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为了爷爷,我不能死。
针剂、药片、消毒液、纱布。
我像是一个被折磨散架的玩偶,被无数个人围着治疗。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慌乱喧闹:
“江总,直播间被封了!”
“公司那边说有督察组进驻,正在调查税务问题!”
“今天在场的老板们也都被查了!”
“江总,我们都是被你邀请来看热闹的,你居然出卖我们!”
而在这一片喧闹中,还有两声刺耳的争吵。
“谁让你来的,没有我的命令你胆敢出现在我面前!”
“哥哥,腿长在我身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意识逐渐回归,我睁开眼时围着我的军医们都像是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低下头,我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移到担架。
“季......季先生,乔小姐醒了。”
我转过头:“爷爷怎么样?”
正在吵架的两个人跑过来,一人抓了我一只胳膊。
但偏偏江亦抓的是我受伤的那只。
刚看到我疼地皱了眉,季时礼就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
江亦从小养尊处优,比不过季时礼这种习武的军人,只一拳就被打的眼冒金星,跌在地上。
柳嫣急忙去扶他,恼怒地瞪着季时礼:
“你谁啊,这里是江家的地盘,谁给你的胆子对江总动手!”
江亦来不及捂她的嘴,已经晚了。
季时礼身后的一个军官犀利的看过来:“季先生,看来不用查了,这位女士已经坦白,这座违法的地下斗兽场隶属于江家。”
“嗯。”
季时礼细心地用棉签沾了纯净水,正慢慢抹在我嘴唇上,说出的话却格外冰冷:
“苏上将,事情交给你处理,我放心。”
“但您毕竟也是江家人,是否要......”
“不必,你按规矩办,不用顾虑我。”
苏上将端正敬了个军礼,柳嫣感觉到江亦额头的冷汗正在往下滴。
“阿亦你怎么了,咱们连警察都不怕,为什么要怕几个军人?”
“你闭嘴!”
江亦呵斥一声,把她吓得小脸惨白,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的秘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一个上将都要恭敬对待的人,连称呼都只敢叫季先生,能是什么普通军人?
我还是觉得渴,小声说:“季哥哥,我能喝水吗。”
“拿水过来!”
没等季时礼说话,江亦就立刻吩咐秘书去拿水。
但秘书一个转身,发现他们已经被军人团团围住,根本动弹不了。
“江总还是顾好自己吧,不过我估计你在顾好自己之前,还得考虑江家上下、公司员工、在场的合作伙伴,以及你身边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
“至于乔乔,她有我。”
季时礼冷着脸说完,弯腰用瓶盖接了一点水,慢慢倒进我嘴里。
语气温柔:“你失血过多,暂时不能大口喝水。”
“我们现在去医院,听话,等你缓过来了,马上给你喝水好吗?”
我点点头,手指勾在他的手腕上,被他反手握住,接着把我横抱起来往外走。
江亦急了:“季时礼,她是我未婚妻,就算要去医院也得去我江家的医院!”
季时礼头都没回,就有军人上前把他们拦住。
“江亦,我不认为江家的私人医院能比得上军区医院。”
“更何况......”
“两位老人写的是江家与乔家的子女结娃娃亲,什么时候明确写了你江亦的大名?”
“你别忘了,我也是爷爷的亲孙子。”
6
我到军区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被接过来,我们一起在这里住了一个周。
季时礼吩咐了谁都不许跟他提起地下斗兽场的事,所以当他病情好转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我是出了车祸。
但幸好这个周我得到悉心照顾,伤口已经没有当时的狰狞恐怖。
只是爷爷还会心疼。
“我上次醒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被撞成这样!”
“你这孩子,应该早点把我叫醒,唉,这么多伤口,肯定很疼。”
我笑着摇头:“都是皮外伤,而且季哥哥及时把我送来治疗,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爷爷看向直挺挺站着的季时礼,面露不悦:“说去参军结果五年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
“要是你在,我才不会答应知意和江亦那个臭小子订婚。”
季时礼轻轻笑着,带有厚茧的手掌牵起我的手。
我顿时红了脸。
“爷爷,这五年我在执行秘密任务,不能和你们取得联系。”
“但您放心,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和乔乔结婚。”
爷爷有些惊喜,询问我时我也点了头。
他高兴地鼓起掌,连带着之前苍白的脸色都多了些红润。
“好,好!江亦虽然接手了江家,但他本性粗劣,我本来就更看好时礼,这下知意的爸妈九泉之下能放心了!”
