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密林深处,腐殖质散发出的腥甜与魔物残留的恶臭混合,令人作呕。

我背靠着一棵虬结的老树,粗重地喘息着。

掌心那枚核桃大小、温润冰凉、流淌着暗绿玄奥纹路的魔元面具核心,沉甸甸的,如同捏着一块活的冰玉。

成了!

这玩意儿,就是老子摆脱那张催命符脸的关键!

心念一动,按照从那倒霉魔物记忆碎片里搜刮来的零碎信息,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掌心的核心。

嗡——!

核心轻轻一震,表面流淌的暗绿纹路瞬间亮起,散发出柔和却奇异的光芒。

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而上,如同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触手,轻柔地覆盖上我的脸庞!

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皮肤在重新塑形的细微蠕动感。

过程很快,不过几个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和一丝未知的忐忑,从怀里(斗篷内衬)摸出一块从魔物尸体上搜刮来的、打磨粗糙的金属残片。

借着从浓密树冠缝隙透下的、微弱的天光,我看向那模糊的金属表面倒影。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倒影中的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皮肤是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的粗糙古铜色,颧骨略高,鼻梁塌陷,嘴唇偏厚,嘴角微微下垂。

带着一种底层劳力特有的、饱经风霜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愁苦。

眉毛杂乱,眼神浑浊,毫无光彩。整张脸平凡得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被淹没,甚至有些丑陋。

最妙的是,原本手背上那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散发着微弱气息的冰月与赤焰符文。

此刻在魔元面具的覆盖下,皮肤表面竟也呈现出同样的粗糙古铜色,符文的位置只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纹理变化,若非我事先知晓位置仔细寻找,连自己都差点忽略!

完美!

简直天衣无缝!

“哈哈!”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狂喜的低笑从喉咙里挤出。

老子终于不再是那个价值万枚元币的“魔头”了!

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信心大增!

我将魔元核心小心地贴身藏好(这东西似乎能与皮肤形成某种共生连接,离体后效果会减弱甚至消失),又在魔元瘫倒化作的那滩恶臭粘液旁仔细翻找。

果然,从枯萎的苔藓斗篷下,摸出了一个用某种坚韧兽筋捆扎的、鼓鼓囊囊的皮囊!

解开绳索,哗啦啦倒出一小堆东西——几十枚边缘磨损、带着魔物特有腥气的暗沉金属片。

类似元币但能量驳杂,姑且称为“魔晶”,还有十几枚货真价实、闪烁着纯净微光的元币!

看来这魔元守着那片林子没少“做生意”,或者干脆就是黑吃黑!

“发财了!” 我眼睛发亮,毫不客气地将所有钱币收进怀里那个同样从魔物身上扒下来的、还算干净的皮袋里。

沉甸甸的份量压在胸口,带来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有了钱,有了新脸,当务之急——疗伤!恢复!

老子这一路杀出来,身上大小伤口无数。

新伤叠着旧伤,经脉也因反复透支熔金力量而隐隐作痛,如同塞满了烧红的砂砾。

全靠一股狠劲撑着,再不好好处理,迟早拖垮。

目标明确:找个人类聚集地,买最好的疗伤药、最补元气的丹药!

顺便……

看看有没有那种传说中的、能装山填海的“空间元器”?

虽然我估计目前的我是买不起,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人要有梦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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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

一座比黑石集稍大些、依着一条浑浊河流而建的城镇出现在眼前。

土黄色的夯土城墙低矮破败,城门处两个穿着破旧皮甲、抱着长矛打盹的守卫。

我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头上那顶同样从魔物尸体上顺来的、宽檐破旧的草帽。

将那张平凡麻木、甚至有些丑陋的“新脸”隐藏在帽檐阴影下,混在几个推着独轮车、满载着劣质矿石的苦力中间,低着头,朝着城门走去。

心脏不争气地微微加速……

虽然换了脸,但手背的烙印和怀里的魔元核心,如同两颗定时炸弹。

“站住!干什么的?” 一个守卫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长矛随意地拦了一下,目光在我那张粗糙愁苦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我身上同样破旧、沾着泥污的粗布短褂。

也是魔物身上扒的,洗过但依旧寒酸,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大人,小的……矿上干活的,受伤了,进城抓点药……” 我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浓重的、模仿附近干苦力的口音,声音沙哑干涩,透着一股子疲惫和卑微。

同时微微佝偻着背,露出胳膊上几道故意没处理、看起来狰狞可怖但其实已经结痂的旧伤疤。

守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嫌我身上的汗味和隐约的药味。

其实是残留的魔物腥气熏人。

他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晦气!赶紧滚进去!别挡道!下一个!”

