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越野车的轮胎碾过化工厂门口的碎石路,发出像是啃噬骨头的声响。林默攥着钢管的手心沁出冷汗,金属板在口袋里发烫,纹路的蓝光透过布料映在裤腿上,像条不安分的荧光虫。

“还有三分钟到预定时间。”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左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阿武说他们把小语关在主厂房三楼,门口有四个守卫,都带了能量干扰器。”

林默看向窗外,废弃的化工厂像头匍匐的钢铁巨兽,烟囱在夜色里戳向天空,轮廓狰狞。墙面上“安全生产”的标语早已斑驳,只剩下“安全”两个字,被风蚀得像在哭。

“EMP炸弹准备好。”老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苏晴,你的治愈能量能穿透多少层墙体?”

“最多两层。”苏晴的声音有些发紧,她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个急救包,白色连衣裙在仪表盘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如果他们用了屏蔽材料,可能会失效。”

林默突然想起小雅,那个能修复物体的女孩此刻正躲在安全屋,手里攥着他送的柠檬糖。出发前,小雅把布娃娃塞进他怀里,说这是她妈妈留的,能带来好运。现在那布娃娃就躺在副驾座上,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正“盯”着前方的黑暗。

越野车停在废料堆后面,引擎的最后一声呜咽被风声吞没。林默推开车门,脚边踢到个生锈的铁皮桶,桶里的积水晃出月光的碎片。

“分头行动。”陈默指了指左侧的传送带,“我和林默从那边上三楼,苏晴你去东边的配电房,切断主厂房的电源。记住,切断电源后立刻发出信号。”

苏晴点点头,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左脸颊的疤痕:“小心点。”她的目光在林默身上停顿了片刻,像在确认他后背的伤口是否又在渗血。

林默跟着陈默钻进传送带下方的阴影,金属板的蓝光突然变亮——他能“看”到前方二十米处有两个穿黑西装的守卫,手里的长棍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像两只蛰伏的电鳗。

“左边那个交给你。”陈默压低声音,手里的钢管轻轻敲击着地面,“用你那招‘钢筋捆人’,别弄出动静。”

林默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锁定守卫脚边的钢筋。那些嵌在水泥地里的废铁突然像水草般蠕动,悄无声息地缠上对方的脚踝。他看着守卫的身体猛地僵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突然想起数学老师讲过的“杠杆原理”,原来无形的力量也能算出精准的力道。

“不错。”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的钢管已经刺穿了另一个守卫的膝盖。

两人猫着腰穿过空地,主厂房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惨白的光。林默摸了摸口袋里的EMP炸弹,保险栓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在倒数计时。

“三、二、一。”陈默用口型数着数,猛地拉开铁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在头顶闪烁,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林默能感觉到金属板在发烫,三楼传来的能量波动很微弱,像风中残烛——是小语的能力,正在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楼梯在右边。”陈默的声音带着警惕,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注意脚下,可能有陷阱。”

林默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就听见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他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铁网突然裂开,数十根钢筋像毒蛇般刺下来。他下意识地举起钢管格挡,同时发动能力,那些钢筋在离他鼻尖三厘米处突然停住,悬在半空微微震颤。

“妈的,是自动感应装置!”陈默骂了句,拽着他往楼梯上冲,“别管这些,先找到小语!”

三楼的走廊弥漫着股甜腻的气味,像腐烂的水果。林默的金属板突然剧烈发烫,他停在一扇门前,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后传来的能量波动——很微弱,但带着明显的恐惧,像只受惊的幼鸟。

“就是这里。”他低声说,指尖的纹路顺着门缝蔓延,门锁的齿轮开始自己转动。

门开的瞬间,林默看见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举着针管,针尖对着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那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被黑布蒙着,嘴里塞着布条,发出呜呜的哭声。

“放下她!”陈默的钢管砸向男人的手腕,针管“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绿色的液体溅在水泥地上,冒出滋滋的白烟。

男人转身就跑,林默想也没想,操控着桌上的烧杯砸过去。玻璃碎裂的声响里,他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回头看见四个穿黑西装的守卫正举着长棍逼近,为首的正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赵队长。

“抓住他们。”赵队长的声音像冰块撞击,“尤其是那个新人,老板很想研究他的能力。”

林默把小语护在身后,金属板的蓝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地面。走廊两侧的管道突然炸裂,蒸汽喷涌而出,模糊了守卫的视线。他拽着小语的手,跟着陈默往楼梯口跑,布娃娃从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苏晴!怎么还没切断电源?”陈默对着通讯器大喊,钢管在他手里舞得像道旋风。

“配电房被锁死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用了能量屏蔽锁,我打不开!”

