁接生命烙印,但也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宿主便会被蛊虫反噬,魂飞魄散!千年血魂玉髓更是罕见,蕴含极其精纯的魂力与生机,是修复神魂的圣品,但也带着强烈的煞气!
“主上!双生蛊凶险异常!苏姑娘此刻状态…”影枭忍不住急声道。
“去拿。”厉无咎打断他,声音不容置疑,暗金色的瞳孔扫过影枭,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压力,“再迟疑,她撑不过三个时辰。”
影枭咬牙:“遵命!”身影瞬间消失。
“凌霜。”厉无咎的目光转向她。
“盟主有何吩咐?”
“以冰魄银针为引,构建‘冰魄锁魂阵’,范围…仅限光茧。阵眼核心,置于她眉心祖窍。我要你,在她生命烙印崩溃的瞬间,以冰魄之力,强行冻结其溃散的神魂碎片,哪怕只有一瞬!”厉无咎的声音斩钉截铁。
凌霜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之色:“冰魄锁魂阵?冻结溃散神魂?盟主!此举无异于在悬崖边行走!冰魄之力霸道绝伦,稍有不慎,冻结的就不只是碎片,而是她残存的整个意识!且需要对她神魂状态把握精确到毫厘之间,时机稍纵即逝!这…”
“你能做到。”厉无咎的目光直视着她,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信任,“清漪峰上,你刺入我识海的三针,时机分毫不差。我相信你的掌控力。”
凌霜看着厉无咎那双深不见底的暗金漩涡,又看了看光茧中气息越发微弱的苏妙晴,最终,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属下…尽力!”
她不再多言,双手印诀变幻,三根冰魄银针瞬间化作三道幽蓝流光,环绕光茧急速穿梭,一道道精纯冰冷的寒元丝线被精准地勾勒出来,一个繁复玄奥、散发着绝对冰封气息的微型法阵雏形,在光茧内部缓缓成型,阵眼核心的寒芒,正对苏妙晴的眉心。
就在这时,影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返回,双手捧着一个寒气森森的墨玉盒,以及一个通体血红、内部仿佛有粘稠血液流动的玉瓶。
厉无咎接过墨玉盒,打开。一股阴冷与暴戾混杂的气息弥漫开来。盒内,两条细如发丝、一黑一白的蛊虫首尾相衔,缓缓蠕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欲望。他又拿起血魂玉髓瓶,拔开瓶塞,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魂力扑面而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左手凌空一抓,光茧裂开一道缝隙。右手食指指尖逼出一滴粘稠的暗金色血液,那血液中蕴含着精纯的焚天本源气息。他将这滴血,精准地滴入墨玉盒中那条白色的阳蛊身上!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白色的阳蛊瞬间剧烈翻滚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贪婪地吞噬着那滴蕴含魔龙逆鳞气息的暗金血液,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散发出炽热暴戾的气息,白色身躯上隐隐浮现出暗金色的纹路!
紧接着,厉无咎将玉瓶中一滴粘稠如血钻的千年血魂玉髓,滴在另一条黑色的阴蛊身上!阴蛊同样疯狂吞噬,身体膨胀,散发出阴冷冰寒、却又蕴含磅礴生机的气息,黑色的身体上则浮现出血色的纹路!
做完这一切,厉无咎眼神一凝,双手印诀快如幻影!墨玉盒中那两条被强行“催熟”、气息暴涨且带着厉无咎本源印记和磅礴魂力生机的双生蛊,化作一黑一白两道流光,在厉无咎神念的精准操控下,瞬间射入光茧裂开的缝隙,无视苏妙晴体表的防御(本就濒临崩溃),直接钻入了她的心脉深处!
“呃啊——!!!”昏迷中的苏妙晴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包裹她的光茧瞬间变得明灭不定!她体内的能量冲突,因两条强大异种蛊虫的侵入,瞬间被引爆到极致!
“就是现在!锁魂!”厉无咎的暴喝如同惊雷!
早已蓄势待发的凌霜,眼神锐利如刀!双手印诀猛地一合!环绕光茧的三根冰魄银针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寒芒!
嗡——!
