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私立医院VIP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林晚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手腕上打着点滴,皮肤上过敏引起的红疹还未完全消退,喉咙处也残留着灼烧般的刺痛感。床头柜上,放着那杯被送去化验的奶茶杯残骸——检测结果证实,里面被添加了高浓度的花生粉末,足以致命。

沈砚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病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而冻结。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唐棠用手机匆忙拍下的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片段。录像显示,在“蜜语”奶茶店的后台操作间外,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宽大外套的身影,在店员忙碌的间隙,极其迅速地靠近了贴着“林晚”标签的饮品袋,飞快地调换了其中一杯奶茶。虽然包裹严实,但那身影走路的姿态和偶尔露出的酒红色大衣下摆……指向性太过明显!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砚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光洁的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他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骇人的猩红风暴,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躲在暗处的、恶毒的身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夏、薇!我、要、她、付、出、代、价!”

林晚被他的暴怒惊得心头发颤,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沈砚!别……”

沈砚猛地回过头,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眼睛看向林晚,看到她苍白病弱的样子,眼底的猩红更加浓重,滔天的怒意中混杂着深不见底的心疼和自责。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失控的情绪,反手紧紧握住林晚冰凉的手,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疼痛。

“别怕。”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重,“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等我回来。” 他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随即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丝冰冷的余怒。

沈砚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声响。陆骁的警告和那张标注着“绑架/火灾”的档案碎片,如同鬼魅般在林晚脑中盘旋。沈砚的过去……那场被掩盖的绑架和火灾……是否也隐藏着对付沈家的线索?夏薇如此肆无忌惮,背后是否也有沈家的影子?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必须知道真相!为了自己,也为了沈砚!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林晚悄悄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忍着喉咙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换上深色的衣服,如同幽灵般溜出了医院。凭着记忆中对星海大学建筑分布的了解,她朝着医学部深处那栋存放着部分老旧档案和实验记录的副楼潜去。

副楼年代久远,楼道里的灯光昏暗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纸张的味道。林晚的心脏在寂静中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她避开稀少的夜间巡逻保安,凭着直觉摸到了位于三楼尽头、挂着“历史档案室(限阅)”牌子的厚重木门前。

门锁是旧式的弹子锁。林晚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准备好的细铁丝,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曾在乡镇中学图书馆帮忙时,跟老管理员学过一点开这种锁的皮毛。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终于!

“咔哒”一声轻响。

锁开了。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沉重的木门,闪身进去,又迅速将门虚掩上。

档案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线透过蒙尘的高窗,勉强勾勒出成排密集的高大档案柜轮廓,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黑暗中。浓重的灰尘味和纸张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晚打开手机电筒,微弱的光柱在密集的档案柜间扫过。

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绑架案……火灾……沈家……时间应该在沈砚十四岁左右……星海市……

光线扫过一排标着“重大社会事件(归档)”字样的档案柜。林晚的心跳加速,她快步走过去,手指划过冰冷的金属柜门,最终停在其中一个标着“2008-2010”的柜门前。

她用力拉开沉重的柜门,灰尘簌簌落下。里面堆满了厚厚的卷宗夹。她急切地翻找着,手指因为紧张而笨拙。绑架案……沈家……在哪里?

突然!

“啪嗒!”

一个卷宗夹被她不小心碰掉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外一片死寂。她松了口气,弯腰去捡掉落的卷宗。

就在她俯身捡拾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柜子深处,一个被其他卷宗半掩着的、颜色更深的卷宗脊背标签。上面打印着几个模糊却让她血液瞬间冻结的字:

“沈宅纵火案(未结案卷)”

沈宅!纵火!

林晚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不顾一切地伸手,想要去够那个卷宗!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尖锐的火灾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如同厉鬼的嚎叫般响彻了整个档案室!头顶的消防喷淋头瞬间启动,冰冷的水柱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与此同时!档案室角落的一个老旧木制文件柜顶端,猛地窜起一股浓烟!紧接着,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毒蛇,迅速舔舐着柜顶堆积的废弃纸张,火势在喷淋的水雾中竟诡异地迅速蔓延开来!

浓烟滚滚,瞬间充斥了狭窄的空间!刺鼻的焦糊味呛得林晚剧烈咳嗽起来!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下,视线一片模糊!

“着火了!快来人啊!”远处隐约传来保安惊恐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浓烟呛得她无法呼吸,火焰迅速逼近,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她慌乱地想往门口跑,却被地上散落的卷宗绊倒,重重摔在水淋淋的地板上!手机脱手飞出,电筒光瞬间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浓烟、水雾和火焰交织的死亡地狱!

“咳咳……救命……”林晚绝望地呛咳着,冰冷的雨水和灼热的火焰双重夹击,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被浓烟吞噬的瞬间——

“砰!!!”

档案室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碎木飞溅!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破开地狱的魔神,逆着门外走廊透进来的微光,裹挟着浓烟和冰冷的水汽,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林晚!!!”

是沈砚!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恐惧!

他锐利的目光穿透浓烟和水雾,瞬间锁定了地上蜷缩挣扎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他冲过迅速蔓延的火舌和不断砸落的水柱,扑到林晚身边!

“抓住我!”沈砚一把将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林晚紧紧搂进怀里!他的怀抱滚烫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决绝!

然而,火焰已经封住了门口!燃烧的柜子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随时可能倒塌!浓烟更加呛人!

“门……门被火封了……”林晚呛咳着,绝望地指向门口。

沈砚环顾四周,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他猛地将林晚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扑来的热浪和飞溅的火星。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晚心脏骤停的举动!

他一把抓住自己身上那件被水淋湿、被火星烫出破洞的昂贵衬衫领口,狠狠用力——

“嗤啦——!”

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

衬衫被沈砚狂暴地撕开、扯下!他精壮的上半身瞬间暴露在冰冷的喷淋水柱和灼热的火焰气浪之中!

就在他左臂靠近肩胛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深褐色的、如同巨大蜈蚣般的旧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和跳跃的火光中,无比清晰地暴露出来!

那疤痕扭曲蜿蜒,边缘凹凸不平,明显是严重烧伤后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十四岁……火灾……绑架……档案碎片上的字眼瞬间与眼前这道狰狞的旧疤重叠!

沈砚根本无暇顾及林晚的震惊。他迅速用撕下的、浸透冰水的衬衫裹住林晚的头脸,隔绝浓烟。然后,他赤着上身,将林晚死死地护在自己宽阔的胸膛和臂弯之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隔开身后汹涌的火舌和灼热的气浪!

“抱紧我!”沈砚的声音在浓烟和火焰的咆哮中嘶吼着,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疯狂,“低头!别睁眼!我带你出去!”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档案室另一侧那扇蒙尘的高窗!那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