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而你,”他蓦然回首,目光如电,牢牢锁住她惊疑不定的眼眸,“只需好好活着,亲眼看着——那些伤你、害你、负你之人,如何……血债血偿!”

松涛苑暖阁里静得只剩下银霜炭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明溪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萧策那句“血债血偿”如同惊雷,炸响在她早已枯竭的心湖深处,激荡起汹涌的、带着血腥味的漩涡。

摄政王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他如此帮她,她身上还有什么他需要的?

清白?

那地方出来的人,谁还会信?

她如今只剩这副残躯,和满腔烧不尽的恨火。

她不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问,“代价是什么?”

萧策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挺拔身影,在满室暖融的光晕里,投下一片浓重的、带着压迫感的阴影。

窗外风雪依旧,呜咽着拍打窗棂。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宽阔的肩背似乎绷得更紧了些。

许久后,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代价?”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明溪紧绷的神经上,“做我的刀,自然要有配得上这把刀的鞘。”

他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

那股清冽又带着冷冽松香的气息,混杂着铁与血的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他清晰地吐出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

“王妃。”

“做本王的王妃。”

王妃?!

明溪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甚至怀疑自己重伤未愈,出现了可怕的幻听。

做他的王妃?

权倾朝野、阴鸷深沉、令朝野闻风丧胆的摄政王萧策的王妃?

荒谬!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她是谁?

她是刚从慎刑司那个地狱爬出来的、声名狼藉的明溪!

是满城皆知为了温羡疯魔到不知廉耻的笑柄!

是父兄“战死”、家族败落、一无所有的孤女!

他图什么,图她这具破败的身体?

还是…为了报复白袅袅和温羡,才将“明溪”这个名字,如同战利品般烙上他萧策的印记,让白袅袅后悔,当年没有选择他?

是了,白袅袅曾对温羡说过,萧策向她表白示好,但她没有接受,因为她心里只有温羡一人。

也正因此,在自己被白袅袅诬陷将她推下竹楼后,温羡蛰伏了一年的时间,等明家家破人亡后,立即将自己送进了慎刑司报复。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汹涌而来的屈辱。

白袅袅,白袅袅,这个女人此生在她生命里是过不去了吗?!

她猛地抬头,眼中恨火更炽,“王爷好大的手笔!用一个王妃之位,买一把报复的刀?您就这么喜欢白姑娘,为了报复她,让她后悔,竟然用我…用我…”

明溪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她道:“我这副残花败柳之躯,怕是配不上您尊贵的王妃之位?您用我来刺激她,只会让她更嘲……”

“你配得上。”

三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肯定,如同重锤,狠狠砸断了明溪所有尖锐的质疑和自轻自贱的嘲讽。

萧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

“本王说配得上,就配得上。”他重复道,“明小姐,本王做你手中的刀,需要你嫁给本王,与本王演恩爱夫妻。”

“当热,只要你一日是摄政王妃,本王就护你一日。你若一辈子都是摄政王妃,本王就护你一生。”

“这个交易如何?”

明溪沉默了。

此时,萧策又道:“当然,待你大仇得报,若想和离,本王自当与你和离,放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明溪想了又想,萧策提出的每一条都对她有利。

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如此做,她都是既得利益者。

不过是用她去气白袅袅,让白袅袅悔恨终生罢了,她享受了萧策的付出,就算受些耻辱又何如?

是她应该受的。

只是…

“我可以答应你。”明溪犹豫了一瞬,道:“不过,我若要报复白袅袅,你不会站出来…”

“你要报复谁,本王都不会阻止。”

萧策想到明溪刚刚说的那些,知道她是误会自己喜欢白袅袅,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明溪听见这话,则是在想,看来白袅袅是真的将他伤得狠了,他都想要报复她了。

“那我答应了。”明溪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嗯。”

“王爷知晓我说的是什么吗?”

“知道。”萧策眼里幽光一闪而逝,“你的东西,都在靖安侯府?”

“是。”明溪坦白,“据我所知,靖安侯府和您是亲戚关系,我若收拾他们,您…”

“你随意。”萧策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就先给我在外面租个院子吧,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不想让旁人知晓。”

“不用租,本王在距离侯府隔了三条街的地方有个院子,没有人知晓那是本王的,一会儿本王就让人收拾好,将你送过去。”

“多谢王爷。”

两人商量好后,萧策在房中又待了一会儿,有下人来找萧策,萧策便离开了。

萧策果然说到做到。

午膳后。

萧策就派人将明溪送到了新的院子。

而萧策这边。

偏院,武场。

一个黑衣侍卫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神情紧绷,额头冷汗直冒。

“流云,这就是你跟本王说的她过得很好?”

“主子,属下…属下…”流云蓦地抬头,强忍着从心里蔓延开来的恐惧,声音里带着一丝豁出一切恶决绝,“明溪根本就配不上您,您值得更好的女子,她明溪…”

“砰!”

侍卫被一脚踹到树上,又掉下来,砸在雪地里,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本王看中的人,你有何资格置喙?”

“流云,你僭越了。”

见自家主子怒极,他再也不敢说明溪半分不是。

他不顾身上有伤,立即爬起来走到眉眼都染上了戾气的人跟前,笔直的跪下。

“王爷,流云知错,流云知错了,请王爷责罚。”

“责罚?”萧策面色阴翳,“流云,你跟着本王多年,你该知道,本王身边容不下忤逆之人。”

“王爷,流云错了,流云再也不敢了,求王爷再给流云一次机会。”

“自行去刑堂领罚吧,她受过的罪,你全都受一遍。”

萧策冷声说完这话,转身便消失在了雪地里。

流云听见这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颓丧的跪在雪地里。

他作为萧策留在燕京保护明溪的暗卫,对明溪这几年的遭遇一清二楚。

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他一个男子见了都头皮发麻。

他本以为明溪那个蠢女人会死在慎刑司里,却没想到她命这么硬,竟然活着走出了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