季时礼摩搓着我的手指,眸子垂了垂,再抬起时语气坚定:“爷爷,如果您想要,我可以把江家的所有产业财产都送给乔乔,作为娶她的聘礼。”
爷爷笑着摆摆手:“那些不重要,你对我孙女好,就足够了。”
等把爷爷哄睡,季时礼推着我的轮椅离开病房,去院子里晒太阳。
温暖的阳光打在我脸上,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三个经常去隔壁院子摘桃子。
吃桃的是我,折断树枝的是江亦,但挨骂的是季时礼。
这个江家原配夫人生下的孩子,是全家嫌弃的对象,只是因为江亦母亲的一句“不喜欢江时礼这个名字”,就被迫改了姓。
后来我们逐渐长大,他在江家的日子越来越艰难,江亦母亲巴不得他死,这样江亦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于是在十八岁那年,季时礼去参军,五年了无音讯。
江亦总在我耳边说他死了,我和爷爷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也心灰意冷以为他真的去世,江亦趁虚而入,成了我的未婚夫。
但那天我去参加拍卖会,却有人给我一张纸条。
“那件汝窑瓷器就是爷爷和奶奶的定情物吧?你随意竞价,我出一半,算是我们一起送给爷爷七十岁生日的寿礼。”
熟悉的字迹让我立刻反应过来,季时礼还活着!
阳光照得我眯起眼睛,但很快又有阴影落下来。
我睁眼看到季时礼像小时候那样用手掌帮我遮阳,忍不住笑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我和爷爷以为你已经死了。”
“秘密任务,没办法和任何人联系,但还好事情都结束了,我也及时出现救了你,放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们一起笑起来,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我忽然想起江亦。
“我们想送给爷爷的瓷瓶,被柳嫣摔碎了!”
他挑挑眉:“我带你去讨回来。”
次日一大早,他推着我走出军区医院,不远处坐在花坛边上的男人立刻跑了过来。
“知意!你怎么样,哪里疼,我看看你的伤口!”
“怎么瘦了这么多......季时礼,你就是这么照顾我未婚妻的!”
季时礼一个招手,门口守卫的军人跑来把他拦住。
“放开我!”
“江亦,我以为你已经灰溜溜离开了,想不到你脸皮这么厚。”
季时礼举起我的手指:
“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们已经领证了。”
7
“什么......不可能!”
季时礼刚说完我就小脸爆红。
昨天下午爷爷的检查结果出来,各项体征都趋于正常,也不需要再带呼吸机。
季时礼趁着爷爷高兴,正式向他提亲,想要娶我。
爷爷笑得合不拢嘴,当即点头应允,不过半小时我们就把结婚证领了。
不只是江亦觉得不可能,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事情的发展快到不可思议。
但季时礼给我戴戒指时却笑的理所当然:“这五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期待和你结婚,现在终于见到你,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肩膀上传来季时礼手掌的温度,我仰头冲他笑笑。
江亦却黑了脸:“乔知意,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为什么转头嫁给别人!”
我不以为然:
“江总,你也说那是求婚,就算结婚我们也可以离婚,更何况之前只是订婚,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
“而且......你不是骂我占了柳嫣的位子吗,现在我让给她。”
江亦握着拳,嘴里喃喃:
“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想娶她,我只是想跟她玩玩,我爱的只有你!”
“你说得对,结婚也可以离婚,你现在就跟他离了,我娶你,以后你是江家的少奶奶,江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季时礼觉得可笑,推着我转过弯,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指。
一辆军用汽车开到我们面前,他把我扶上车的时候轻蔑地扫过他。
“你放心,江家早晚是她的,但你很快就要和江家没关系了。”
“什么,什么意思......”
“我们要去江家公司转一圈,江总在这守了一周,没空回公司,不如也回去看看。”
车子疾驰而去,留下在原地跺脚的江亦。
我看着细心给我盖毯子的季时礼,迟疑着开口:“我没想要江家,我只想好好工作。”
“我明白,公司我会照看,你只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他温和笑着:“但你要记住,无论是我季时礼,还是江家的所有财产产业,从我们领证开始就都属于你乔知意了。”
大手捏捏我的手指,我反手握紧:
“好,只要你陪着我,什么都好。”
到江家公司的时候,督察组正在往外收拾资料,江亦父母急得团团转,电话打了十几个,江亦就是赶不回来。
柳嫣在一旁不住地宽慰:“叔叔阿姨你们别着急,江总肯定是去处理这件事了,给他点时间,他会解决的。”
“而督察组只是查税务,咱们公司的税务肯定没问题。”
江母嫌弃地把她推开,厉声呵斥:“滚开!这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把江亦迷的神魂颠倒,才惹出这一身麻烦事!”
