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沅站在展厅入口,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的是她耗时三个月修复的清代残卷,泛黄的宣纸上,蝇头小楷虽有残缺,却依旧能看出笔锋的遒劲。阳光透过展厅的高窗,在卷首“沅芷澧兰”四个字上投下一道浅金的光带,像给这百年前的墨迹镀了层温煦。
“苏同学,你这修复技术,真是青出于蓝啊。”系主任周教授走过来,看着展柜里的残卷,满眼欣慰,“当年你爷爷修复《南华经》时,可比你现在谨慎多了,生怕碰坏了半分。”
苏清沅弯唇浅笑:“爷爷说,修复古籍就像与人对话,得有耐心,更得有敬畏心。”
正说着,展厅入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就见陆承宇穿过人群朝这边走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既不失庄重,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洒脱。手里还捧着一小束白色的桔梗花,在满眼古籍的展厅里,显得格外清新。
周围有同学认出他,小声议论着“那不是陆氏集团的陆承宇吗?”“他怎么会来咱们的修复展?”。苏清沅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像看一场慢镜头电影。
“陆总倒是稀客。”周教授显然也认识他,笑着打招呼,“没想到你对古籍也感兴趣。”
“谈不上感兴趣。”陆承宇的目光越过周教授,落在苏清沅身上,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主要是来看人的。”
这话直白得让周围的空气都热了几分。苏清沅的耳尖瞬间泛红,低头假装整理展柜的说明牌,指尖却微微发颤。
周教授是过来人,看这情形笑了笑,识趣地走开了:“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
“送给你的。”陆承宇把桔梗花递给她,声音放轻了些,“问过花店老板,说这种花适合放在书房,不张扬。”
白色桔梗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清雅又干净,像极了她的性子。苏清沅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触电似的收回手。
“谢谢。”她小声说,找了个空着的青瓷瓶,把花插进去,摆在展柜旁边,“你怎么来了这么早?不是说十点有个会吗?”
“推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落在那卷残卷上,“这就是你熬了好几个通宵修复的?”
“嗯。”提到专业,苏清沅的紧张感淡了些,指着残卷解释,“这里原来缺了三个字,我查了好几个版本的刻本,才推断出是‘思无邪’。你看这补上去的字迹,是不是不太容易看出来?”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起古籍时,清冷的气质里多了几分生动,像蒙尘的玉忽然被擦亮。陆承宇看得有些出神,过了会儿才点头:“厉害。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痞气,“比起这些老古董,我觉得你熬夜时眼下的青黑更显眼。”
苏清沅瞪他一眼:“就知道说这些。”嘴上嗔怪,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
两人沿着展台慢慢走着,陆承宇话不多,大多数时候是苏清沅在说,讲某一页残卷背后的故事,讲修复时遇到的难题。他听得认真,偶尔会问一两句“那时候用的墨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修复时手会抖吗?”,虽然问得外行,却带着十足的耐心。
走到一个展柜前,里面陈列着一幅明代的山水画,边角有明显的虫蛀痕迹。苏清沅正介绍修复技法,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清沅,好久不见。”
她回头,看到穿着白衬衫的温景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本展览图册,笑容温文尔雅。“温学长?”
温景然是她同系的直系学长,现在在国家图书馆工作,也是这次修复展的特邀嘉宾。他的目光落在苏清沅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你的那卷《诗经》残卷我看了,修复得很精妙,尤其是补字的笔法,几乎看不出破绽。”
“学长过奖了。”苏清沅礼貌地回应。
温景然的目光才注意到旁边的陆承宇,微微颔首:“这位是?”
“陆承宇。”没等苏清沅介绍,陆承宇已经伸出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清沅的……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不重,却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了味。苏清沅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想反驳,却被陆承宇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温景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和陆承宇握了握手:“原来是陆总,久仰大名。没想到陆总和清沅是这种关系,真是般配。”
“谢谢。”陆承宇淡淡应着,握着苏清沅的手紧了紧,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宣示主权。
温景然没再多留,寒暄了几句便借口还有事离开了。他走后,苏清沅才挣开陆承宇的手,小声嗔怪:“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了吗?”他挑眉,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上周在茶园,是谁说‘以后可以一起做更多有烟火气的事’?这不就是默认了?”
“我……”苏清沅被堵得说不出话,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确实是那个意思,可被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陆承宇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害羞了?还是不想承认?”
