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海域,漂浮的残骸上。
刺耳的引擎轰鸣撕裂了短暂的宁静。隼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一架黑色的“铁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降低高度,巨大的探照灯柱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眼,无情地扫过起伏的海面。那光柱距离他们藏身的残骸不过百米,并且正在快速拉近!
“该死!琴酒!”隼的牙齿几乎咬碎。他本能地想要将身体完全沉入冰冷的海水,但怀中宫野志保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气息让他动弹不得。暴露,只是瞬间的事。他握紧了安室透的配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枪口指向天空那致命的黑影,明知徒劳,却已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就在光柱即将扫过残骸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通!”一个沉闷的落水声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一小片区域的海水诡异地剧烈翻腾起来,在探照灯的强光下反射出刺目的、不自然的银白色光芒!那光芒如同一个信号弹,瞬间吸引了直升机上所有人的目光!
是安室透!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潜至附近,精准地投掷了一枚从沉没快艇残骸中找到的信号干扰弹!这种特殊弹药入水后并非爆炸,而是迅速释放出大量具有强反射性的金属箔片,在水下形成一片模拟大型金属物体或潜艇声呐特征的干扰云!
“发现大型水下异常!西偏北15度,距离300米!”伏特加的声音在琴酒的耳机里炸响,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可能是潜艇残骸主体或者……他们藏在水下!”
琴酒冰冷的视线瞬间被那片翻腾的“银光”锁定。波本果然在这里接应!他果然把雪莉送出来了!
“降低高度!锁定那片区域!”琴酒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刃,“准备深水炸弹!把老鼠给我炸出来!”直升机轰鸣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人工制造的“诱饵”俯冲而去,探照灯死死咬住翻腾的水域,机腹下方的武器挂架开始调整角度。
残骸上,隼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窒息。他瞬间明白了安室透的意图——用自己吸引琴酒的全部火力,为他争取最后的生机!他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宫野志保,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划动海水,推动着残骸,悄无声息地、全速朝着更远、更深的黑暗海域漂去,将那片致命的“银光”和直升机的咆哮甩在身后。
东侧礁石区,安室透在投出干扰弹的瞬间,身体如同游鱼般猛地扎入水下,朝着远离干扰区、同时也是隼逃离方向的更深水域潜去。他肺部灼痛,冰冷的海水刺激着伤口,但紫灰色的眼眸在幽暗中亮得惊人。他成功了第一步,吸引了琴酒的火力。现在,他必须活着离开,去确认雪莉和隼的安全,并将情报带回。
“轰隆!!!”
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即使隔着海水,冲击波也让安室透的身体一阵晃动。深水炸弹!琴酒果然毫不留情!他咬紧牙关,加速潜游,将爆炸的余波和水面的混乱彻底抛在脑后。
隼推动着残骸,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后直升机的轰鸣和爆炸声终于变得遥远模糊。他精疲力竭,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划水都沉重无比。宫野志保的身体冰冷依旧,那微弱的呼吸似乎又弱了几分。
“坚持住…宫野博士…安室先生…马上就能汇合了…”隼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祈求。他颤抖着手,再次探向宫野志保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搏动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就在他几乎要陷入绝望时,怀中的人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挣扎,而是一种源自身体深处的、剧烈的痉挛!宫野志保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瞬间涌上一股极其不正常的潮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吸气声,身体弓起,又猛地瘫软下去,仿佛刚才那一下痉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宫野博士!”隼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怎么回事?伤势恶化了?还是低温症?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检查,却无从下手。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安室先生塞给他的那个防水医疗包!他几乎是粗暴地扯开自己湿透的战术背心,摸索出那个紧紧绑在内侧的、仅有巴掌大小的硬质小包。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他费了好大劲才撕开密封条。
包里东西不多:一支预充式肾上腺素注射笔、几片强效凝血海绵、一小卷止血绷带,以及……一个没有任何标签、只有简单编号的微型注射器。注射器内装着大约2毫升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淡金色液体!
APTX-4869 逆转剂原型 (不稳定型) - 编号:SILVER-01
隼瞬间明白了!这就是宫野志保昏迷前所说的“代价”!这就是她不顾一切要带出来的东西!她身体的异常反应,很可能就是因为强行注射或携带了这种尚不稳定的原型药物!
没有时间犹豫了!宫野志保的呼吸正在飞速消失,那抹不正常的潮红也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青白。
隼的眼中闪过决绝。他拔出那支微型注射器,撕掉保护帽,甚至来不及仔细消毒,凭着在训练营学到的急救知识,找准她颈侧静脉的位置,将冰冷的淡金色液体,猛地推注了进去!
“呃啊——!”在药物进入血管的瞬间,宫野志保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随即彻底瘫软,仿佛连最后一丝生气都被抽走了。
隼的心沉到了谷底。失败了?他害死了她?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崩溃时,指尖下,那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虽然依旧缓慢、微弱,但不再是那种濒临断绝的游丝感,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顽强、极其坚韧的生命律动!她的体温,似乎也不再是那种刺骨的冰冷,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隼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紧紧盯着宫野志保的脸,那张苍白的面容上,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那微弱的呼吸,虽然依旧艰难,却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那么一点点?