“小门小户还敢高攀我儿子,真是不自量力!”
四周围了很多员工,柳嫣丢了面子,暗自咬咬牙。
余光里突然看到我们,她高声喊:“这也不怪我,明明是乔知意先害死我外公,江总不过是为我出气而已!”
江亦父母顺着看过来,他们本来就不太喜欢我,这下更加烦躁。
但很快他们发现我身后的季时礼,两人都怔了怔:“你还活着?”
“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仅还活着,还活得很好。”
他招招手,督察组的人立刻跑到他身后站成一排。
“季先生,都查清楚了,这家公司的税务问题非常严重。”
“嗯,辛苦你们按流程该罚款就罚款,该送检察院......就别手下留情。”
江父一惊:“原来是你在搞鬼,我是你爸!你这是大逆不道!”
“你早就跟我断绝关系,哪来的大逆不道?”
季时礼话音刚落,江亦就跑进来,他顾不上此时的剑拔弩张,一进门就向我祈求:
“知意我错了,我爱的真的只有你,你别丢下我好吗,你想打我骂我都行......”
柳嫣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快步跑来:“阿亦你做什么,你不是说你爱的是我吗?”
“放开!”
江亦推开她的手,下一秒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你外公根本没死,他给我打电话要一个亿彩礼的时候可是中气十足!”
“柳嫣,那瓷器根本不是你们家的祖传,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8
整个大厅陷入死寂,柳嫣脸色红了又白,最后转为铁青。
“你难道就没骗我?”
“你说你爱我,说要不是乔知意占了江太太的位置,你要娶的就是我!”
“就是因为你这句话,我才搞出这么多事!”
江亦气得喘粗气,我在身后幽幽开口:
“柳嫣的确不容易。”
“要贿赂斗兽场的饲养员,把最凶猛的野兽调过来对付我。”
“要狠狠心把一个亿的瓷瓶摔碎,再怪到我头上。”
“还要伺候那么多男人,让他们在看台上为江家投资,让江总对你刮目相看......还真是忙得很。”
四周的议论声铺天盖地,柳嫣眼睛瞪大,双腿都在发抖。
尤其是江亦几乎要杀了她的眼神,更让她吓得想跑。
“你怎么会知道......”
我握住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指,柔和了语气:“我丈夫奉命调查地下斗兽场,把所有参加的老板们带回去问话。”
“其中有五个老板指名道姓,夸你不错,还说......投资金额的一半会单独记在你账上。”
督察组的人点了点头:“这件事也是违法,柳小姐,稍后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柳嫣慌乱地快速摇头:“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嫁入豪门,怎么能说我违法,你们不能抓我!”
她越着急越乱了手脚,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江亦已经走到她面前,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你害我失去知意,还骗我,现在却说是为了嫁入豪门?”
“江亦!是你先说爱我,要不是你给我这个错觉,我怎么会铤而走险!”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下争吵,江亦父母气得咒骂几句也于事无补。
半晌,江亦忽然想起什么,他回头向着我,绊绊磕磕地说:“知意,你也看到了,都是这个女人骗了我。”
“而且我一开始就没想伤害你,我就是想给你个教训,也嘱咐饲养员要温顺的,不......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我面色平静,摇了摇头:“不能。”
“可是......”
“江亦,我恨你。”
“还有,别忘了我那一个亿的瓷器,不管是你还还是她还,都无所谓。”
说完我打了个哈欠,季时礼便推着我回营销部收拾东西。
江亦跟在身后喊了许久,我都没有回过头。
这天之后,江家的公司被仔细整顿,最后被季时礼作为聘礼交给我的时候已经变的干干净净。
江亦一家三口因为偷税漏税和其他金融问题,都被判了刑。
柳嫣的罪名稍微轻了一点,原本可以缓刑一年,可在我查出怀孕后不久,听说她被家暴致死。
理由是她打碎的那一个亿的瓷器,如果她没有“失手”,他们一家至少可以靠这个过上好日子。
可偏偏她手欠,还让他们家背上了一个亿的债务,一家子气红了眼,联手打死了她。
我正唏嘘,季时礼一身军装进门,原本凌厉的五官顿时变得柔和。
“爷爷让我们回家吃饭,你现在换衣服吗?还是再休息一会?”
我关掉新闻,笑着起身:“现在就走,爷爷说院子里的桃子熟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尝尝。”
“是小时候隔壁院子里的那棵桃树吗?”
“对,爷爷移植到我们家了。”
“会不会和小时候一样甜。”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