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话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老疤和刺玫那充满算计和凶残的眼神,都猛地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惊愕、怀疑、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卑微的希冀。
“你知道?”老疤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怀疑和审视,短刀不知何时又握在了手里,仿佛沈默敢耍花样就立刻动手。
“在哪?”刺玫则更加直接,眼神锐利如钩,死死锁住沈默,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林经理和小杰也抬起头,眼中燃起微弱的光。
小王(眼镜青年)则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屏住了呼吸。
“跟我来。”沈默没有解释,没有废话。他深知在这种环境下,任何多余的言语都可能引发猜忌或抢夺。他需要掌握主动权,也需要利用这些人的力量——尤其是老疤和刺玫的战力。他转身,步伐沉稳而坚定,径直走向村落深处——那口如同巨兽之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枯井方向。他的背影在惨白的天光下,透出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仿佛早已洞悉了答案。
众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生路的诱惑压倒了一切。老疤和刺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权衡——是冒险相信这个神秘的新人,还是继续用新人的命去填?最终,对未知规则的恐惧和对生路的渴望占了上风。两人一左一右,如同押解又像是护卫,紧紧跟在沈默身后。林经理、小杰和小王也慌忙跟上,如同迷途的羊群。
重新回到枯井旁,那阴冷的气息似乎更浓了。井口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散发着不祥。
沈默站在井口边缘,目光沉静地投向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壁粗糙冰冷,昨夜攀爬留下的湿滑印记还清晰可见,在微光下泛着幽暗的水渍。
“在下面?”老疤皱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怀疑,“我们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下面除了烂泥和一些破骨头渣子,什么都没有!你想耍我们?”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不,”沈默的声音异常肯定,斩钉截铁,“有的。在淤泥下面。”他回想着昨夜在井底的感觉,那些混杂在淤泥中的、坚硬的不规则碎片,那块刻着古老符号的石壁,以及那种被覆盖、被掩埋的直觉。“真正的线索,被厚厚的淤泥覆盖着。需要挖开它,清理井底。”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老疤和刺玫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一个人不够。需要所有人。轮流下去,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井底的淤泥。这是唯一的办法。”他刻意强调了“所有人”,将资深者也绑上了这艘船。他知道,在生路的诱惑面前,即使是老疤和刺玫,也无法完全拒绝。同时,这也是在保护小杰——当所有人都参与时,他就不是唯一的、容易被牺牲的目标。
果然,老疤和刺玫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犹豫和恼怒(被新人指挥的不爽),但更多的是对生路的渴望和眼下困境的无奈。最终,老疤阴鸷地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就信你一次!所有人,轮流下去!动作给老子快!天快黑了!谁敢偷懒,老子第一个宰了他!”他凶狠的目光扫过几个新人。
在死亡的倒计时和资深者的威逼下,效率被强行提升到极致。一条简陋但还算结实的绳索系在井口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众人开始轮流下井。井底空间狭小,只能容纳两三人同时作业。冰冷的、散发着浓重腥臭、铁锈味和腐殖质恶臭的淤泥被一捧捧挖出,装进用脱下来的外套临时做成的简陋布兜里,由上面的人拉上去倒掉。恶臭弥漫在井口周围,令人作呕。
沈默是第一批下去的,同行的还有老疤(显然是为了监视)和一个被老疤点名的新人小王。刺玫则留在上面警戒和协调。
井底光线昏暗,只有井口投下的一小片惨淡天光。淤泥冰冷刺骨,黏腻异常。沈默直接奔向记忆中那块刻着符号的石壁位置,双手毫不犹豫地插入冰冷刺骨的淤泥中,不顾那令人作呕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奋力挖掘。老疤则像监工一样,站在稍干的地方,目光锐利地盯着沈默的动作,同时也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小王则战战兢兢地在另一侧挖掘。
淤泥被挖开,下面果然露出了更多的东西!不是完整的器物,而是大量破碎的、年代久远的灰黑色陶片、带有简单纹饰的瓦罐碎片,甚至还有一些锈蚀得不成样子、几乎变成一团废铁的金属残片(像是某种简陋的工具或武器)。它们杂乱地堆积在一起,仿佛这口井曾是某个祭祀坑或者丢弃失败祭品的垃圾坑。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如同地下墓穴般的腐朽气息。
“妈的!都是破烂!”小王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手上沾满了污泥。他挖出一块边缘锋利的陶片,随手丢开。
“闭嘴!继续挖!”老疤厉声呵斥,眼神凶狠。
沈默却不为所动,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淤泥和破碎的遗物中仔细摸索、翻找。他的目标不仅仅是符号,更是所有可能与“规则”或“生路”相关的信息、纹饰、排列规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井底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上面传来的催促声也越来越急。
终于!当沈默的手指拂过一块半埋在淤泥下的、相对平整的扁平石板边缘时,一种异样的触感传来!他用力将石板周围的淤泥清理掉,小心地将这块沉重的石板抬起翻转过来。
石板背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极其古老的象形文字!这些文字扭曲怪异,如同虫豸爬行,与井壁上那些模糊的符号风格一致,但保存得相对完整!石质是深灰色的页岩,刻痕很深,边缘圆润,显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更让沈默瞳孔骤缩的是,在石板中央,赫然刻着七幅极其简陋、却触目惊心的图案!每一幅都如同用最原始的利器粗暴刻下,带着一种原始的野蛮和死亡的直白!
