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酒吧的霓虹灯在雨夜里晕开模糊的红色光斑，像被水稀释的血迹。林晚星推开沉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酒精、香水与汗味的浑浊空气。电子乐的低音炮震得她胸腔发麻，人群在舞池里扭动，像一锅煮沸的、失去理智的汤。
"你确定要在这儿？"苏苏扯着嗓子在她耳边喊，"这地方贵的要死！"
林晚星没回答，径直走向吧台，手指在酒单上重重一点："长岛冰茶，双份。"
酒保挑眉看了她一眼——这个穿着褪色牛仔衬衫、扎着简单马尾的女孩，看起来不像能消费得起这里的酒。但当林晚星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拍在桌上时，他耸耸肩，转身调酒去了。
第一杯酒下喉，灼烧感从舌尖一路烧到胃里。林晚星盯着杯壁上滑落的水珠，恍惚间又看到公告栏上周媛的名字。
"慢点喝！"苏苏按住她又要举杯的手，"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不是生气..."林晚星的声音被淹没在突然炸响的鼓点里，手机屏幕亮起，她摸出手机，锁屏上是导师刚发来的邮件：「最终决定已无法更改，望你理解...」
理解什么？理解她两年的准备抵不过周媛父亲的一笔捐款？理解她熬夜画的草图、兼职攒的申请费，在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第二杯酒很快见底。酒精开始模糊她的视线，吧台的灯光分裂成无数个刺眼的光点。她恍惚听见苏苏在说什么，但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沉闷而遥远。
"我去洗手间。"林晚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推开苏苏阻拦的手，洗手间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林晚星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水流顺着她发烫的脸颊滑落，在陶瓷洗手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镜中的自己眼眶发红，睫毛膏晕染成肮脏的灰色，像被人用炭笔粗暴地涂抹过。
"......那个林晚星还真以为自己能赢我？"
她猛地抬头，水珠从下巴滴落。声音是从最里侧的隔间传来的——周媛标志性的、带着甜腻恶意的语调，像融化的太妃糖裹着玻璃渣。
"我爸跟校董会打过招呼了，这种穷学生......"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晚星盯着第三隔间磨砂玻璃后模糊的人影，洗手液芬芳剂混合着劣质香水的气味突然变得令人作呕。她伸手撑住大理石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像她这种需要打三份工才能交学费的......"
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见周媛轻蔑的笑声。林晚星抓起金属皂液器砸向隔间门，咣当巨响在密闭空间里震出回音。门板晃动着露出缝隙——隔间里空空如也。
她的呼吸停滞了。
镜子里，周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红唇贴着镜面呵出白雾："你赢不了我。"温热的气息仿佛真的喷在她耳后。林晚星转身挥拳，指关节重重磕在瓷砖墙上，疼痛让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晚星？"苏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还好吗？"
她低头看着颤抖的双手，洗手池排水孔里盘旋的水流正在吞没几缕浮动的口红渍，像稀释的血迹。那些声音消失了，只剩下排风扇嗡嗡的噪音，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没事。"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人类，"只是......" 水龙头还在哗哗流淌，镜面上她用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三道清晰的水痕，像抓挠的伤痕。
苏苏推开洗手间的门时，林晚星正靠在洗手台边，脸色苍白，指尖死死抠着大理石的边缘，指节泛着青白色。
"星星？"苏苏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林晚星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嘴角却扯出一个笑："没事，就是……有点闷。"
她抬手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镜子里，她的妆已经花了，睫毛膏晕染成灰黑色的污渍，像被人用炭笔粗暴地涂抹过。
"我们回去吧，"苏苏担忧地看着她，"你喝太多了。"
"再喝一杯。"林晚星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就一杯。"
她推开苏苏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回吧台，抓起桌上苏苏剩下的半杯长岛冰茶，仰头灌了下去。酒精灼烧着喉咙，热流一路烧到胃里，像是要把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闷痛烧成灰烬。
"星星！"苏苏想拦她，但林晚星已经放下杯子，转身朝后门走去。
"我去透口气，"她头也不回地说，"马上回来。"
推开酒吧后门的瞬间，后门的冷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瞬间浇灭了酒精带来的燥热。林晚星踉跄了一下，高跟鞋踩进积水里，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林晚星大口喘息着，周媛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耳边：
**"这种穷学生……"**
**"你赢不了我的。"**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可疼痛也没能让那些声音消失。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衬衫，布料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她仰起头，让雨水直接砸在脸上，仿佛这样就能冲走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踉跄的脚步在湿滑的地面打滑，林晚星整个人向前栽去。在撞上来人的瞬间，她闻到清冽的雪松香气混着淡淡的威士忌味道。
"砰！"
她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嘶——"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林晚星抬头，视线撞进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
男人锋利的下颌线绷得极紧，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男人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轮廓在雨夜中锋利得近乎凌厉。他的西装被雨水打湿，深色布料贴在宽肩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耳的黑曜石耳钉，在昏暗的巷灯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某种危险野兽的瞳孔。
"对、对不起……"林晚星下意识道歉，慌忙后退，却被高跟鞋崴了脚，整个人再次前倾。
这一次，她的唇精准地擦过了男人的下巴，留下半枚樱桃色的唇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男人缓慢地抬手，指腹蹭过被她碰到的皮肤，盯着指尖那抹淡淡的樱桃色唇彩看了两秒，眼神陡然转冷。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晚星眨了眨眼，酒精让她的思维迟钝，却让胆子膨胀了十倍。她歪着头，忽然笑了："唔……迪士尼在逃王子？"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陆、陆少？！"身后传来一声变调的惊呼。
林晚星转头，看到酒吧经理带着四个保安冲出来，脸色惨白。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着，车旁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手按耳机，神情警惕。
她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完了，她好像亲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