林默突然想起小雅修复物体的能力,心念一动,转身对着追来的守卫伸出手。那些人脚下的水泥地突然裂开,钢筋像春笋般冒出来,结成道坚固的屏障。他看着赵队长的脸在屏障后扭曲,突然觉得金属板烫得像块烙铁——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伤人,掌心的汗混着某种陌生的情绪,让指尖微微发颤。

“这边!”陈默拽着他拐进条岔路,尽头是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这是消防通道,能通到二楼。”

林默拉开铁门,冷风裹挟着股刺鼻的气味灌进来。他低头,看见楼梯上积着层白色的粉末,像没化的雪。金属板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蓝光变得极不稳定——是磷粉,遇热会燃烧。

“小心!”他猛地推开陈默,自己却被身后的守卫推了一把,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剧痛传来时,他看见赵队长举着打火机,镜片反射的火光里,自己的影子正在燃烧。

磷粉被点燃的瞬间,绿色的火焰顺着楼梯蔓延上来,像条贪婪的蛇。林默抱着小语滚到二楼平台,后背的伤口被灼热的空气燎得发疼。他听见陈默在喊他的名字,看见布娃娃在火里燃烧,黑色的纽扣眼睛滚落出来,掉进他的口袋。

“林默!”苏晴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电源切断了!”

应急灯熄灭的刹那,林默抓住机会,操控着二楼的消防栓。水流喷涌而出,在黑暗中划出银色的弧线,浇灭了蔓延的火焰。他听见赵队长的怒吼,听见守卫们慌乱的脚步声,突然觉得怀里的小语动了动。

“哥哥……”小语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我看到……看到你口袋里有光……”

林默摸了摸口袋,掏出那两颗黑色的纽扣。在微弱的月光下,纽扣表面竟泛着淡淡的荧光,像两颗缩小的星星。

“是布娃娃的眼睛。”他把纽扣塞进小语手里,“拿着它,能带来好运。”

陈默冲了过来,脸上沾着黑灰:“快走!苏晴在后门等我们!”

三人顺着消防通道往下跑,林默能感觉到金属板的蓝光越来越亮,像是在呼应着什么。跑到一楼时,他看见苏晴正被两个守卫缠住,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划破,却依旧用治愈能量护住自己的要害。

“放开她!”林默怒吼着,操控着旁边的铁架砸过去。铁架轰然倒塌,压在守卫的腿上,发出骨头碎裂的脆响。

苏晴扑进他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担心,我没事。”林默拍着她的后背,突然发现自己的校服下摆已经被火烧得焦黑,露出里面包扎伤口的纱布,“我们快带小语走。”

四人冲出后门,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引擎已经预热。林默把小语塞进后座,转身想帮陈默发动汽车,却看见赵队长举着能量干扰器站在车顶上,白光像死神的镰刀,正对着他们。

“抓住他们!”赵队长的声音在夜风中炸开。

林默下意识地挡在苏晴和小语身前,金属板的蓝光突然暴涨——他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疯狂涌动,像即将喷发的火山。那些被炸毁的铁架、断裂的管道、散落的铁皮桶突然全部悬浮起来,在他身后组成道旋转的屏障,磷火的绿光在屏障间跳跃,像无数只燃烧的眼睛。

“这……这是什么?”陈默的声音带着震惊。

林默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建立了连接,像张巨大的网。他看着赵队长惊恐的脸,突然想起老杨说的“有些事科学解释不了”,想起张昊的奥特曼徽章,想起妈妈的排骨粥。

原来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破坏,而是守护。

他猛地挥手,身后的屏障呼啸着冲向赵队长。在金属碰撞的巨响和磷火的爆燃中,林默拽着陈默钻进越野车,苏晴已经发动了汽车。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里,他回头看见化工厂的方向亮起冲天的绿光,像支燃烧的火炬。

“你刚才……”陈默的声音还在发颤,“那是能量具象化,老周说只有A级能力者才能做到。”

林默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板,纹路的蓝光已经恢复柔和。他看向后座,小语正握着那两颗纽扣,眼睛上的黑布已经被取下,瞳孔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哥哥,你身上有很多光。”

苏晴突然笑了,左脸颊的疤痕在月光下像道银色的河流:“她说得对。你刚才像……像披了层星星做的铠甲。”

越野车驶离化工厂时,林默看见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的城市开始苏醒,晨练的老人、卖早点的摊贩、骑着自行车的学生,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在大地上晕开温暖的色彩。

他摸了摸校服上的破洞,突然想起张昊说要带鸡蛋饼给他。口袋里的金属板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

“回钟表店之后,”林默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想先去趟学校。”

陈默挑眉:“不怕老杨罚你迟到?”

“他会理解的。”林默笑了笑,看着窗外掠过的晨光,“毕竟,有些约定比战斗更重要。”

小语在后座轻轻哼起了歌,是首不成调的童谣。林默听着那歌声,突然觉得化工厂的磷火和教室里的晨光,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在黑暗里,努力燃烧的光。

而他,愿意做那束光里,最坚定的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