第一幅:一个简单的人形图案,脖子上套着一根绳索,吊在一条横线下。(吊死 - 老张)
第二幅:一个人形图案,头下脚上,倒栽在一个波浪形的符号里。(溺毙 - 红发青年)
第三幅:一个人形图案,蜷缩在地,身体上画满了代表干枯的裂纹。(干枯 - 老周)
第四幅:一个人形图案,身体被撕裂成几块,散落在地。(撕裂)
第五幅:一个人形图案,身体被火焰状的线条包围。(焚烧)
第六幅:一个人形图案,身体扭曲成麻花状,骨骼刺出体外。(扭曲)
第七幅:……第七幅图案,却被一道深深的、仿佛用利器反复划刻、带着疯狂意味的痕迹彻底破坏了!只能看到一片狼藉的、深达半指的刻痕!仿佛记录者不愿或不敢留下关于第七夜的信息!
而在七幅图案的下方,刻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号——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套着一个扭曲的点,看上去……就像一只没有瞳仁、只有眼白的巨大眼睛!眼睛符号的周围,还刻着几道如同泪水般向下流淌的刻痕。整个符号透着一股冰冷、漠然、俯瞰众生的邪恶感!
“找到了!”沈默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发现真相的震撼。这七幅图,完美对应了夜哭古村七夜的不同死法!这就是规则的具体展现!而第七幅图的破坏,恰恰说明了生路的关键就在第七夜!那只“眼睛”符号……代表什么?是规则的监视者?是某种存在的象征?还是……最终需要逃离的目标?
“是什么?快说!”老疤和刺玫(她听到声音也跳了下来)闻声立刻挤了过来,眼神灼热得如同饿狼,死死盯着石板上的图案。当他们看清那七幅象征死亡的图画,尤其是第七幅被疯狂破坏的图案和那只诡异的眼睛符号时,脸色都变得极其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七夜……七种死法……”刺玫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第七夜……是关键?生路?”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第七幅图那片狼藉的刻痕。
“眼睛……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老疤死死盯着那个眼睛符号,眼中凶光闪烁,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恐惧,“是它?是它在看着我们?”
“不管是什么!”沈默斩钉截铁地说,将石板用力推向他们,手指点向那只眼睛符号和第七幅图的位置,“第七夜是关键!这口井!这口井很可能就是关键!这下面,或许有我们需要的最后线索,或者……就是生路本身!必须挖到底!把井底清理干净!”他的语气充满了紧迫感。石板的发现印证了他的猜测,也带来了更大的谜团和希望。
生路的曙光,哪怕极其渺茫,也足以在绝境中点燃疯狂求生的火焰。在沈默的引导和石板图案的强烈刺激下,挖掘的速度骤然加快!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不顾污泥恶臭和疲惫,轮流下井,疯狂地清理着井底的淤泥和杂物!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却支撑着他们麻木的身体。
随着淤泥被不断清空,井底的空间逐渐扩大,露出了更深层的景象。破碎的遗物越来越多,一些朽烂的木头(像是腐朽的祭台或支架?)和早已碳化、看不出原貌的织物碎片也出现了。就在众人即将力竭、双手被冰冷淤泥冻得麻木、希望之火也仿佛要熄灭之时,一个下去挖掘的新人(小王)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脚下一个趔趄:“啊!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而巨大的东西,拨开最后一层粘稠的淤泥,露出的是一角灰白色的、带着弧度的硬物,质地粗糙,像是某种石头。
沈默立刻跳下去,和刺玫一起奋力清理。很快,一个巨大的、用整块灰白色花岗岩粗糙雕凿而成的……石臼?或者说,石盆?显露了出来!
石盆直径足有半米,深约半尺,内壁异常光滑,甚至泛着一层温润的、类似包浆的光泽,仿佛被某种液体反复浸润、摩擦了无数岁月。石盆边缘,还残留着一些早已凝固发黑的、类似油污或干涸血液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腥气。而在石盆正前方的井壁上,赫然刻着一副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的图案!
那图案刻画的是一个跪拜的、线条简单却充满虔诚感的人影,正双手捧着一个类似容器的东西(与石盆形状一致),将其中的液体(用波浪线表示)倾倒进石盆中。而在跪拜人影的上方,刻着那只巨大的、没有瞳仁的眼睛符号!与石板上刻的一模一样!但此刻,在这井底的图案里,那只眼睛符号的“眼白”部分,被涂上了一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颜料,显得更加狰狞、邪恶,仿佛一只滴血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下方的献祭仪式!
“容器……献祭……眼睛……”沈默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冰冷的感觉顺着脊椎蔓延。石盆的作用?献祭什么?向谁献祭?那只眼睛代表的存在?这口井……难道是一个古老的献祭场所?而生路……是否就藏在献祭的仪式里?用某种东西,满足“眼睛”的需求,换取生路?
就在他陷入飞速思考、试图破解这古老而邪恶的密码之际,井口上方,最后一丝惨白的天光被浓重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彻底吞噬。
“呜——哇——!!!”
那如同亿万冤魂汇聚而成的、凄厉到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夜哭”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响彻整个夜哭古村!这一次,声音不再是飘忽不定,而是如同实质的音波海啸,带着滔天的怨毒和疯狂,从四面八方朝着枯井的位置疯狂地汇聚而来!声浪冲击得井壁都在微微震颤!
与此同时,井底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
头顶上方,那井口边缘,传来一阵密集得如同暴雨疯狂敲打铁皮屋顶般的“嘣嘣嘣嘣嘣——!!!”那是无数坚韧丝线被疯狂拨动、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在头顶炸响!
“不好!天黑了!它们来了!全来了!”刺玫的尖叫声在井底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几乎破音的惊骇!她的镇定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上去!快上去!拉绳子!”老疤狂吼着,一把抓住垂落的绳索就想往上爬!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然而,晚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浓烈水腥味、焦糊味、腐臭味和……冰冷铁锈味的阴风,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井口上方倒灌而入!瞬间充满了整个井底空间!那风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恶意、贪婪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伸了进来!
第七夜,最终也是最恐怖的轮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