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阴风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带着刺骨的冰寒和令人作呕的混合恶臭(水腥、焦糊、腐尸、铁锈),瞬间灌满了井底狭小的空间!空气仿佛凝固成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冰渣,刺得肺叶生疼!头顶密集如爆豆的“嘣嘣”声,如同死神的狂笑,震得人耳膜欲裂!

“呃啊——!!!”

一声短促到极点、充满极致痛苦的惨叫在沈默身旁炸响!是那个眼镜青年小王!他离绳索最近,首当其冲!只见他伸向绳索的手还悬在半空,身体却如同被数股无形的、方向完全相反的巨力猛地抓住四肢和头颅,狠狠撕扯!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肌肉撕裂声混合着内脏破裂的闷响骤然爆发!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瞬间被撕裂成数块的残躯中狂飙而出!温热的血雨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如同地狱的泼墨画,“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冰冷的石盆、淤泥和周围人的身上、脸上!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所有其他气味!

(规则四:撕裂!)

惨叫声戛然而止!破碎的肢体散落一地,一只断手甚至飞溅到了沈默脚边,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啊——!!!”林经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完全崩溃的尖叫!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昨夜被沈默强行压下的恐惧,在此刻井底炼狱的刺激下,如同火山般猛烈喷发!

尖叫,瞬间触发了规则一!

“嘣!”一声格外清晰、格外响亮的丝线绷紧声,仿佛就在她耳边、甚至在她颅腔内炸响!

下一秒!

“哗啦!”

一只湿漉漉的、沾满黑色淤泥的惨白鬼手,猛地从她脚下的淤泥里毫无征兆地探出!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将她整个人狠狠拽倒在地,拖向那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深处!

(规则二:水!淤泥也是“水”!)

“不!救命!救救我!沈……”她的呼救声瞬间被冰冷腥臭的淤泥淹没,只剩下绝望的气泡和徒劳的挣扎。淤泥如同活物般翻涌,迅速将她吞噬,只留下几缕头发在泥潭表面漂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淤泥表面恢复平静,只留下几个缓缓破裂的气泡。

“火!火!光!给我光!”小杰在极度的恐惧和黑暗中,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疯狂地、不顾一切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那是他偷偷藏起来的,也许是来自现实世界的最后纪念,此刻却成了催命符!他疯狂地按动着,“啪嗒!啪嗒!”微弱的火苗在阴风中顽强地、危险地亮起!

火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呼——!”一股带着浓烈松节油和皮肉焦糊味的阴风瞬间锁定了他!打火机上那微弱的火苗猛地暴涨,化作一条狰狞的、橘黄色的火蛇,瞬间缠绕上小杰的手臂!火焰如同有生命般,疯狂地向上蔓延!

(规则五:焚烧!)

“啊啊啊啊——!!!”小杰发出了非人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疯狂舞动、剧烈燃烧的火炬!火焰贪婪地舔舐着他的衣服、头发、皮肤,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和皮肉爆裂的轻响!焦臭味刺鼻而来,混合着油脂燃烧的恶心气味!他挣扎着,带着满身的火焰,如同无头苍蝇般扑向冰冷的井壁,发出“咚”的闷响,然后重重倒下,在淤泥中翻滚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只留下噼啪的燃烧声和逐渐变小的火焰,以及一具蜷缩焦黑的残骸。

短短几秒之内,井底变成了真正的修罗场!血腥、焦臭、淤泥的腥腐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地狱特有的气味。混乱的阴风在狭小的空间里尖啸盘旋,带着不同的“规则”气息,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老疤和刺玫不愧是资深者,在第一个新人被撕裂的瞬间,他们就做出了近乎本能的反应。老疤眼中凶光爆射,在生死关头彻底暴露出野兽般的凶残!他狂吼一声,竟然猛地将身边离他最近、正被小杰自燃吓得魂飞魄散的林经理(她刚被鬼手拖走,但老疤动作更快),狠狠推向那股撕扯小王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无形巨力方向!

“不!!”林经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惊叫,身体就被数股恐怖的力量再次捕获!

“咔嚓!噗嗤!”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林经理的身体在半空中被硬生生撕成了更碎的几块!温热的血液和内脏如同第二场血雨泼洒而下!她的牺牲(或者说被牺牲),短暂地干扰了那股撕裂的力量,为老疤争取了不到半秒的时间!

(用他人的命,垫自己的脚!)

刺玫则如同鬼魅般,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滑步,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条从虚空中突然卷出、带着灼热焦糊味的火舌!那火舌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将她作战服的后背燎出一片焦黑!她手中的短刀闪烁着寒光,本能地向前刺去,却只刺中了冰冷的空气和肆虐的阴风!武器在规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而,死亡的镰刀并未放过任何人!

“嗬……呃……”老疤刚利用林经理的尸体挡下撕裂规则,还没来得及抓住绳索,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古怪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鸣声!他强壮的身体猛地僵直,然后开始剧烈地、违反人体工学的扭曲!脊柱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咔嚓!”脆响,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像拧麻花一样疯狂扭转!他的头颅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旋转了接近一百八十度,脸上的疤痕因极致的痛苦和惊骇而扭曲变形,眼珠暴凸,死死“瞪”着身后的虚空!随即,整个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像一摊怪异的肉泥,颈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折着。(规则六:扭曲!)

