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教室的抛物线

数学课的铃声像根绷紧的弦,在走廊里荡出回声。林默站在教室门口,校服袖口的焦痕还没补好,风一吹就簌簌作响。老杨正用粉笔在黑板上画抛物线,白色的弧线划过黑板,像条凝固的流星。

“林默?”老杨的眼镜滑到鼻尖,他手里的粉笔停在半空,“你这阑尾炎好得够快啊,昨天张昊还说你在医院输葡萄糖。”

全班哄笑起来。张昊在最后一排使劲摆手,奥特曼徽章卡在书包拉链上,晃得像颗求救信号弹。林默摸了摸口袋里的枸杞——陈默塞给他的“见面礼”,突然觉得后背的烧伤在发烫。

“报告老师,我……”

“进来吧。”老杨转身继续画抛物线,粉笔灰落在他的背心上,像层薄薄的雪,“正好讲到能量守恒,你不是最懂这个吗?”

林默的座位在靠窗第三排,旁边是空的——林溪的位置。桌角还压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有她用红笔标注的公式,字迹娟秀,像她说话的语气。他坐下时,指尖碰到抽屉里的钢笔,是上周借给她的那支,笔帽上还沾着点墨水。

“这道题。”老杨敲了敲黑板,“物体从高处自由下落,忽略空气阻力,求落地时的动能。林默,你来讲。”

林默站起来,目光扫过黑板上的抛物线。那道白色的弧线突然在他眼前动起来,变成化工厂燃烧的磷火轨迹,变成实验室里能量对冲的光流,变成仓库里铁链挥舞的弧度。金属板虽然不再发光,那些被能量烙印的轨迹却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

“动能等于重力势能的减少量。”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mgh等于二分之一mv²,其实就像……就像用尽全力去守护什么的时候,下落的速度会比想象中更快。”

全班安静了几秒,接着爆发出更响的笑声。张昊趴在桌上捶着桌子,说默哥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老杨却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过点什么:“坐下吧。记住,任何时候都别忘了公式的本质——平衡。”

下课铃响时,林默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抛物线,每条弧线的尽头都点着个小小的星号。苏晴的短信跳出来:“医疗部找到三个能量异常点,在城东旧电厂,陈默说放学后去看看。”

他回复“好”,抬头看见林溪的桌角有片干枯的花瓣,夹在笔记本的缝隙里,像被遗忘的秘密。林默轻轻把花瓣捏起来,夹进自己的课本里,突然想起她后颈的疤痕,想起手术刀划破空气时的寒光。

“默哥!”张昊勾住他的脖子,校服上沾着油条的油渍,“老杨刚才叫你去办公室,说要给你补笔记。我跟你说,他抽屉里有上好的菊花茶,上次我偷喝被抓包……”

办公室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来,落在老杨的茶杯上。杯底沉着几粒枸杞,和林默口袋里的一模一样。老杨翻着教案,突然说:“林溪的爸爸,以前是我的学生。”

林默的手指猛地收紧,枸杞在口袋里硌出红印。

“他当年也总在数学课上走神。”老杨的茶杯冒着热气,“说要研究能让时间变慢的公式,这样就能留住想留住的人。”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枚铜制书签,形状像把钥匙——和林溪别在校徽上的那枚一模一样,“这是他当年做的,说要送给未来的女儿。”

林默看着书签上的刻痕,突然明白林溪为什么总戴着它。那些细密的纹路不是装饰,是组能量方程式,和老周笔记里拆解的“囚花”印记,有着相同的频率。

“她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应该知道。”老杨把书签推给他,“上周她来问我,抛物线的对称轴能不能人为改变。我说除非遇到外力,否则只会沿着既定轨迹下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默后背的纱布上,“但人不是物体,对吧?”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林默把书签放进林溪的抽屉。夕阳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条通往过去的路。张昊在教室门口喊他,说陈默的车停在巷口,轮胎上还沾着旧电厂的煤灰。

“你们先去。”林默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板,那里已经彻底凉了,像块普通的铁,“我去趟图书馆。”

图书馆的角落藏着排旧书架,编号734的格子里放着本《能量学简史》,书脊上有个小小的凹痕——是林溪用指尖抠出来的。林默抽出书,发现扉页上写着行小字:“当抛物线的终点站着想见的人,再陡的斜率都值得。”

字迹的末尾画着朵小小的花,和小语胸口曾绽放过的那朵,一模一样。

他合上书时,书签突然发烫。林默低头,看见上面的方程式正在发光,沿着纹路流淌,在地面汇成道浅浅的光痕,指向图书馆的后门。金属板虽然没有回应,但他能感觉到某种熟悉的波动,像老周修表时的呼吸,沉稳而坚定。

巷口的越野车在暮色里闪着灯。陈默靠在车门上,石膏手夹着根没点燃的烟,说苏晴已经带着小语去旧电厂侦查,那里的能量场很奇怪,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走吧。”林默钻进副驾,看见布娃娃被系在后视镜上,红绳纽扣的眼睛正对着前方的黑暗,“去看看那道抛物线,能不能找到新的对称轴。”

越野车驶离学校时,林默回头看了眼教学楼。图书馆的灯光还亮着,734号书架的位置,仿佛有个人影在那里站着,像在等谁。他摸了摸胸口的金属板,突然觉得那里传来阵微弱的震颤,像颗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

也许有些轨迹,注定要偏离;有些约定,注定要跨越时间去完成。就像那条永远向着对方弯曲的抛物线,哪怕隔着再远的距离,也终会在某个点相遇。

林默笑了笑,把林溪的笔记本放进包里。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串被点燃的省略号,预示着未完待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