冰魄锁魂阵瞬间发动!一股绝对零度般的恐怖寒意,精准地、毫无扩散地笼罩了苏妙晴的眉心祖窍!在那股因蛊虫侵入和本源冲突而即将彻底溃散的生命烙印爆开的刹那,将其强行冻结!如同时间暂停,无数细微的、代表着苏妙晴生命本质的神魂光点,被硬生生定格在溃散的边缘!
时机!分毫不差!
厉无咎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冻结的,不是完整的烙印,而是破碎的瞬间!是旧秩序崩溃、新秩序尚未建立的混沌刹那!
他双手猛地按在光茧之上!眉心那道暗红竖痕骤然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焚天煞火,而是一种融合了他自身不屈意志、魔龙逆鳞本源、以及对“守护”这一执念的全新力量——姑且称之为**焚天意志**!
这股意志顺着他的双手,狂暴地注入苏妙晴体内!目标直指那两条正在她心脉中疯狂吞噬冲突能量、壮大自身的阴阳双生蛊!
“以吾之意志为引!以汝等为桥!重塑烙印!共生共灭!”
厉无咎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枷锁,带着绝对的命令,狠狠烙印在两条蛊虫的核心意识之中!同时,那股全新的焚天意志,强行介入阴阳双生蛊与苏妙晴破碎生命烙印之间的联系!
轰!!!
苏妙晴的身体内部,爆发了一场无声的惊涛骇浪!
被冻结的破碎神魂光点,在厉无咎焚天意志的强行引导下,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向那两条作为“桥梁”的阴阳双生蛊!
黑色的阴蛊,散发出冰冷的血魂玉髓生机,贪婪地吸收着那些蕴含“生”与“序”的圣心莲烙印碎片!
白色的阳蛊,散发出炽热的焚天本源气息,疯狂地吞噬着那些蕴含“灭”与“熵”的焚天煞火烙印碎片!
两条蛊虫的身体在两种截然相反力量的疯狂灌注下,剧烈膨胀、变形,发出痛苦的嘶鸣!但它们被厉无咎的意志死死束缚,无法反噬宿主,只能被动地成为容器和转化器!
更奇妙的是,在厉无咎那独特的、融合了“守护”执念的焚天意志居中调和下,两种原本绝对冲突的力量碎片,在通过阴阳双蛊进行了一次“过滤”和“转译”后,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动态的平衡!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鱼,虽截然相反,却又相互依存,围绕着中心那一点代表苏妙晴生命核心的微弱光点,缓缓旋转起来!
冰魄锁魂阵的冻结之力适时解除!
那些被引导、转化、初步达成平衡的生命烙印碎片,如同百川归海,在厉无咎意志的护持下,缓缓归于苏妙晴的眉心祖窍!
她体内那混乱冲突的能量风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迅速平息下来!体表那明灭不定的光茧,也渐渐稳定,颜色从冲突的暗金乳白,化为一种奇异的、流转着暗金与乳白双色光晕的稳定光膜!
苏妙晴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却不再微弱欲绝,反而变得悠长、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糅合了圣洁与毁灭的矛盾韵律!
成功了?!
影枭和凌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凶险、如此精妙到毫巅的操作,竟真的被盟主完成了!
然而,厉无咎的脸色却依旧凝重。他缓缓收回按在光茧上的手,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苏妙晴眉心那正在缓缓成型、散发着奇异双色光晕的新生生命烙印。
烙印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如附骨之疽的幽蓝气息,如同狡猾的毒蛇,深深潜伏在那动态平衡的核心!那是九幽法则的残留侵蚀!它并未被驱除,而是被这新生的、奇特的平衡烙印暂时压制、包容了!
“劫数…自至…”九幽巡狩使那冰冷的预言,仿佛在耳边回响。
厉无咎眼中寒光一闪。这隐患,如同悬顶之剑。但他此刻无力根除,只能暂时封印。
“影枭。”厉无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冰冷威严。
“属下在!”
“将苏妙晴移入血池核心温养。布‘九幽封禁阵’,以血池煞气为源,掩盖其气息,延缓那九幽侵蚀的扩散。”厉无咎快速下令,“凌霜,你亲自镇守阵眼,以冰魄之力辅助平衡,直至她苏醒。”
“遵命!”影枭和凌霜齐声应道,立刻执行。
就在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苏妙晴的双色光茧移入血池中心,并开始布置复杂法阵之时——
“报——!!!”一个充满惊惶的声音从血炼窟外传来!