“疤哥!”刺玫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叫,但声音瞬间被恐惧淹没。她看到了老疤扭曲的尸体,也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一股无形的、带着浓烈干燥气息和淡淡焦糊味的阴风,如同沙漠中的死亡热浪,正朝着她席卷而来!那正是老周死亡时残留的气息!(规则三:干枯!)

刺玫亡魂大冒!她猛地向后急退,想要寻找掩体!但井底空间狭窄,到处都是淤泥和尸体碎块!她的脚绊到了沈默之前挖掘出的那块刻着死亡图腾的石板,身体一个踉跄!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那股干燥、吸吮生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不——!”刺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不甘和绝望的嘶吼,身体便肉眼可见地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她饱满的皮肤以惊人的速度失去光泽、水分和弹性,迅速变得蜡黄、干瘪、布满深壑般的皱纹!如同瞬间走完了百年的光阴!她的头发变得枯槁灰白,一碰即碎!肌肉萎缩,身体佝偻下去,丰满的曲线化为干瘪的骨架!短短两三秒,一个活色生香的悍妇就变成了一具蜷缩在地、如同风干了千年的木乃伊!她的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规则三:干枯!)

整个井底,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个活物。只有肆虐的阴风、弥漫的恶臭、遍地的残肢断臂、焦黑的尸骸和干枯的木乃伊。

沈默在阴风倒灌、混乱爆发的瞬间,就做出了最本能的、也是唯一可能生还的反应!他猛地向后急退,身体如同压缩的弹簧,紧紧贴在了井壁上那块刻着献祭图案和眼睛符号的石壁前!他精准地缩进了石盆和井壁之间形成的一个极其狭窄的、不足半米宽的三角形凹角里!这是整个井底唯一可能避开大部分无形攻击的死角!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关闭视觉——视觉在此刻只会带来更多无法理解的恐怖,干扰判断!将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听觉和身体感知上!心理学博士的意志力被压榨到了极限,进入一种近乎“冥想”的绝对专注状态,屏蔽一切外部干扰,只保留对“规则”的感知。

“嘣嘣嘣嘣嘣……”头顶的丝线声疯狂交织,如同亿万只毒蜘蛛在同时拨弄死亡的琴弦!

“沙沙……哗啦……”湿漉漉的拖拽声在淤泥中移动,仿佛那只鬼手仍在搜寻猎物!

“呼呼……滋滋……”焦糊的阴风带着火星在狭窄空间里盘旋,点燃了散落的碎布和干草!

“咔嚓……噗……”骨骼被巨力扭曲折断的脆响在不远处炸开!(老疤的扭曲!)

“嗤……”一种细微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水分被急速抽干的干裂声响起!(刺玫的干枯!)

每一种声音,都代表着一个恐怖的规则在生效!每一种声音,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终结!每一种气息(水腥、焦糊、干燥、铁锈般的撕裂感)都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沈默紧绷的神经。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咬出血来,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身体如同最坚硬的磐石,紧贴着冰冷刺骨的石壁,纹丝不动!连肌肉的颤抖都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抑制!他努力控制着呼吸,让它变得极其缓慢、微弱,近乎于无,每一次吸气都只动用最小的肺活量,每一次呼气都绵长无声。心理学的自我催眠术被运用到了极致,他在意识深处反复构建着坚冰、岩石、真空……一切代表绝对静止、无生命反应、无能量波动的意象!他在欺骗规则!欺骗那只无处不在的“眼睛”!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赤足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独舞。阴风如同冰冷的刀刃刮过裸露的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细微的割痛感。血腥味、焦臭味、淤泥的恶臭混合着阴风特有的腐朽气息,如同粘稠的毒液,堵塞着他的鼻腔和喉咙,引发强烈的呕吐欲,被他死死压制下去。他能感觉到不同规则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在井底冲刷、碰撞、搜寻,有时近在咫尺,那干燥的吸力仿佛要抽走他体内的水分,那灼热的焦糊感似乎要引燃他的发梢,那冰冷的湿气如同毒蛇缠绕脚踝……每一次,他都依靠着凹角的庇护和绝对的静止,险之又险地避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井底令人窒息的混乱和惨嚎声,渐渐平息了。那狂暴的阴风似乎失去了目标,开始减弱、消散。密集的“嘣嘣”声也变得稀疏、遥远,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火焰燃烧余烬的“噼啪”声和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显得格清晰。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

沈默缓缓地、极其小心地睁开一丝眼缝。睫毛上凝结的细小冰晶簌簌落下。

借着地上小杰尸体上尚未完全熄灭的、微弱的、摇曳的火光(那火苗已经很小,如同鬼火),他看到了井底的景象——人间地狱。破碎的肢体和内脏散落各处,与粘稠的淤泥混合在一起。烧焦蜷缩的尸骸散发着青烟和焦臭。老疤扭曲成麻花的尸体以怪异的姿势瘫在淤泥里。刺玫干枯的木乃伊蜷缩在石盆旁,如同一截朽木。整个井底,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个活物。那口巨大的石盆,内壁溅满了粘稠的鲜血和碎肉,在微弱的火光下反射着暗红的光泽。

