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术室:绝境中的桥梁**

厚重的门板隔绝不了安室透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那砸在门上的每一声闷响,都像重锤敲在主刀医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希望”两个字,在绝望的泥沼里,硬生生凿出了一丝微光。肾上腺素飙升,压倒了身体的疲惫和理智的放弃。

“快!ECMO!股动静脉穿刺!最大流量!快啊!”主刀医生咆哮着,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但动作却异常迅捷精准。他不再看那顽固的直线,而是将全部意志灌注在维持最基础的生命循环上。护士们爆发出惊人的效率,推来预置好的ECMO机器,冰冷的金属管路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穿刺、置管、连接、启动!机器沉闷的嗡鸣声加入死亡的协奏曲,暗红的血液被引出体外,经过人工膜肺氧合,再带着一丝人造的生机泵回冰冷的躯体。

“肾上腺素1mg静推!阿托品1mg!再推!”麻醉师的声音也拔高了,瞳孔散大、无自主呼吸超过五分钟,脑死亡几乎是板上钉钉,但门外那个男人疯狂的意志,以及那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们决定再搏这最后的三分钟!每一次推注药物,每一次除颤器的充电声,都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

时间,在尖锐的警报和ECMO的嗡鸣中,以秒为单位残酷地流逝。主刀医生按压的手臂机械地起伏,汗水滴落在无菌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死死盯着监护仪,那根象征着生命线的波形,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平坦,只有ECMO的流量数值在顽强地证明着人工循环的存在。

**隔离监护室:生命的萃取与流逝的沙漏**

隔离室内,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高速离心机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暗金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宫野志保剧烈抽搐的血管中被抽出,她的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体温逼近42度,心率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跳动,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不断崩裂,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体内狂暴的能量撕碎。

“血清层分离完毕!缓冲层(buffy coat)提取中!”研究员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兴奋和恐惧。分离出的淡金色血清在试管中流转着微弱的荧光,旁边仪器上代表“未知活性因子”的数值曲线虽然开始出现衰减的迹象,但峰值之高,依然远超任何数据库的记录。

“来不及做完全部测试了!直接过滤!0.22微米滤器!去除潜在病原体和大的细胞碎片!快!”主治医生当机立断,他知道宫野志保体内的“活性物质”正在随着她生命的急速凋零而消散,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技术员的手指在精密仪器上飞舞,过滤后的血清呈现出更加纯粹、更加耀眼的淡金色,如同液态的阳光,蕴含着狂暴又神秘的生命能量。

“浓缩!能浓缩多少是多少!”主治医生吼道,同时瞥了一眼宫野志保的监护仪,上面的数字让他心惊肉跳,“风见先生!告诉降谷先生,血清处理完毕!即刻可用!但宫野小姐……她的情况……非常非常糟糕!”

风见裕也的心脏几乎要炸开,他对着通讯器嘶吼:“降谷先生!血清好了!马上送到!但是宫野博士她……”话音未落,隔离室内警报声陡然升级!宫野志保的心电图瞬间变成室颤波形,紧接着,所有监护参数开始雪崩式下跌!

“室颤!除颤!200J!快!”主治医生目眦欲裂,扑向除颤仪。与此同时,研究员将最后浓缩出的、不足50毫升却散发着惊人生命波动的淡金色液体,注入特制的低温保存管。

**走廊与手术室:最后的冲刺与灌注**

风见裕也甚至等不及门完全打开,就将那支仿佛蕴含着太阳核心般能量的试管,塞进了从手术室冲出的、沾满血迹的巡回护士手中。

“快!给降谷先生的人用上!这是最后的希望!”风见的声音带着哭腔。

安室透在门开的一瞬,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支淡金色的试管。他顾不上肋下撕裂般的剧痛,用身体抵住门框,对着里面嘶声力竭地咆哮:“输进去!直接静脉推注!快——!!”

巡回护士像捧着易碎的圣物,又像握着滚烫的烙铁,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手术台旁。手术室内,ECMO在全力运转,但病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苍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塑。主刀医生看到那支奇异的液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停止ECMO循环!准备中心静脉通路!直接推注!”他下令。这操作风险极大,意味着在推注完成前,人工循环将短暂停止,任何一点延迟都可能彻底断送生机。但常规输血通路太慢,他们等不起了!

麻醉师迅速在中心静脉导管接上大号注射器。巡回护士颤抖着将试管中的淡金色液体倒入注射器。那液体在无影灯下流动,仿佛有生命般散发着微光。

“推!”主刀医生一声令下。

麻醉师用尽全力,将注射器活塞猛地推到底!浓缩的、来自灰原哀身体最深处、在逆转炼狱中强行激发出的“原始生命精华”,如同一条燃烧的金色溪流,瞬间涌入隼冰冷的血管!