一名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影堂斥候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厉无咎面前,声音嘶哑颤抖:
“禀盟主!大事不好!血煞堂副堂主韩绝…反了!”
“他趁盟主重伤、影枭大人与凌霜大人无暇他顾,煽动血煞堂大半精锐,联合刑堂部分心怀不满之徒,突袭焚天盟秘库,抢夺了大批资源丹药!”
“此刻…此刻正裹挟部众,冲击‘戮罪柱’,欲救走被钉在上面的周正阳!并扬言…扬言要清君侧,迎回真正的焚天之主!”
血炼窟内,瞬间一片死寂。只有血池翻滚的咕嘟声,以及那斥候粗重的喘息。
影枭眼中杀机爆闪!凌霜眉头紧锁。
内乱!在最虚弱的时刻!
厉无咎缓缓转过身。他脸色苍白,气息起伏不定,重伤未愈的状态显露无疑。但那双暗金色的漩涡瞳孔,却如同万载寒潭,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惊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韩绝…”厉无咎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血炼窟的温度骤降,“本座记得他。清漪峰之战前,他负责押送的那批‘血髓晶’,少了三成。本座念其旧功,只断他一臂,罚入血煞窟思过三月。”
他缓缓走到血池边,看着池中翻滚的暗红液体,如同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看来,他并未思过。反而…觉得本座…软弱可欺了。”
“冲击戮罪柱?救周正阳?”厉无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他以为,救下一个云岚宗的废人,就能颠覆本座的焚天盟?还是说…他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影枭和凌霜心头一凛!盟主的意思…这叛乱,并非简单的内部夺权?
“影枭。”厉无咎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
“属下在!”影枭单膝跪地。
“你伤势未愈,不必动手。持本座‘焚天令’,传令战堂、影堂剩余部众,以及所有未参与叛乱者:封锁焚天崖所有出口。凡遇叛乱者,格杀勿论。但…对韩绝,留他一口气。本座要亲自问问,是谁给他的胆子。”
“是!”影枭接过一枚燃烧着暗红火焰的令牌,身影瞬间消失。
“凌霜。”厉无咎看向她。
“盟主请吩咐。”
“守好这里。苏妙晴若有闪失…”厉无咎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属下以性命担保!”凌霜肃然道。
厉无咎不再言语。他缓缓走到岩石旁,拿起那件玄黑的长袍,随意披上,遮住了满身的伤痕。然后,他拔出了插在一旁岩石中的龙骨刀。
刀身依旧布满细密的裂痕,刀柄的魔龙之瞳幽光黯淡。但当他握上刀柄的刹那,一股沉寂已久的、带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再次从他重伤的躯体内弥漫开来!虽然不如巅峰时浩瀚,却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淬炼过道心后的冰冷锋芒!
他一步踏出血炼窟,身影融入洞外呼啸的罡风与铅云之中。
焚天崖顶,戮罪柱区域,已是喊杀震天,煞气冲霄!
数十名血煞堂的叛军,周身血气翻涌,状若疯魔,正疯狂攻击着守护戮罪柱的战堂弟子防线。韩绝站在人群后方,他身材高大,独臂挥舞着一柄门板般的血色巨刃,脸上带着狰狞的得意和一丝隐藏极深的狠戾。戮罪柱上,被钉着的周正阳如同一块破布,气息微弱,浑浊的眼睛看着下方的厮杀,没有任何光彩。
“兄弟们!厉无咎重伤垂死!影枭凌霜被困血炼窟!正是我等拨乱反正之时!”韩绝的声音灌注灵力,响彻战场,“救下周首座!他乃云岚宗戒律堂首座,德高望重!必能引云岚宗残部为援!届时,焚天盟将由我等执掌!资源、女人、权力,唾手可得!杀!!!”
“杀!!!”被煽动的叛军更加疯狂。
然而,守护戮罪柱的战堂弟子虽人数劣势,却死战不退,结成战阵,如同磐石。双方伤亡不断攀升,鲜血染红了崖顶。
就在战局胶着之际——
一股冰冷、压抑、如同深渊降临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所有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瞬间被这股威压强行扼住!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疯狂的叛军还是死守的战堂弟子,都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停滞,血液凝固!动作瞬间僵硬!
韩绝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惊骇!他猛地抬头!