寂静。

死一般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寂静重新笼罩了井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如同沉闷的鼓点般轰鸣,以及血液冲刷太阳穴的“嗡嗡”声。

第七夜……结束了?他……活下来了?在七种规则的绞杀下,在这必死的绝境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疲惫、虚脱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他靠着冰冷的石壁,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滑坐到地上,大口地、贪婪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解脱感。冷汗早已浸透了全身的衣物,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两块生锈金属片摩擦般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打破了这了这死寂:

【恭喜玩家沈默,成功通关副本“夜哭古村”。】

【通关评价:S(卓越)】

【基础奖励结算中……】

【特殊奖励:洞察者徽章(初级)已发放。】

【传送即将启动……】

通关了?真的……通关了?

巨大的不真实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沈默的神经。狂喜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冰冷的绝望灰烬中试图燃起。他活下来了!在七夜的恐怖轮回中,他破解了规则,找到了这口枯井,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生的希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希冀,目光投向井口——那片象征着出口的、方形的黑暗!仿佛想从那片虚无中看到通往自由的光亮!离开这个地狱!回到现实!哪怕只是暂时的!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井底那个巨大的、刻着献祭图案的石盆内壁。

石盆内壁沾满了粘稠的鲜血、细碎的肉沫和黑色的淤泥。在少年尸体上最后一点摇曳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污秽的混合物正缓缓地、如同活物般向下滑落,露出了石盆底部原本的灰白色石质。

而在那底部,在血污和淤泥的覆盖下,似乎……刻着什么东西?不是古老的图腾,而是……字迹?

沈默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比面对任何鬼怪都要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最深处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毛骨悚然的预感攫住了他!那石盆底部的东西,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不顾肮脏和地上粘稠的血污,伸出被淤泥和血痂包裹、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用尽力气,用力擦拭着石盆底部那层厚厚的、半凝固的污秽!

血污和淤泥被一点点、艰难地抹开。

露出了下面刻着的字迹。

那不是古老的象形文字。

那是……现代简体汉字!

字迹歪歪扭扭,刻痕极深,边缘带着疯狂的毛刺,仿佛是用某种尖锐的石头碎片,在极度痛苦、绝望和癫狂的状态下,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每一笔都浸透着刻骨铭心的恐惧。

当沈默看清那些字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倒流、然后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狂喜、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思维,在这一刻被彻底炸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虚无!

石盆底部,清晰地刻着三行字:

欢迎回来。

第49次

祂在进化。

嗡——!

沈默的脑海彻底空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49次?欢迎回来?祂在进化?!

什么意思?!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之前的通关……之前的挣扎……之前的死亡……都只是……轮回?一场重复了49次的、毫无意义的、被更高存在当做养料或实验品的轮回?而那个“祂”……那个眼睛符号代表的存在……在每一次轮回中……变得更强大?更狡猾?更不可战胜?

一股冰冷彻骨、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如同亿万年的寒冰,瞬间将他从头到脚、从肉体到精神,彻底冻结、碾碎!他猛地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疯狂的、不肯置信的挣扎,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望向头顶的井口!望向那片象征“出口”的黑暗!

井口,那片象征着“生路”的、方形的黑暗,此刻仿佛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冰冷的、扭曲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井底唯一的活物——他自己,沈默。

然而,那映出的影像,并非一个!

在那张沾满污泥、血污、因为极度震惊和绝望而扭曲变形、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孔周围……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如同无数张半透明的、绝望的底片叠加在一起!

49张!

整整49张!

49张属于沈默的、不同时期、不同装扮(有的穿着现代休闲装,有的穿着破烂古装,有的甚至穿着类似刺玫的作战服)、但都写满了同样极致恐惧、同样深入骨髓的绝望的脸孔,如同幽灵般,层层叠叠地倒映在那井口的黑暗“镜面”之上!它们空洞的眼睛,全都死死地、怨毒地、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疯狂,“盯”着井底那个唯一真实的、正陷入无边绝望深渊的沈默!仿佛在无声地呐喊:你逃不掉!你永远逃不掉!

那不是出口。

那是轮回的起点。是绝望的具象。是49次挣扎与失败叠加而成的、永无解脱的坟墓!是“祂”展示给他看的、关于他自身存在本质的残酷真相!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最终审判的丧钟,再次在他死寂的脑海中冰冷地、机械地回荡,彻底碾碎了最后一丝幻想:

【传送即将启动……目标:现实世界(临时休息区)。倒计时:71小时59分59秒……】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井底,淹没了血污,淹没了石盆上那三行血淋淋的字,也淹没了沈默眼中最后一点光芒。意识陷入混沌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无尽虚空深处的、充满嘲弄和贪婪的……叹息?或者,是那个“祂”满足的……低语?