顺利过关!

踏入城镇,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铁匠铺叮当的打铁声、劣质烧酒的辛辣气味……

一切都显得无比鲜活。

我像个真正的底层苦力,缩着肩膀,低着头,在拥挤嘈杂的街道上穿行。

没人多看我一眼。

那些贴在街角墙壁上、崭新的通缉画像上。

那双凶狠疯狂的眼睛,与我此刻这张麻木愁苦的脸,形成了最完美的讽刺。

我的目标:药铺!

很快,循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草药苦香,我找到了一家门面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的草药铺。

门楣上挂着块掉了漆的木牌:“回春堂”。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正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拨弄着柜台上的小秤。

见我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浑浊的老眼在我那张脸和破烂衣服上扫过,便又垂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没把我当回事。

“掌柜的……” 我走到柜台前,声音依旧沙哑卑微。

“抓点药……治外伤的,要好药!再……再来点补元气的丹药,要好用的!”

掌柜头也不抬,懒洋洋地拉长调子:“上好金疮药,止血生肌,两个元币一盒。回春散,内服调理气血,一个元币一包。至于补元气的……‘培元丹’,固本培元,最是实在,五个元币一瓶。”

我心头飞快盘算着。金疮药要备足,回春散也要,那培元丹……虽然肉疼,但经脉的暗伤必须尽快处理!

一咬牙:“金疮药来三盒!回春散五包!培元丹……两瓶!”

掌柜终于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我这副穷酸样能掏出这么多钱。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没多问,只是慢悠悠地开始配药。

片刻后,一堆瓶瓶罐罐和油纸包推到我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皮袋,倒出相应数量的元币和魔晶。

掌柜看到魔晶时眉头皱了皱,但没说什么,显然也收,钱货两吃。

抱着这堆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宝贝”,心里踏实了大半。

至于空间元器?

路过一家挂着“奇物阁”招牌、明显气派许多的店铺时,我瞥了一眼橱窗里展示的一个巴掌大小、雕刻着繁复符文的灰扑扑袋子,下面标价牌上那一长串令人眼晕的零……

嗯,还是先填饱肚子更实在!

腹中雷鸣早已响成一片!

这些日子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再加上连番恶战,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此刻闻到食物的香气,胃里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

街角,一家挂着“王记面馆”破旧布幡的小店,灶火正旺,大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骨头汤,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麦香,如同最诱人的钩子。

我大步走进去,找了个最角落、光线最暗的油腻桌子坐下。

“掌柜的!面条!大碗的!” 我拍着桌子喊道,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

“好嘞!客官稍等!” 系着油腻围裙的胖掌柜麻利地应了一声。

很快,一个堆得冒尖、热气腾腾、浇着浓稠肉臊和碧绿葱花的大海碗面,重重放在我面前。

我抄起筷子,如同饿死鬼投胎,根本顾不上烫,稀里呼噜就往嘴里扒!

面条筋道,汤汁浓郁,肉臊喷香!滚烫的食物滑入空荡荡的胃袋,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痉挛的满足感!

一碗!

两碗!

三碗!

……

我吃得酣畅淋漓,风卷残云!每一口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食物的无限渴望!

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也顾不得擦。堆积的空碗如同小山般摞在桌角。

当第十六碗面连汤带水被我灌下肚,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时,整个面馆都安静了。

胖掌柜拎着汤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桌上那座“碗山”,又看看我那依旧平坦,实则被魔元核心气息微微遮掩的肚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旁边几桌零星的食客,也像看怪物一样偷偷瞄着我。

“嗝……” 我又打了个饱嗝,毫不在意地抹了抹油乎乎的嘴,从怀里摸出几枚铜币拍在桌上,“结账!”

胖掌柜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数了数铜币,又看看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敬畏?

在这乱世,能吃,往往意味着更能打!更能活!

我拎起装着草药丹药的粗布包裹。

“空间元器还是梦啊”

裹紧那件依旧破旧但好歹干净的斗篷,将草帽压得更低,挺着终于被填满、暖烘烘的肚子,在掌柜和食客们惊愕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面馆。

阳光透过破旧的斗篷缝隙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腹中是久违的饱足,怀里是救命的丹药,脸上是安全的伪装。

虽然手背的烙印依旧冰凉灼热,前路依旧杀机四伏。

手背上冰月与赤焰的符文如同两块烙铁,时刻提醒着我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但此刻,老子心情——爽!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