只见戮罪柱旁最高的那块狰狞黑石之上,一道玄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矗立。罡风吹拂着他破损的袍袖,露出下面布满疤痕的强健身躯。他手中握着一柄布满裂痕的黑色长刀,刀尖斜指下方翻涌的云海。暗金色的漩涡瞳孔,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眼,缓缓扫过下方每一个叛军的脸庞。
“厉…厉无咎?!”韩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见了鬼!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了?气息…为何如此恐怖?!
厉无咎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韩绝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上。
“韩绝。”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你可知,为何本座留你至今?”
韩绝被那目光锁定,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冰冷,握着血色巨刃的独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厉无咎缓缓抬起龙骨刀,刀锋指向韩绝,“你这条手臂,是本座断的。你这条命,也是本座留的。本座的东西,要收回,也得本座…亲自来取。”
话音落下的瞬间!
厉无咎的身影消失了!
不是瞬移,而是速度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扭曲空气的残影!
下一个刹那!
噗嗤!
一声轻响。
韩绝脸上的惊骇表情彻底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
那里,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前后通透。心脏…不翼而飞。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
厉无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手中握着一颗还在微微跳动、沾满鲜血的心脏。暗金色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他。
“你背后的人,是谁?”厉无咎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嗬…嗬…”韩绝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声音,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怨毒的疯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厉无咎的手掌猛地一握!
噗!
那颗心脏在他掌心爆成一团血雾!
韩绝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倒下,独眼圆睁,死不瞑目。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叛军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看着他们心中“强大”的副堂主,在盟主面前如同蝼蚁般被随手捏死,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们所有的疯狂和贪婪!
厉无咎甩掉手上的血污,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些僵硬的叛军。
“放下兵器,自封修为,跪地待审者,可活。”
“负隅顽抗者…”
他的目光落在戮罪柱上气息奄奄的周正阳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与他…同罪!”
“噗通!”“噗通!”…
兵器坠地的声音如同雨点般响起。残余的叛军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颤抖着自封修为,再无半分抵抗之心。
厉无咎不再看他们,身影一闪,出现在戮罪柱前。
周正阳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看到了吗?”厉无咎的声音冰冷,“你云岚宗最后的希望,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掀起的闹剧。连做本座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周正阳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如同梦呓。
厉无咎不再理会他。他转身,面向所有焚天盟部众——无论是死守的战堂弟子,还是跪伏的叛军,亦或是闻讯赶来的其他堂口成员。
玄黑袍袖在罡风中猎猎作响。重伤未愈的身躯挺立如标枪。布满裂痕的龙骨刀斜指地面。
“今日之事,本座有过。”厉无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焚天崖,“本座低估了人心之恶,高估了尔等对本座敬畏之心。此过,本座认。”
他顿了顿,暗金色的漩涡瞳孔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敬畏、或恐惧、或茫然的脸。
“然,焚天盟,非善堂!本座之道,乃弱肉强食,乃血债血偿!顺我者,可得力量,享权柄!逆我者…”
他的目光扫过韩绝的无头尸体,扫过跪伏的叛军,最终落回戮罪柱上的周正阳。
“形神俱灭,永镇血池!”
“此乃铁律!不容置疑!不容触犯!”
“尔等——”
“可明白?!”
冰冷的声音,如同烙印,狠狠砸在每一个焚天盟部众的心头!
短暂的死寂后,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咆哮,再次响彻焚天崖顶!
“焚天!焚天!焚天!!!”
“誓死追随盟主!!!”
这一次的呐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狂热,更加敬畏!因为盟主用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再次向所有人宣告了何为焚天的铁律!何为…魔主的威严!
厉无咎立于山巅,罡风吹动他玄黑的衣袍。他体内伤势翻腾,眉心逆鳞隐隐作痛,九幽的阴影依旧高悬。但他眼神冰冷而坚定。
他的道,是杀伐,亦是守护。是毁灭,亦是重塑。
前路荆棘,强敌环伺。
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焚尽这苍穹!主宰这命运!
此心,此道,至死…不渝!
而在遥远不可知的幽冥深处,那双幽蓝的漩涡眼眸,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再次投向了焚天崖的方向。那冰冷空洞的意志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清晰的、带着评估与观测意味的涟漪。
“变量…升级…威胁等级…重新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