是药物起效了?还是……回光返照?隼不敢确定,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颤抖。他只能紧紧抱着她,用自己残存的体温温暖她,徒劳地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就在这时——
“哗啦!”
不远处的水面破开,一个矫健的身影带着水花猛地浮出!湿漉漉的金发贴在额前,紫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如鹰,迅速锁定了隼和残骸上的宫野志保。
是安室透!他摆脱了追兵,循着隼留下的微弱痕迹,追了上来!
“隼!雪莉怎么样?”安室透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沉稳有力,他迅速游近。
“安室先生!”隼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动,“我…我给她注射了那个药!编号SILVER-01!她刚才…脉搏差点没了…现在好像…好像稳住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语无伦次,举起手中已经空了的注射器。
安室透的目光扫过注射器编号,瞳孔猛地一缩!SILVER-01!雪莉真的把它带出来了!还用了!他的视线立刻落到宫野志保脸上,那微弱却稳定的呼吸,那颈侧虽然缓慢但持续跳动的脉搏,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
“干得好,隼!”安室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紧张过后的疲惫,也是看到一线生机的释然。他迅速爬上残骸,检查宫野志保的状况。“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住了…虽然很弱。这药…暂时保住了她的命。”他看向隼,眼神复杂,“这就是她的‘代价’。”
远处,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再次隐约传来,琴酒显然不会轻易放弃。但这一次,安室透的眼中没有慌乱,只有冰冷的战意。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片海域,找个地方登陆,她需要真正的医疗!”安室透迅速做出决断。他环顾四周,指向远方一片在月光下显得相对平缓、植被茂密的海岸线。“朝那个方向!快!”
两人合力,推动着承载着沉重希望的残骸,奋力划水。冰冷的疲惫感依旧深入骨髓,伤口也在海水的浸泡下阵阵刺痛,但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们——怀中的生命之火,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驱散了绝望的寒冰。
然而,他们并未完全脱离危险。
高空中,琴酒透过狙击镜,冰冷的目光如同盘旋的秃鹫,扫视着海面。深水炸弹的爆炸并未带来他期待的“收获”,那片干扰云也渐渐消散。他确信雪莉和波本就在这片海域的某处。
突然,狙击镜的十字线捕捉到了远处海面上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反光点!是那块金属残骸在月光下偶然的折射!虽然距离极远,目标在晃动的水面上也模糊不清,但对于琴酒这样的顶级杀手,一丝异常就足够了!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通知伏特加。琴酒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稳定地扣下了扳机!
“砰——!”
特制的狙击子弹带着致命的尖啸,撕裂空气,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朝着数千米外那个模糊的反光点激射而去!
子弹的落点,赫然是残骸之上,宫野志保所在的位置!
时间仿佛凝固。安室透和隼甚至来不及反应,那致命的弹道已经跨越了遥远的距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推动残骸的隼,因为用力划水,身体恰好向前倾了一下!同时,一个不大的浪头涌来,残骸随之晃动!
“噗嗤!”
子弹没有击中宫野志保,而是狠狠地钻入了隼的左肩胛骨下方!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一仰,鲜血瞬间在冰冷的海水中晕染开来!
“呃啊!”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震,推着残骸的手瞬间脱力。
“隼!”安室透的惊呼声响起,他猛地扑过去扶住倒下的年轻公安,同时闪电般拔枪指向子弹袭来的大致方向,尽管他知道在这个距离和晃动条件下,还击毫无意义。
“我…没事…”隼咬着牙,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忍住,右手依然紧紧抓着残骸边缘,不让自己沉下去,更不让怀中的宫野志保受到颠簸。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身体,滴落在冰冷的海水中,也染红了宫野志保苍白的衣襟。
安室透迅速撕开隼的衣服,看到子弹造成的贯穿伤,位置险恶,血流如注。他立刻用医疗包里的强效凝血海绵死死压住伤口前后,再用绷带紧紧缠绕固定。“坚持住!必须止血!我们快到了!”
他抬头望向子弹袭来的方向,那片深邃的夜空,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琴酒!这笔账,他记下了!
“快划!”安室透低吼,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一手继续按压着隼的伤口,一手奋力划水,推动残骸。隼强忍着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用还能动的右手配合着。
目标海岸线越来越近。身后的黑暗中,直升机的探照灯如同鬼魅般再次亮起,开始进行更仔细的扇形搜索。琴酒一击未中,绝不会罢休。
冰冷的海水,浓重的血腥味,同伴沉重的呼吸,怀中生命微弱的跳动,还有远处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所有的元素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通往生存之路的最后、也是最残酷的一段航程。希望就在前方,但每一步,都踩在刀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