**寂静与轰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监护仪上,聚焦在那片死寂的直线上。连呼吸都屏住了。ECMO的嗡鸣停止了,只剩下心电监护那单调而绝望的“滴——”声在空旷的手术室里回荡,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安室透靠在门框上,鲜血浸透了绷带,顺着裤管滴落在地,但他浑然不觉,冰紫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手术室内的屏幕,仿佛要用意志点燃那熄灭的生命之火。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主刀医生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即将熄灭,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只是一场徒劳的疯狂时——

“嘀……”

一声极其微弱、短促,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的机械音,刺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心电监护仪上,那顽固的、象征死亡的笔直横线,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虽然微弱,虽然缓慢,但那不再是平坦的直线!它变成了……极其低平的、不规则的……颤动!

“室性逸搏!是室性逸搏!!”麻醉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变了调,他指着屏幕,手指都在颤抖。

“脑电波!快看脑电波监测!”另一个护士尖叫起来。旁边另一台屏幕上,原本几乎完全沉寂、只有微弱背景噪音的脑电图,开始出现极其散在、微弱的慢波活动!虽然杂乱无章,却不再是脑死亡的平坦线!

“有心电活动了!有脑电活动了!!”主刀医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冲击让他身体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快!恢复ECMO循环!维持住!快!血压!血氧!密切监测!快!!”他语无伦次地吼着,手术室瞬间从绝望的死寂变成了狂热的战场。护士们手忙脚乱地重启ECMO,调整参数,推注药物维持这刚刚萌芽的脆弱生机。

安室透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扯动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出来,冰紫色的眼眸中,那几乎熄灭的火焰,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成功了……第一步……迈过去了……

**隔离监护室:风暴中的微澜**

与此同时,隔离监护室内,惊心动魄的抢救也暂时将宫野志保从死亡的悬崖边拉了回来。强效的除颤和药物压制住了致命的室颤,她的心率虽然依旧快得惊人,但暂时恢复了相对规律的窦性心律。血压依旧在危险的边缘波动,高烧未退,身体各处因过度生长和能量风暴造成的创伤触目惊心。

然而,当那管蕴含着奇迹的淡金色液体被抽走、推注向隔壁手术室的那一刻,主治医生敏锐地捕捉到,宫野志保体内狂暴的生命体征数据,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平缓**?仿佛那被强行抽取的“精华”,也带走了一部分撕裂她身体的狂暴能量。她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一瞬,尽管痛苦依旧深重。

主治医生看着屏幕上宫野志保的生命参数和旁边仪器记录的、代表她体内活性因子急速衰减的曲线,又想起刚刚风见传来的、隔壁手术室那“奇迹般的心跳恢复”,一个大胆而模糊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难道,这狂暴的“逆转炼狱”,其产生的“原始生命因子”,本身也是一种双刃剑?过度积累会摧毁宿主,而被及时“释放”或“转移”,反而可能减轻宿主的负担,甚至……在合适的受体身上点燃生机?

他看着病床上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宫野志保,又望向隔壁手术室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未知的沉重。这“希望”的代价,和它所带来的奇迹,同样深不可测。

**寂静的走廊:双重的心跳**

走廊里,安室透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伤口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他强撑着,侧耳倾听。

手术室的门没有关严,里面传来医生们急促而充满希望的指令声,ECMO重新启动的嗡鸣声,以及……那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代表着生命重新搏动的监护仪提示音——不再是单一的、绝望的长鸣,而是有了间隔的、象征着心脏跳动的“嘀……嘀……”声。

这声音,与隔离监护室内隐约传来的、代表宫野志保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快速而紊乱的监护仪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诡异而震撼的生命交响。

安室透缓缓闭上眼睛,汗水混杂着血水从下颌滴落。他成功了,为他的“隼”强行撕开了一条生路。然而,代价是另一个女孩被推向了更深的炼狱。疲惫、疼痛、后怕、以及沉重的责任感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汗与血,再次睁开眼时,冰紫色的眼眸深处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战斗远未结束。无论是手术室里刚刚恢复微弱心跳的男孩,还是隔离室里正在与狂暴能量搏斗的女孩,都还需要他。他必须撑住。

他靠在墙上,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如同受伤的头狼,在短暂的喘息后,随时准备迎接下一场更残酷的战斗。走廊的灯光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而那双重的心跳声——一微弱而顽强,一急促而危险——成为了此刻唯一支撑他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