“才没有。”她别过脸,却忍不住弯起嘴角,“只是觉得……太快了。”
“快吗?”他低头,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温热的气息,“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二年。从你抢我荷包蛋那天起,就该是我的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苏清沅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连耳根都红透了。她推了他一把,却没用力:“别靠这么近,有人看着呢。”
陆承宇低笑出声,没再逗她,却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这次,她没有挣开,任由他牵着,指尖传来的温度顺着血液蔓延到心脏,暖暖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的同学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神里带着惊讶和八卦,却没人敢上来打扰。陆承宇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时不时低头跟苏清沅说句话,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中午,陆承宇带着苏清沅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馆。包厢里安静雅致,他点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尤其是那道松鼠鳜鱼,酸甜的口味和小时候家里做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苏清沅夹了一块鱼肉,惊讶地问。
“小时候去你家吃饭,你每次都把这道菜拉到自己面前,生怕别人抢了。”他替她盛了碗汤,语气带着点怀念,“那时候就觉得,苏清沅这人真小气,连块鱼都舍不得给别人。”
“那时候我才八岁。”苏清沅瞪他,却忍不住笑了,“再说了,后来我不是分给你吃了吗?”
“是分给我了,就一小块,还带着刺。”他故意逗她,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吃完饭,陆承宇去结账,苏清沅坐在包厢里等他,看着窗外的阳光落在窗台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手机响了,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晚上回家吃饭,你陆阿姨也来,让小宇一起过来。”
她看着消息笑了,回了个“好”。
陆承宇回来时,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好奇地问:“笑什么?”
“我妈让我们晚上回家吃饭,陆阿姨也来。”
陆承宇挑眉:“看来是鸿门宴。”
“什么呀。”苏清沅白了他一眼,“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那更得去了。”他拿起外套,替她披上,“正好,我也该正式拜访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
“陆承宇!”苏清沅的脸又红了,伸手捶了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
他牵着她走出菜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放心,”他低头看她,眼神认真,“我会表现好的。”
下午,陆承宇陪苏清沅回学校收拾东西。走在林荫道上,遇到不少同学,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好奇和八卦。林薇看到他们手牵手,夸张地捂住嘴,朝苏清沅挤眉弄眼,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苏清沅的脸颊有点热,却没有挣开陆承宇的手。被他牵着走在熟悉的校园里,看着阳光穿过树叶洒下的光斑,听着他偶尔冒出的痞气调侃,忽然觉得,原来公开关系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甜。
收拾好东西,陆承宇把她的书放进后备箱。苏清沅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温景然上午看她的眼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陆承宇,温学长他……”
“不用跟我解释。”他打断她,关上后备箱,转身看着她,眼神认真,“我知道你优秀,有人喜欢你很正常。但苏清沅,你记住,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他的语气带着点霸道,却让她莫名地安心。苏清沅点点头,踮起脚尖,轻轻抱了抱他的腰:“我知道。”
陆承宇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嗯,你知道就好。”
夕阳西下时,陆承宇的车驶进熟悉的巷弄。苏清沅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心里既期待又有点紧张。陆承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怕,有我呢。”
车停在苏家老宅门口,陆承宇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然后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走进院子时,苏妈妈和陆阿姨正坐在葡萄架下聊天,看到他们手牵手走进来,都笑了起来。
“这孩子,终于肯带小宇回家了。”苏妈妈笑着打趣,眼神里满是欣慰。
陆阿姨拉着陆承宇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常来看看阿姨,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怎么会。”陆承宇笑着回应,语气自然又亲昵,“这不是忙着追清沅吗?怕打扰她学习。”
“你呀。”陆阿姨点了点他的额头,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一圈,笑得更开心了。
苏清沅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心里的紧张感一扫而空。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陆承宇,他正和两位长辈谈笑风生,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原来,幸福有时候就是这样简单。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家人的祝福,有温暖的烟火气,就足够了。
晚饭时,两家人坐在一起,气氛融洽得像一家人。陆承宇很会说话,哄得两位长辈眉开眼笑,苏清沅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这个在外人面前杀伐果断的陆承宇,在家人面前,原来也有这么乖巧的一面。
吃完饭,陆承宇帮着收拾碗筷,苏清沅跟在他身后走进厨房。他洗碗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水珠溅在他的袖口上,留下小小的湿痕。
“没想到你还会洗碗。”苏清沅靠在门框上,笑着说。
“在国外留学时,总不能天天吃外卖。”他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看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再说了,以后要是娶了你,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洗碗。”
“谁要嫁给你了。”苏清沅红着脸转身就走,嘴角却忍不住弯成了月牙。
厨房里,陆承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笑出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世界里,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幸福。这份幸福,叫做苏清沅,叫做家,叫做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